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程京桦难受的是,这件事只能他知道,连林秀都不能告诉。
林秀现在对女儿的紧张程度,都已经有些接近疯狂状态了,如果让她知道十六很有可能心术不正,林秀绝对会第一时间把十六扫地出门。
到时候程年年会有什么反应可想而知。
冲突那么大,基本就等于他俩跟孩子决裂了,这种赔本生意不能做。
程京桦一个人在楼上对着洗手间镜子左思右想,纠结的不行,楼下,林秀烤了个蛋挞出来。又榨了些梨子汁,招呼程年年和十六一块过去吃。
她也就因为女儿的忽视失落了一小会,现在再看见程年年,表情已经恢复如初了,笑呵呵的给程年年倒了一杯雪梨汁,又给十六倒了一杯,然后就坐在对面,温柔的看着俩人吃东西。
十六冲林秀感激的笑了笑,一字一句的,虽然艰难,但还是很认真的说了出来:“好、吃。”
程年年立即跟着捧场:“十六说的对,特别好吃。”
林秀被俩孩子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暖心。
她心里更加感激十六了。
林秀能够感觉出来十六对女儿的在乎,以及对她释放出来的善意。
这是个好孩子。
林秀想了想,问道:“十六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他跟我一块去学校。”程年年抢先替十六回答了。
十六腼腆的笑着,一副程年年说啥他都听的老实模样。
林秀沉思道:“那十六要尽快学会说话,再请几个老师从头开始教你了。过不了多久年年就要开学了,十六好好学习,争取明年真的时候可以参加高考,考上年年的学校,好吗?”
“好。”
十六真心的笑了。
十六不知道具体还要过多久就开学,其实他心里是压着事的。
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想到年年要抛下他去学校,甚至连晚上也得住在那里,他心里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躁。
...
吃完蛋挞,程年年就拉着十六去自己房间了。
他她刚才到处找了一下,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结果还真的在家里找到了剪头发的工具。
可能就是她以前买的吧,还是那种专门用来剪头发的剪刀。
程年年找了条擦头发的毛巾:“十六,剪头发要先洗一下头,要我帮你洗吗?”
十六耳根红了,摇摇头,看她一眼,很快又收了回去:“我、年年。”
“你帮我洗头?”
十六眼里有些羞涩,头却点的很坚定。
程年年笑着说好:“那我看着你洗,等把你弄好了之后再帮我洗头。”
十六红着脸进去了。
趁着十六进去洗头的空隙,程年年赶紧拿手机上某度,搜索怎么给男生剪头发,翻看了一大堆视频和图文步骤,总算有点信心了。
不一会儿,十六顶着一头湿头发出来了。
程年年让他坐下,先帮他把头发吹得半干,然后才拿起剪刀,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剪了啊。”
十六轻轻嗯了一声。
程年年舔了舔唇,刚准备下手,又开始有些紧张了,她提前打招呼:“那什么,我第一次帮人剪头发,要是剪残了,你可不许哭啊!”
十六笑了一声。
“哎!”程年年轻轻推了一下他,催促道:“说话呀,你要是敢哭,以后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十六脸上的笑容一收,立即点头,沉沉的嗯了一声。
不管程年年剪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哭的,就算剪成了光头,他也无所谓,只要年年不觉得他丑就行了。
但是......
十六垂下眸子,把眼里一闪而过的阴鸷藏了起来。他不喜欢年年说不理他这类的话,即使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十六也不开心。
...
得了保证的程年年松了口气,微微弯腰,盯着十六的头发琢磨了会,就开始下手了。
...
楼下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的程京桦下来一看,程年年居然不见了,只剩下林秀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橘子。
程京桦皱眉:“年年呢?”
林秀随手往了二楼一指:“去房间玩了呀。”
只要孩子在自己身边,在家里,没有独自出去,林秀是很放心的。让她觉得不安的是程年年出门。
可能是有了心理阴影了吧,孩子离开她太远,或是除了这个门,她就控制不住的开始心慌意乱了,害怕一转眼,孩子又突然不见了。
现在这样,刚刚和孩子们吃了她亲手做的蛋挞,还夸她做的好吃,林秀已经很满意了。
然而林秀觉得满意,程京桦却觉得烦躁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没有看穿十六的真面目之前,女儿跟十六独自呆在一块的时候,程京桦虽然也看着心里有些堵,但念着这孩子是年年的救命恩人,跟年年又年纪相当,也没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现在......在明显知道这个少年表里不一的情况下,再让程京桦知道女儿正跟十六独处,他真的很难平静下来。
程京桦皱着眉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去楼上看看他们。”
林秀有些不满:“孩子们正玩着呢,你一个长辈过去干嘛。”
她挑眉问:“你不是刚回来吗?听你助理说你公司最近在弄一个什么很重要的项目,你不忙吗?”
