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光是接触到室外炽热的空气就够让人受不了了,闻邢才站在树荫下等了三五分钟,就已经有汗水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淌,他有些不耐烦地扯了下衣服后领,再次按下锁屏键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已经五点了,也不知道对方是在磨蹭着什么。
闻邢将手机揣进裤兜,抬眼望见不远处的一家报刊亭门口放了台冰柜,他索性大步走了过去。
站在冰柜前挑选了一番,闻邢最后拿了一支绿豆沙冰棍,正准备拿给坐在窗口的老板结账,这时一本立着摆放在玻璃橱窗里的财经杂志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整张杂志封面都是暗色的背景,正中央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尽管他只露出了上半身,但由男人摆放在桌上交叠的双臂也能看出其四肢修长的比例。
原本西装就最能修饰男性的体型,那件深蓝色的西服外套穿在男人身上更是将这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垫肩加宽的肩部线条、系上纽扣而凸显出的胸肌,再往下,虽然腰线被遮挡住了,但也不难想象出会是怎么一副诱人的光景。
这人穿得简直就像是精心包装好的礼物,而那根紧紧束缚在他脖颈处打成结的领带便是诱使人解开的蝴蝶结缎带。
不过真正引起闻邢注意的还是男人的那张脸。
男人的相貌比他的着装更精致,白皙的肤色在深色背景的映衬下简直亮到晃眼,头发后梳,浓密的眉,挺拔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就连下颌的线条都完美得仿若经由雕刻大师精心打磨而就。
他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镜头,画面就被这样抓拍了下来,浓密眼睫的覆盖下,一双沉黑的眼眸里仿佛透着冷冷的光。
这张脸,即便是已经过去了很多年,闻邢也绝不会认错。
尤其是他还瞥见杂志封面的左上方印刷了几个大字:“封面人物:谌宴玧”。
或许是因为这名字过于生僻特殊,闻邢竟然一直记到了现在。
他望着那张印刷精美的封面有些愣怔,不自觉地下意识收拢了掌心,却被手里正冒着冷气的冰棍刺得一哆嗦。
啧。闻邢在心里自嘲一声,他竟然会盯着谌宴玧的脸看入了神。
付过冰棍的钱之后,老板似乎是看出来他对那本杂志有些感兴趣,便主动问道:“那正好是最后一本了,你要吗?”
闻邢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这时身后有人叫他:“闻哥。”
闻邢转过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庞,他站在报刊亭门口没动,由着那人慢慢走近了,才说:“等你半天了。”
孟海鸿冲他赔笑道:“这不是临时有事耽搁了吗。”
他瞧见闻邢手里拿着的冰棍,不由说:“正好我也买一根,一路赶过来热死了。”
孟海鸿挑好冰棍上前去窗口那付钱,结果没等他从兜里掏出钱来,先惊呼了一声,紧跟着他又转过脸冲着闻邢大声喊:“闻哥闻哥你快来看!”
闻邢早知道他会是这反应,靠在冰柜边上不紧不慢地道:“我早看见了。”
“我的妈呀,这小变态怎么、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孟海鸿一激动就有点结巴,现在更是话都说不清楚了,“闻哥,这、这可是财经杂志,是不得、得特有钱的人才能上?千万富翁?不对,得过亿吧?”
“瞧你这点出息。”闻邢嗤笑一声。
孟海鸿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里久久回不过神来,过了几秒,他突然磕磕绊绊地说:“闻哥,你说,这小变、不是,这谌宴玧还能记得咱们吗?”
闻邢斜他一眼,语气有点冷:“怎么?”
“这不,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况且当初、当初他不是还挺喜欢你的嘛……”说到后半句话,孟海鸿的音量渐渐低了下去,大约是有些心虚。
闻邢笑了,他反问:“你忘了当年我是怎么对他的了?”
孟海鸿顿时噤声了。
也是,他知道当年闻邢和谌宴玧之间发生过什么,那时候闻邢做得很绝,叫了几个人把谌宴玧从街头揍到了街尾,在医院里整整躺了一个半月,之后谌宴玧一出院就没了踪迹,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闻邢说:“他不记得我了才好。”不然自己怕是要被打击报复。
孟海鸿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人家肯定早就忘了。”
结果闻邢听见这话又有点不痛快了:“他人才不见了几年?又不是得了老年痴呆,能这么快忘吗?”
孟海鸿这下被整懵了,小心翼翼地问:“那闻哥你究竟是要他记得还是不记得?”
