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个雨夜过后,闻邢就再也没和谌宴玧见过面。
他辞去了夜色的侍应生工作,谌宴玧也没再去俱乐部上了课,两人唯二两条见面的途径就这样被斩断了,想要再见面,估计就只能等着偶遇了。
可是这样偌大的城市里,没有重合的交际圈子的两个人,偶遇又谈何容易。
转眼间,已经过了一周。
这天正好又轮到了给许萌上课,闻邢一看见他就又想起了那天他和谌宴玧一起学游泳的场景。
许萌显然也没轻易忘记谌宴玧,上课才没几分钟,就忍不住问:“教练,上次的那位谌先生他什么时候来上课啊?”
眼前的青年眼里明显就透露出些许期待,闻邢登时就有些烦躁,他斜了许萌一眼:“你是来学游泳的,还是来找男朋友的?”
许萌撅着嘴挺委屈地道:“当然是学游泳啊。”
“不过嘛,如果能顺便交个男朋友就更好了!”他的表情又变得雀跃了起来。
闻邢问:“你是弯的?”
“嗯啊。”许萌毫不扭捏地就承认了,“教练你也是啊?”
“我不是。”闻邢微皱了下眉毛,又道,“不过我一个朋友……好像是,但是他应该只喜欢过一个男的,而且挺多年的了,这种情况也算是吗?”
许萌一脸兴奋地看着他:“教练,你说实话,你的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不是。”闻邢白他一眼,说,“就是我一朋友的事。”
“好吧。”许萌托着下巴想了想,问,“那你这个朋友之前喜欢过女的吗?”
“没有吧。”
“那就有两种可能了,一种是你朋友天生就是弯的,所以喜欢上了那个男的,并且他还十分专情,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另一种么,你朋友本来是个直男,但是还没来得及喜欢上姑娘就被那个男的给掰弯了。”
许萌分析完,一脸好奇地问闻邢:“教练,你朋友喜欢的那个人喜欢他吗?”
闻邢:“……不喜欢。那个人是直的。”
“啊……”许萌听到这句话一脸的遗憾,“那我猜是第一种了,你朋友好可怜哦,居然喜欢上直男。”
“天生的?”闻邢拧着眉,又问,“那他既然喜欢男的,世上男的那么多,他干嘛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教练,你也太直了吧。”许萌用嫌弃的眼神看了闻邢一眼,“就算是喜欢男的,也不可能只要是个男的都喜欢啊,我们在感情上和你们直男也是差不多的好吧,就许你们苦苦追求女神,我们还不能暗恋个几年男神了?”
闻邢竟然觉得许萌这话说得还挺有道理,他想了想,又问:“可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又没法接受他,他这样有什么意义?”
“可能是太喜欢了,自己也控制不了,俗称犯贱,也可能是没遇上更好的,所以暂时就先继续喜欢着呗。”
许萌顿了顿,又说:“不过你朋友都惦记好几年了,我估计是前者吧。教练啊,要是你真有这么个朋友,你替我转告他一句,早点放弃吧,喜欢上直男是没有好结果的!不然时间越久,只会越痛苦! ”
听到这话,闻邢沉默了好一会儿。
怎么说呢,他先前想当然地就用自己的想法去度量谌宴玧了,总觉得喜欢二字其实浅薄得的很,不说别人,他自己高中的时候就追过那么多女孩子,放到现在来看,也不就是一段普通的往事罢了。
但谌宴玧似乎并不是这样。
闻邢又问:“现在我朋友已经不和那个人见面了,时间久了,他会移情别恋吗?”
这话一说出口,闻邢都觉得自己的用词够矫情的,不喜欢了就不喜欢了,扯什么移情别恋呢,又不是没有了别人的出现,谌宴玧就会一直喜欢着自己。
许萌撇撇嘴,说:“不知道,感情这事,谁说得准呢?”
是了,没人能说得准。
闻邢其实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却还是妄图想要得到一个标准答案。
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上午才刚和许萌聊完,下午他居然就和谌宴玧碰见了一面。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面而已。
下午闻邢从俱乐部下了班,就去替他妈参加了某个厂家弄的宣讲会,据说是只要到场就会送价值两百元的礼品,中间还有什么抽奖环节。
徐惠娟忙着卖煎饺自然没空去,正好闻邢现在不用在夜色上班了,秉着便宜不要白不要的念头,也就替她去了。
宣讲会在一个酒店的会议厅里进行,倒是挺宽敞的,能容纳百余人。本来闻邢是准备领完东西就走人的,结果那边的活动方显然是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事先声明了宣讲会结束以后再统一发送奖品。
不过反正他左右也没事,坐着听听也无妨,于是闻邢就坐到了一堆中年妇女和老太太中间。
这次的宣讲会是来推销净水器的,主持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站在台上倒是很有激情,说得也是天花乱坠,从什么癌症大爆发说起,一直说到了某某明星倾力推荐,中间还找了个老太太上台现身说法:
“我呀,勤俭持家很多年,什么空调冰箱啊都没有买,但是其他的都可以缺,这个净水器我是一定要买的呀!”
闻邢:“……”感情您家成天就光喝水了。
这种推销方式过于套路,闻邢听得直想打瞌睡,中间进行抽奖活动的时候倒是醒了一回,迷迷糊糊上台去抓了张纸条,结果中了个三等奖,一小壶花生油,这倒不亏。
等闻邢再次醒来的时候,主持人还在对着话筒咆哮:“原价一万九千八,今天只要一千九百九十八!”