程京桦:“......”
“我们之前忽视年年那么多,你昨晚上也说了要好好补偿我们母女俩,现在正好孩子没在,你不是应该马上去把你的工作处理好,等孩子有空了再来陪她吗?”
程京桦:“.........”
这种全世界只有我知道家里来了个危险份子,不能告诉其他人,还不能阻止女儿跟危险份子太过亲密的感觉,实在是太特么操蛋了。
...
最后程京桦还是没有上去。林秀的嘴太会说了,在面对程京桦和面对程年年时,她的态度天壤之别,在程京桦面前,她总是吝啬温柔,甚至说话还会不自知的强势,带着些命令的口吻。
程京桦不是不爱她,也不是不爱女儿,但他其实有些受不了妻子这样。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真相就是这样,他和林秀这些年互相冷战,僵持着不肯示弱,不肯管孩子,只是因为都太骄傲了。
谁都不愿意服软,谁都不愿意认输。
但那是之前。
现在的程京桦已经意识到这样不行了,林秀不肯改,只能他先来了。
......还有一个就是,因为愧疚,程京桦有些怕女儿。
反正就是种种原因吧,程京桦去了三楼书房,路过二楼时,看了一眼程年年紧闭的房门,程京桦深吸一口气,终是脸色难看的走了。
...
卧室里。
程年年站在十六身后,下巴搭在他肩上,笑吟吟的看着镜子里的少年,毫不吝啬的夸道:“十六长的真好看。”
十六却是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就把所有的目光放在旁边的人脸上去了,黝黑的眸子里,柔和的能溺死人。
“洗。”
十六指了指程年年的头发,眼里满是期待。
程年年忍俊不禁:“好,我们马上去浴室,让石头帮我洗头发。”
十六红着脸点头。
刚才程年年教过十六一次,这会他直接进了浴室,拿了个小板凳放在浴缸旁,然而刚打开水,十六突然皱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盯着浴缸看了会,又出来了。
程年年在门口看他,见此有些疑惑:“怎么了?”
十六看着她,张了张嘴,突然卡壳,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是突然想到,年年就这样坐在浴缸前洗头,不管是仰着头还是低着头,都不会舒服。就忍不住想,要是家里也有理发店里那种躺着洗头的椅子就好了。
但是站在程年年面前,十六满肚子的话,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很突然的,这些话他脑子里都有,也知道该怎么说,但就是说不出来。
程年年眨了眨眼,猜测道:“十六是,反悔了......不想帮我洗了吗?”
十六连连摇头。
他想说不是的,他怎么可能反悔,只是觉得这样洗不舒服,想跟年年说一下,另外想个办法,最好能有个长一点的凳子,能让年年躺下来。
可见鬼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脸都憋红了,却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十六忍不住脸色难看起来。
“你怎么了十六?”程年年也发现他不对劲了,脸上的笑容立即收了起来,担忧的上前几步,“是哪里不舒服吗?”
十六笑了笑,想说我没事,想让年年别担心,但是诡异的是,他连早已熟练的年年两个字都叫不出来了!
十六有些笑不出来了。
程年年皱眉,拉住他的手,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是刚才撞到哪里了吗?”
十六咬紧牙,眼圈突然红了。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郁气压在他胸口,让他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有些阴郁暴躁,如果不是顾及年年在场,他都要忍不住砸东西了。
但是不行。
年年在的,他不能让年年看见他那么不好的一面。
十六深吸一口气,握住年年的手,努力的想象刚才一样挤出笑来,可他太难受了,笑没挤出来,眼泪却先掉下来了。
“怎么哭了?”程年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拉着他走到床边,摁着他坐下,连忙拿纸巾给他擦眼泪,“好了好了,十六乖,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告诉我,别哭好不好?”
十六突然有些崩溃。
他第一次那么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有多没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也就算了,连话都说不利索,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站在年年身边?
甚至他还贪心的,想要独占年年。
可他有什么资格这么想......又有什么能力能够让年年心甘情愿的站在他身边呢?