闻邢将冰棍咬碎了在嘴里嚼得咔嚓咔嚓响,没理他。
他们二人一会儿要去的地方叫夜色豪门,虽然名字听起来不洋不土的,但却是本市最高档的一间娱乐会所,采用的是会员制,而且无法主动入会,只有被邀请的人才有资格拿到会员卡。
据说本市的权贵都以能够收到夜色豪门的一张会员卡为荣,得到它就仿佛是有了身份的象征。
自然,闻邢去夜色豪门的目的不是为了玩乐享受,而是给人送酒的,俗称侍应生。
但夜色豪门不比别的地方,即便是侍应生也得百里挑一,身材样貌缺一不可,当然,与严苛的条件相对等的,薪酬也格外丰厚。
闻邢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半月有余,自觉待遇不错,每天晚上只需轮三小时的班,就能拿到他平时正职工作的半月薪水。
现在距离夜色正式的营业时间尚早,闻邢打算趁着这时候把孟海鸿介绍给夜色的领班。
闻邢带着孟海鸿从内部员工的特殊通道进了夜色豪门的后台,刚一进去就听见领班正在大声斥责一个年轻的侍应生:“你说不行就不行?你当我们夜色是做慈善的?”
闻邢眼光一瞥,被训斥的那个似乎是新来的侍应生。
领班又骂了两句,这时他目光一转看见了刚进门的闻邢,脸上的怒色稍敛,用平常的口气道:“闻邢来了啊,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闻邢一直是所有侍应生里最让他省心的一个,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为人脑筋灵活,从未出过什么差错,经过培训之后就已然和老手一样熟练了,故而领班面对他的时候态度总是要缓和不少。
闻邢向领班说明了来意,孟海鸿的身材样貌还是能过得去的,就是人看起来有点莽,领班打量了他一会儿,最后大手一挥,道:“那今天晚上你就先顶小童的班试试吧。”小童便是那个刚才被领班训斥的男生。
许是因为孟海鸿是由闻邢介绍来的,领班也没怎么挑剔,只是叮嘱了让闻邢多看着他点,别弄出什么岔子来。
于是闻邢就先带着孟海鸿去了更衣室换衣服,他们侍应生统一穿的是衬衫黑裤,外加一件马甲,脖颈上还有个黑色的领结,虽然一看就知道是服务业的打扮,但若是身材好的换上也能显得腰窄腿长,也很好看。
闻邢正教着孟海鸿怎么系领结,这时候更衣室里进来了另外一拨人,他们个个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甚至还精心做了发型画了淡妆,看得孟海鸿一愣一愣的。
这些人也是来换衣服的,但他们穿的套装和闻邢不同,只有衬衫黑裤,面料看起来也比侍应生穿的要高端不少,他们的衬衫松松垮垮,领口开得也大,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等这些人都出了更衣室,孟海鸿才小声地问闻邢:“闻哥,刚刚那是?”
闻邢正系着衬衫的扣子,他头也不抬地道:“男公关。”
刚来夜色的时候,闻邢被领班怂恿过几次,觉得他有这幅皮囊不做男公关可惜了,不过是陪人喝喝酒聊聊天就能有大把的钞票到手,怎么都比当侍应生划算,但闻邢每次都只是笑笑打发了。
他确实是很缺钱,但总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很快,夜幕降临,市里的娱乐会所纷纷开始营业。
夜色一共有百八十个包厢,价位等级参差不一,不过最低也是万元起步。因为孟海鸿是新来的,所以领班只让他去了基础的几个包厢,一开始闻邢还会跟着一起进去,后面看他渐入佳境了,也就让他一个人了。
送酒其实不是什么技术活,谁还不会端个盘子放个酒杯?在这种地方上班,最重要的还是得会说话有手段,不然要是遇上了挑剔难缠的客人就麻烦了。
不过大多数的客人也不至于无端去欺负一个普通的侍应生,所以闻邢也还算放心。
他见着孟海鸿端着盘子走远了,正准备忙自己的工作,这时候领班找了过来,说是常年空缺的帝王包厢今天来了客人,让他送瓶香槟过去,要放机灵点。
听见是最顶级的包厢,闻邢自然不敢怠慢,他将东西准备齐全,找对房间号进去了,发现包厢里围坐着的竟全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
来夜色寻乐的一般多是三四十岁左右事业有成的商人,年纪小的基本上也来不起,又或者是不屑这样的场合,偶有一些富二代过来,但也不会开特别高级的包厢,所以闻邢还挺意外的。
闻邢把香槟从冰桶里取了出来,用口布将瓶身擦干,还未割开瓶口的锡箔,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闷声一响,有人推开了包厢的门。
不知怎的,随着这一声动静,原本有些哄闹的包厢像是猛地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四下一瞬间竟是寂静无声。
下一秒,闻邢听得身旁有人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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