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梁清明被王乔吼得一头雾水,“什么我先?不是你让王大爷等下检查完跟我走的吗?”
那头的王乔气得说不出话来,梁清明平时多好一孩子,怎么今天偏偏像装傻一般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原崇趁机把梁清明手里的手机拿到了自己手上:“我来和他说吧,他之前嘱咐过我一些事情。”
原崇像模像样地学着梁清明的样子把手机放在了耳边,正赶上王乔大着嗓门一通骂,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淡定地对着手机“嗯”了两声。
梁清明没想到俩人在自己上个厕所的时间关系已经突飞猛进到如此地步了,可看着原崇一脸认真淡定的脸色又不像是作假。
那边王乔说累了喝了口水,原崇才开口道:“还有事吗?没事再等两刻钟,很快就回去了。”然后径直转向梁清明:“说完了,这个怎么关?”
梁清明拿过电话随手按了挂断,问:“乔哥怎么说?”
原崇冲他微微一笑:“他说辛苦你了,让我们赶快回去。”
梁清明是知道王乔那个暴脾气的,就算有一点这个意思也绝不会这么轻描淡写,却不拆穿原崇的刻意美化,拿着王智军的检查报告,转头对王智军道:“王大爷,我们走吧。”
王智军抬头用略微混浊的眼珠看了他一眼,此时的他失了几分往日的神采,自顾自念叨:“一天了,娅娅一天没见着了。”
随后他冲着梁清明深深叹了口气,用刻意疏离的语气责怪道:“我说这位梁同志,可我也是真没偷东西也没想害人,你们不信我,也不联系娅娅,要是娅娅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梁清明看着王智军的样子颇有些不忍地解释道:“我们已经和她联系了,她说等她忙完就会过来了。”
王智军嘴唇颤了颤:“好,让她赶快回家,回家了就好了。”
派出所内,王乔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阵阵忙音,在一瞬间被整的没了脾气,看着手里的电话愣了愣神,颇有些不敢置信。
被叫到办公室的门卫大叔看了看王乔的脸色,操着夹杂方言的普通话道:“之前额真滴看见恁和王智军还有小梁他们出去了,不骗恁,恁不能扣额滴工资,恁查监控也行。”
王乔摆了摆手:“不重要了。”
人都走了,这小子都敢挂他电话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等他们把王智军带回来。
何萱花象征性敲了敲门,哒哒地踩着小皮鞋把一沓资料交给王乔:“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死者段山的所有资料,已经给市局的人一份了,剩下这份您老要不要瞧瞧?”
王乔立刻眼神发亮,夺过那沓资料,声音里带着跃跃欲试:“给我给我。梁清明搞出来的乌龙事儿真是把我吓惨了,市局要是来要人我们交不出去可怎么办?”
“小梁那事儿,不只马叔看到你和他们在一起了,还有两个小同志也都说看见你们一起说话往门口走啊……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失忆啊王同志?”
“打住,我下午吃坏肚子往厕所跑了多少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走那时间我可能出得去吗?”王乔翻了两页,眉毛拧了起来,一边浏览一边漫不经心道:“就算我事先说了下午要去医院,也不能擅自带着犯罪嫌疑人走吧?”
何萱花就差翻白眼了:“等您现在去,人家医生都不知道还上不上班了。”
王乔被何萱花这么一臊,脸上一红,强装气势道:“那也要有规矩!”
何萱花心知王乔其实已经气消得差不多了,看着王乔低头认真的模样摇摇头笑着走出办公室,帮他关上了门。
梁清明他们从医院回来后径直到了王乔的办公室,王乔看到王智军平安无事后只冷哼了一声,随后吩咐他们去档案室翻两年前的一个自杀案卷宗。
幸福路派出所的大大小小卷宗也有几排书架,还有一些卷宗排列错乱,找起来是个不轻的活儿,王乔也没说为什么,倒是梁清明熟悉的老王脾气。
原崇没有权限进档案室,就靠在门口等梁清明,走廊的灯光照在他半个身子上,半明半暗,梁清明找了粗略两排书架后习惯性抬头活动一下颈部,就看到原崇的身形隐在灯光下漂浮着的尘埃后面,虚晃得像要消失般。
“找到了吗?”原崇察觉到梁清明的目光,微微侧头问他。
“快了。”
梁清明突然被抓了包,慌乱中微微冲他点点头,酒窝若隐若现,低头继续用手指划过卷宗标签——两年前的档案马上就过一遍了。
然而两年前的卷宗里并没有王乔说的那起自杀案。
梁清明皱了皱眉,又开始往一年前的找,最终在半年前的一沓子卷宗里找到了那行小小的名字:幸福路中学女生天台坠楼案。
卷宗放置的位置其实很醒目,却在不属于它的时间范围内,上面的灰尘也并没有积得很厚,应该在之前被什么人翻阅过。
“幸福路中学……”梁清明依稀记得,据段山的同事提供的材料,段山之前就在这所学校工作,一年前才转去了一家私立高中。
两年多前,梁清明才来所里不久,起初在户籍科,后来被当时痞里痞气的王乔盯着看了半天,说他在户籍科可惜了,于是申请把他调到了自己手下,成为了一名案件民警。
这个案件就发生在梁清明调来之前不久,印象中当时也闹得轰轰烈烈,结案却显得有些仓促。
学校发生的自杀案其实各个派出所早已见怪不怪了,这种事情影响不好,基本能压就压。
段山的死亡真的是巧合吗?梁清明眼皮跳了一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卷宗借阅流程很麻烦,梁清明签好字,又登记了各种信息,才把卷宗往外面抱,临走时略带歉意地嘱托原崇:“我去王哥办公室一趟,你在休息室里等我,吃些我买的干果和糖。”
原崇点了点头,伴随着梁清明的转身,他也往休息室方向走,一个身披盔甲的男人渐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原崇身边,拱了下手道:“原冥君,百晓生说,没有可以阻止开启轮回者眼中阴阳两界的办法。”
原崇点了点头,这个结果也在他意料之中,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神色一凛:“没关系,还有我。”
原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如果他受阴阳之扰,阳寿早尽,早日回到地府重新任职,岂不是两全其美?”
