顾言时开着车一路疾驰,到了美术馆。
今天临时钻出来的事情很重要, 一个顶级的国际影视公司前来拜访, 想和他们进行一系列的合作, 他不得不抽出空来陪同。不过,在收到顾言壑的消息后,他再也没了应酬的心思,把人交给了副手便告辞出来了。
疾步进了展览馆, 里面是一片白色为基调的装饰, 布局舒朗开阔,他四下搜索着, 终于在大厅的西北角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岑沅沅站在一副睡莲图前, 对着画指指点点, 正在和身旁的孟琛云讲解着什么。
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岑沅沅的嘴角忽然绽开了笑容,眉眼弯弯, 孟琛云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对视着,一个清丽娇柔,一个阳光帅气, 就好像一对璧人, 引得四周的人频频侧目。
心里的酸涩, 忍不住就涌了上来, 在胸口中四处流窜, 找不到出口。
他知道, 他没有理由嫉妒。
是他签下了离婚协议书,也约定了岑沅沅可以寻找自己的幸福。
这三年,他自私地用婚姻之名把岑沅沅困在身边,已经够对不起岑沅沅了。
可是,这段时间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却让他的野心越来越大,他的心里止不住地泛起了一丝希望,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越多越好、越久越好;一想到岑沅沅即将要和他毫无瓜葛、从此离他而去,就算做了千万遍的心理建设,剜心一样的疼痛还是毫无预警地袭来。
“哥,这里。”顾言壑眼尖,率先发现了顾言时。
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稍稍平息了一些,顾言时快步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岑沅沅和孟琛云齐齐转过头来,孟琛云微微颔首“顾总,你好。”
“麻烦了。”顾言时淡漠地点了点头。
“不客气,沅沅的弟弟,应该的,”孟琛云笑着道,“而且,言壑很优秀,我很高兴认识这样一个朋友。”
“客套话还是真心话”岑沅沅斜睨了他一眼。
“当然是真心话,”孟琛云正色道,“那天一起连线游戏时我就说过,言壑的反应和速度都是一流的,下次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我们俱乐部玩,我们的预备二队里有好多和言壑差不多年纪的,可能会更有共同语言。”
“那好啊,”岑沅沅正中下怀,这正是让顾言壑多多接触、沟通外面世界的良机,“言壑,下次我陪你过去。”
顾言壑迅速地看向了顾言时,仿佛在等着他的首肯。
顾言时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你喜欢就去,不过,不要沉迷。”
岑沅沅比了一个“耶”的手势,凑到顾言壑耳边小声道“别听你哥的,你这个年纪就算偶尔沉迷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疯狂、枉少年。”
她最后六个字说得虽然轻,却依然落入了每个人的耳朵,孟琛云怔了一下,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这句话,好像就是对他年少轻狂的最佳总结。
看着这两人几近默契的言行,顾言时的胸口越发憋闷了,转身往前走去,努力装着欣赏这大厅中的画作。
一行四人,气氛稍稍有那么一丝诡异。
顾言时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后面三人则几乎并行成一排;前面一人一语不发、沉默是金,后面三人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品评几句。
“言壑,这幅画的色彩很大胆,我喜欢。”
“一般般。”
“那这一幅呢细节处理得很细腻。”
“普通。”
“那这一幅呢这朵花画得很漂亮,栩栩如生。”
“凑合。”
岑沅沅算是发现了,这孩子不是一般得自傲,别人的画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她有点不太服气,四下梭巡着,猛然眼神一滞,快走了几步,在一幅画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幅少女月夜图,静谧的月光下,少女正踮脚在摘一朵白色的栀子花,双马尾长发柔顺地垂在肩膀上,嘴角漾出了一丝温柔恬静的浅笑,无论是意境、还是画技,都算得上完美。
“言壑,快看,”岑沅沅有点激动地道,“你要是再说普通,那就是你没眼光了。”
“这幅画的确很美,我这个外行人都觉得好。”孟琛云也跟着称赞了一句。
身旁忽然没了声音。
岑沅沅回头一看,两兄弟都停住了脚步,目光定定地落在了这幅画上,一个脸色阴郁,一个眼底隐隐有泪光闪动。
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再定睛一看,下面的铭牌上写着青年女画家乔如宁作品少女月夜图。
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幅画,是顾言时的母亲留下来的。
一时之间,岑沅沅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顾言时少年丧母丧父,又是这样惨烈的方式,对母亲的感情和思念成了他心底永远的痛,今天猝不及防看到母亲的遗作,心里是什么滋味,可以想象。
“这我不知道”岑沅沅呐呐地问,“你妈妈的画,怎么会在这里”
顾言时低声道“我妈捐赠的。”