现在更是,他竟然连最基本的一个两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十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年年,难受的心都要碎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跟年年说实话,想告诉她,别再哄十六了,十六不值得你对他那么好,不值得。
可......
十六闭了闭眼,说不出口。
这个念头只出现一秒,他就反悔了,甚至开始庆幸自己这会开不了口,才没有一时冲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程年年问了好一会了,十六都是一言不发的哭,看着她的眼神委屈又绝望,好像发生了什么要他命的事了似的,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程年年这会是真急了,她怕十六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见十六老是不说,突然拉着他往外走。
十六跟着走了两步就不肯走了。
他拉着程年年的手,含着眼泪,固执的看着她。
程年年只能回来劝他:“好十六,我们去看医生,看了医生你就不会难受了,跟我一块出去好吗?”
十六摇头,突然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少年的脸瞬间红肿起来,足以证明,他下手有多狠。
程年年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干嘛呢?”
十六低下头,不敢去看程年年。
他不能出去,程京桦已经对他有很大的意见了,如果再让他知道他不能说话,谁知道程京桦会怎么对他?
十六不怕别的,他怕因为这个,以后都不能见年年了。
到底是个孩子,哪怕比程年年大,也不能否认,因为常年待在袁山村,接触过的恶意太多,所以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后,除了程年年,十六不信任何人。
即使那人是程年年的父母。
程年年既生气又心疼,捏住十六的下巴,绷着脸看了下他脸上的红肿,实在气不过,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你有病吗!不愿意出去就不出去,你打自己干嘛!?”
十六毫不反抗,被她这么一推,直接推的坐在了床上。
他不敢再哭,低着头,沉默的难受着。
年年那么好,都生他的气了......
十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一刻,他整个人都自卑到了尘埃里,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程年年要被他气死了。
刚刚还好好的呢,突然就哭了,还动手打自己!
还要她怎么哄?
两人一个生气,一个低着头不敢动,空气都渐渐地压抑了起来。
最后,还是十六受不了的怯怯伸手,试探的勾住程年年的手,见她没动,立即一把握住了。
他抬起头,黝黑的眼睛像小狗似的看着她,心里既委屈又心酸,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害怕。
从袁山村回来之后,十六心里就一直紧绷着,压抑着。
他尽力不去想自己配不配得上程年年,尽力让自己乐观一点,不断的在心里暗示自己,只要他努力,很快就能追上年年,能够理直气壮的走在她身边,抱着她,告诉所有人,程年年就是他的。
可现在,十六突然很不确定,心里很慌。
刚才在楼下,程京桦回来时看他的那个眼神,十六就知道,程京桦对他的意见有多深了。
甚至十六有一种近乎敏锐的直觉。
他觉得过不了多久,程京桦就会想办法分开他和年年了。
十六远没有程京桦看见的那么淡定,只是他压在了心里,没表露出来罢了。
程年年瞪了他一眼,看见他这个眼神,心又忍不住软了。
唉。
程年年叹了口气,从床头抽了张纸,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十六,有什么事你都跟我说好不好?我们一起解决,不要哭,也不要打自己了,你这样,我真的很难过。”
十六抱住她,闭上眼睛,把酸涩都咽了下去。
程年年摸了摸到他的头发,回抱住他,眼睛也有些红了,但没哭。
她没再问他是什么原因突然这样,他也没说,两人就这样安静的抱着,谁都没说话。
...
最后,头发是程年年自己去洗的。
十六呆坐在床边,目光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年年擦干头发,拿了个吹风机坐在他面前:“帮我吹头发吧。”
十六轻轻点头。
他眼神有些压抑。
年年进去洗头时,十六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如果他真的爱年年,应该主动离开她的,程京桦明显不会同意年年跟他待在一起,时间一久,甚至都不需要多久,很快,程京桦就可能会因为他跟年年闹起来。
十六也会想着,是不是他悄悄离开,对年年会好一些?
可仅仅只是想一想,都让他难受的透不过气来了,真让他离开年年,他绝对一秒都活不下去的。
十六离不开程年年,就像鱼离不开水一样。
他受不了。
程年年知道十六心情不好,但她什么都不说,一直到十六帮她把头发吹干,放下吹风机之后,她才转身,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十六,你想跟我一起去上学吗?”
她不知道十六为什么总是崩溃,为什么情绪那么不稳定,为什么跟之前带她逃出来时,强大又坚定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还变得有些敏感爱哭,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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