现在这样,即使表面离得再近,原冥君与他终究是阴阳相隔。
原崇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光,却又很快黯了下去,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透过休息室敞开的门看着王乔办公室的方向,过了好半晌才道:“你看,他在这里过得多好。”
我又怎么忍心去放纵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打破这种平静。
“他喜欢这里,喜欢对这里的每个人笑。”原崇的声音低到仿佛听不到:“人间讲究的平安喜乐,怎么对他这么难呢?”
原乙一顿,低头道:“是原乙多嘴了。”
“原甲还没从地府回来吗?还有刚刚在医院里出现的那个替身鬼,找到了吗?”
“嗯,原甲最迟明天下午回来,医院的阴气太重,干扰性很强,所以……”
“没事儿,”原崇在果盘里挑了挑,往嘴里塞了一颗生姜胖大海润喉糖,竟觉得这奇怪而猛烈的味道该死的美味,不紧不慢道:“人间乱子越多,地府那群老家伙越急,我无所谓,任务早晚是会做完的,只是也该让他们尝尝这种急切的滋味儿。”
“是。”原乙闻言松了口气,这才是他熟悉的原冥君。
办公室内,王乔接过那一沓厚厚的材料,拿出几页纸,问梁清明:“你还有印象吗?对这个案子?”
梁清明点点头,惊讶地看到王乔抽出的那张纸上面的笔录人签字一栏是段山的名字。
“看了段山的资料我才反应过来。”王乔用手指轻轻叩着桌子,“幸福路中学跳楼的女生汪戎容留了一封遗书,其中控诉自己受到校园暴力,并且多次向班主任兼年级主任吕劲求助无果,结果非但没用,吕劲甚至也对她冷嘲热讽并对她多次进行体罚,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因为他们教室位置的原因,段山是当时唯一一个和吕劲在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也是调查时候的重要证人。”
“据段山的笔录显示,汪戎容因为学习压力过大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并在办公室辱骂过老师和同学,最后汪戎容的自杀原因对外也只说是学习压力太大。你看看这些。”
梁清明接过仔细翻看,汪戎容的遗书上面甚至还有泪痕,字字珠玑,严肃控诉了吕劲不负责任的行为以及他对施暴者的宽容,甚至连语言和动作都无比真实,读起来让人心里发凉,段山的笔录也有整整五页纸,却与汪戎容的描述大相径庭。
现实版罗生门,但显然事件恶劣程度不一样,哪个更好处理不用明说。
“而且学校领导人也对这两位老师评价很好,这证据现在想想真他妈扯淡。”王乔突然骂了一句,才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把事情作为普通自杀案处理后,吕劲被撤了年级主任的职务,为了不影响学生学习,依然担任老师教课。”
“您觉得这和段山的死有原因吗?他是心脏病病发而亡……”
王乔皱了皱眉:“这也是我还没想明白的,盗窃案与心脏病发,太像偶然了,王智军和段山更是真的八竿子打不着一起。但吕劲在这件事发生的半年后突然被学校开除,原因不明,一年前,被人发现在一个废旧大楼内上吊自杀。”
“吕劲也死了?”梁清明的瞳孔猛地一缩。
“对,不过这个案子不在我们派出所的辖区内管,只有案件负责人和我私下交流过。”王乔突然靠近梁清明,低声问道,“小梁,你说这世上真的有现世报吗?”
“我们,真的是代表正义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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