又过了十几分钟,宣讲会终于结束了,闻邢连忙起身过去前面排队,领到了传说中价值两百元的礼品——一口平底锅。
拿完东西他就打算往外走,这时有个销售小姐挺客气地拦住了他:“先生您可以再多了解一下我们的产品……”
闻邢扭过头冲她笑了笑,小姑娘的脸瞬间就红了。
他说:“我知道你干这个也不容易,但我是真的没钱,不好意思啊。”
像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直白的话,销售小姐微微愣怔了一下,闻邢也就乘机溜走了。
出了会议厅,闻邢一手拿着锅,一手提着油就往酒店外面走,却没料到猝不及防遇上了同样在酒店里刚开完会的另一波人马。
谌宴玧像众星捧月似的被一群人围在正中间,他面上冷若冰霜,旁边人的谄媚的笑容却丝毫不减,好像他天生就该这般高不可攀一样。
看见对方的视线快要往自己这边调转了过来,闻邢也不知怎的,下意识就想躲开,但这地方根本没处躲,除非他能当场隐形了。
自己刚才忍受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推销宣讲,只为了得到免费的礼品,而谌宴玧在同一时间却西装革履,和人在会议室里谈着不知道多少位数的生意。
闻邢倒也不是感到自卑之类的,只是他突然意识到了,其实从他们俩的再次见面开始,彼此就已经完全是不一样的身份了,所谓云泥之别,也就是这样了吧。
因为无处躲藏,闻邢最后只好直直地撞上了谌宴玧的视线。
但谌宴玧只匆匆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像是不想把他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关人等的身上。
见状,闻邢错愕了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挺能理解的,要是刚刚谌宴玧突然丢下了那十几个人跑过来和自己说话那才让人大跌眼镜呢。
而且都这么多天了,兴许人家都忘了他也有可能呢。
好吧,闻邢觉得除非谌宴玧突然得了老年痴呆,否则应该不太可能。
总而言之,他心里总还是挺不痛快的。
闻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提着的花生油和平底锅,啧了一声,有些烦躁。
*
晚上孟海鸿约了闻邢,说是要请他吃饭。
他现在和陆茵已经正式在一起了,闻邢算是给他俩牵线搭桥的媒人,因此两人合计好了要好好感谢一番。
陆茵也把夜色的工作给辞掉了,现在和孟海鸿一起在外面摆摊卖点东西,生意才刚起步,有不少问题,每天也很忙碌,但凡事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闻邢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在街边的大排档,虽然室外温度高,但立式风扇呼呼吹着,冰镇啤酒大口喝着,倒也很是畅快。
不知怎的,闻邢总感觉孟海鸿和陆茵见到他之后眼神就有点怪怪的,形容不出,但又确实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不是爱拐弯抹角的人,当即就问道:“怎么了,你们俩干嘛都跟看外星人似的一个劲盯着我?”
孟海鸿还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呢,一旁坐着的陆茵倒是先憋不住了,很小声地问:“闻哥,你和谌宴玧在一起了?”
闻邢正喝了一口啤酒呢,听见这话差点被呛着了,他都快忘了这茬了。
显然这事是苏蔓音告诉的陆茵,女孩子之间这种消息最是藏不住。
既然陆茵问了,闻邢他现在自然也不好否认,不然不就说明了自己先前是在欺骗苏蔓音。
果然,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想了想,闻邢抬起眼,十分淡定地问:“怎么了?”
孟海鸿忙说:“闻哥你别误会,我和茵茵绝对没有任何排斥歧视你们的意思,我们就是挺吃惊的,没想到你俩能走到一起。”
闻邢挺不以为意地笑笑,瞎话张嘴就来:“这有什么奇怪的,谌宴玧有钱,长得帅,还喜欢我,我干嘛不和他在一起?”
听见这话陆茵的眼睛都亮了,她说:“闻哥,我能问问你俩具体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闻邢微皱了下眉:“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我就是平时有点这方面的爱好,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磕真人……”
闻邢没太理解陆茵口中的“磕真人”是什么意思,不过编谎总得来个全套,于是他想了想,说:“挺简单的,就是这么几年了他还喜欢我,正好我对他也有那么点意思,然后就好上了呗。”
“那是谁先告的白呀?”陆茵追问道。
闻邢一手搭在椅背上,扯了扯唇角,脸上一副挺得意的神情,他说:“当然是他了,你也不想想,他从那么早之前就开始惦记我了。”
吹完了一通牛皮,闻邢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忽然注意到孟海鸿正盯着自己身后的什么东西看,表情还有点微妙。
心想着总不至于出现这么惊悚的画面吧,闻邢也跟着往后看。
一扭头,谌宴玧就正站在他身后。
闻邢:“……”
行吧。也不知道谌宴玧在那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不过么,闻邢的脸皮早经过千锤百炼了,所以丝毫没有脸红,一脸淡定端起玻璃杯地喝了口啤酒压惊。
见闻邢也发现了谌宴玧,孟海鸿随即就挺热情地招呼着道:“你来找闻哥啊?要一块儿坐吗?”
谌宴玧低头扫了闻邢一眼,似笑非笑道:“碰巧路过而已。”
闻邢心想:可拉倒吧,这里一整条街什么高档场所都没有,他这算哪门子的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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