旁边有一对中年人过来了,也在这幅画前停了下来,男的欣赏了片刻,感慨着道“乔如宁的人物画真的是炉火纯青,画得太好了。”
女的点了点头“太可惜了,这么年轻就去世了。”
“好好的,嫁什么豪门呢如果她没嫁给她老公,相信她在油画界一定会大放异彩的。”
“我听说是她老公在外面有了很多女人,害得她得了忧郁症。”
“是啊,当初绯闻满天飞,一个刚澄清又来了另外一个,哪个女人都受不了。”
“你说,会不会是谣言毕竟她老公是娱乐圈里的,可能就是和女明星多接触了一点而已。”
“总不能都是谣言吧谁吃饱了撑的故意编造一个个谣言去害她老公”
岑沅沅听不下去了“看画展就看画展了,说八卦绯闻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女回过神来,看着她身后的三个男人,尴尬地笑了笑,忙不迭地走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顾言时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快步离开。
岑沅沅在原地呆了半晌,急匆匆地道“琛云,你陪陪言壑,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岑沅沅在洗手间外等了片刻,没有看到顾言时出来,转念一想,朝着前面的走廊一路找了过去。
走廊连通另一个展馆,两边是户外小花园。
已经入秋了,两波冷空气南下后,气温骤降,花园里已经稍稍有了几分寒意,一排竹篱笆在秋风中微微摇曳,竹叶簌簌作响,竹篱笆的左侧,是古朴的石桌和木椅,两棵高大的香樟树将这一处休憩之所遮挡得几乎严严实实的,十分静谧。
香樟树下,一个男人倚着石桌站着,他的目光落在香樟树叶间不知名的光点上,神情漠然。
岑沅沅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她不由得想起从前第一次见到顾言时的情景。
那个苍白俊美的少年,坐在窗边木然地看着铁栅栏外的天空,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一瞬间,她忽然有点害怕,顾言时会不会回到从前那种与世隔绝的状态中去。
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顾言时,父母去世多年,却依然有各种流言在坊间流传,顾言时坚信父母是彼此深爱的信念,会不会受到了冲击在母亲的遗作前,听到这些话,是不是让原本就因为父母骤然离世而受到过的伤害,再次从记忆深处翻起
此时此刻,好像任何安慰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那个”她轻声道,“你妈妈画里的少女,是她自己吗”
顾言时闭上了眼,仿佛是在回忆。半晌之后,他点了点头。
“真漂亮。”岑沅沅由衷地道,“你和言壑像她,把她的生命延续了下来,要是她能看到你们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高兴。”
顾言时睁开眼,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开心点啊,”岑沅沅小心翼翼地劝慰,“这件事情往好里想,说明你爸妈的魅力太大了,十多年后,江湖还有他们俩的传说,对吧”
“我爸临死前说过,那些绯闻都是谣言的,他只爱我妈。”顾言时忽然开口,“我相信他。”
岑沅沅怔了一下,郑重地点头“我也相信。”
反正相信不相信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对顾言时的父母也没有意义,能把顾言时从过去的噩梦里拉出来最重要。
“我相信你爸妈在天堂一定已经解开了误会,幸福地在一起了,”岑沅沅闭上眼睛想象着,“他们肯定还在着急,哎呀,我们的言时怎么还总是这么冷冰冰、凶巴巴的,就不能温柔点吗要把女孩子都吓跑了怎么办言壑这家伙怎么还坐在轮椅上,赶紧好起来啊,还要继承妈妈的衣钵当个画家的呢”
岑沅沅絮絮叨叨的,声音轻柔,被风一吹,消失在了空气中。
顾言时的眼神渐渐柔和了起来,刚才盘踞在心中的戾气,好像也随之渐渐消失了。
“好了,我没事。”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了上去,落在了岑沅沅被风吹得凌乱的发梢上,那发丝柔软清凉,从指缝中划过,被他稍稍固定了在了耳后,几秒过后却又调皮地探出头来。
岑沅沅猝然睁开了眼,惊愕地看着他“你弄我头发干什么”
“有树叶。”顾言时绷着脸,僵硬地道。
岑沅沅不相信,灵机一动,抬手在顾言时的脸颊上摸了摸,她要制造亲密接触,看看这个男人此刻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你干什么”顾言时愕然。
“你脸上也有树叶,耳朵还有脏东西,别动,我给你擦干净。”岑沅沅一本正经地说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手指按住了他的耳廓一点一点地揉捏摩挲着。
揉着揉着,岑沅沅忽然惊异地发现,顾言时的耳垂红了,耳根处居然也有一点点泛红。
难道是害羞了
顾言时居然也会害羞
“别胡闹。”顾言时不自然地偏开头去。
几乎就在同时,弹幕隐隐约约地浮现了,渐渐清晰。
别停下来,我喜欢。
岑沅沅无语了。
这男人怎么就是这样口是心非偏不如他的意。
她的手一顿,刚要收回,有一条弹幕冒了出来。
沅沅,能遇见你是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
耳边的bg渐渐响起,旋律非常熟悉,岑沅沅曾经吟唱过近百遍,曲名叫做遇见。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