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槟城最好的疗养院,位置也是坐落在槟城风景最好的一块,依山傍水,安防措施也做的非常到位,闻烨距离疗养院的正门口还有二三十米,就有保安上前询问他的来意。
闻烨看了保安一眼:“探病。”
保安:“请问提前和病人有预约吗?”
闻烨冷笑了一声:“都快成植物人了,我想预约,也得他能听见啊。”
保安到底不属于核心员工,并不能从这点信息里听出什么,如果换成是其他护工的话,听到闻烨这么说,肯定就知道是谁了。是以保安还是兢兢业业地问了病房的号码和病人姓名,然后回去核实了。
闻烨向来讨厌这些程序,但也知道这里经常会有狗仔蹲点,是以按捺住了不耐烦,找了个树荫躲避太阳。他这会儿心情烦躁,下意识地又伸手去摸烟,指尖刚刚碰到烟盒,又硬生生忍住了。
保安回来得也快,对方疾步走来:“这位同学,祁先生的家人表示……并不认识你,所以……”
闻烨面无表情地扫过去:“我是祁尚元的儿子,你确定要拦着我吗?”
这里的保安都是高价聘来的,当然是练过的,甚至有些是退伍之后过来的,见过的人也多了,但是闻烨这一眼扫过来,他的心头还是一惊。
这个少年,眼中的戾气未免太盛了一点。
“对不起,我们这里有规定……”
他话还没说完,闻烨依旧越过他径直开始往里走,保安想要上前拦住他,闻烨冷冰冰道:“我建议你不要碰我,并且立刻去找你们的负责人,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不想为难你。”
保安给另外一个闻声赶来的保安使了眼色,让对方去找负责人,自己则是跟在闻烨身后。在听到闻烨自己说自己是祁尚元的儿子后,不论真假,他确实……也不敢对闻烨动手了。
就算是再不知道病患的具体信息,他也知道祁尚元这三个字意味着槟城祁家的家主,意味着华国多少财富的漩涡中心,虽然称不上什么首富,但也是槟城响当当的人物,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惹得起的。这些天,他不是没有见过祁家的人来探病,但是面前的这个自称是祁尚元儿子的少年,他却是第一次见。
保安脑子里瞬息间已经脑补了各种年度豪门大戏,一边小心翼翼地做样子拦着闻烨,一边还要在乎分寸,而就在这样的拉扯中,闻烨依旧径直走进了疗养院的大门,而负责人也终于急急忙忙赶到。
“这位同学,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负责人拦在了闻烨面前:“请留步。”
闻烨不理他,继续往里走。
“这里没有人认识你,你要找的祁先生和他的家人已经明确表示今天不接受探望,也没有任何预约,如果有别的事情,可以通过我转告。”负责人追在他身后:“你再向前,我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闻烨冷笑一声:“祁先生和他的家人?都昏迷不醒了,还能有明确表示?你们疗养院倒是挺能起死回生的。”
里面的人提前给负责人打过招呼,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闻烨进去的,闻烨的冷嘲热讽太盛,他一下子没沉住气,压低声音开口道:“祁先生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你难道不清楚吗?其他人都不想见到你,你何必自讨没趣呢?”
闻烨终于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我就是想来看看老头子,顺便再问件事,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负责人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就已经迎面而来,正正地打在了他的鼻梁上!
“你干什么!”保安们惊呼着跑上来,围在了闻烨周围。
闻烨脱了校服扔到一边,挽起黑衬衣的袖子,露出了小臂,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腕,嘴边含了一丝近乎嗜血的笑容:“你们一起上?”
几个保安互相对视一眼,都在掂量到底能不能上,而其中一个保安年轻一点,到底血气方刚,受不了这样的挑衅,第一个冲了上去!
闻烨一个漂亮的闪避,扣住了对方的肩骨,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反杀,将对方卡在了地上。
他的动作太过凌厉简洁,几乎是一击必杀,年轻保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天旋地转地被按在了地上,闻烨抬起头:“继续。”
几个保安一咬牙,正准备继续上,就听到楼梯处传来了几声掌声。
“几日不见,小烨的身手见长啊。”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
听见这道声音,闻烨停住了手,慢慢站起身来,脸上的神色未变,那抹笑容甚至更胜:“聂问岚,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聂问岚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正好看到了他脸上的伤,并不在意闻烨的话,惊呼了一声:“哎呀,小烨打架这么厉害,怎么还受伤啦?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这么厉害,还能在小烨手下讨得到好处呢。”
女人看起来保养得极好,一眼望去竟然几乎不能分辨年龄,恍然仿佛还是二十几岁的样子,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优雅,明显是名门贵妇。她的声音也是轻声曼语,甚至称得上是悦耳,但是听起来却让旁边的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保安们看到正主出现,都不想不小心听到什么豪门辛秘,不一会儿就走了个干净。
走廊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对峙的两个人。
“少他妈叫我小烨,我听着恶心。”闻烨扬起下巴:“你也别紧张,我就是想问一件事。”
“我学校的事情,是不是你捣的鬼?”
“小烨在学校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吗?”聂问岚抬起手,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眼睛里却是毫无感情:“哎呀,这可怎么是好。没记错的话,你还有大半年才成年吧?这么小就没了母亲,在学校遇见点事情也没人帮忙看着,怎么办呢?”
闻烨死死地捏住了拳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自己上前捣烂这个女人那张虚伪的脸的冲动。
聂问岚清楚地看到了他的反应,眼底的笑意更盛,表面上却是叹了口气,漫不经心道:“我能捣什么鬼呢?我只是出了点钱而已,毕竟尚元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问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是唯一的第一继承人了,除了钱,我也没有别的什么。”
闻烨的瞳孔顿时一缩。他是知道祁家的这条家规的。
家规规定,祁家第一顺位继承人永远且必须是现任配偶,所有家主在接任权柄的同时,就要立下遗嘱,而这条便是遗嘱中的第一条。
这也是为什么祁家对于继任家主的配偶总是百般挑剔的最重要的原因。
“小烨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一片好意。”聂问岚眨眨眼:“我可是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小烨你喜欢打架,我心想既然这么喜欢,那我就给你营造一个打架的好环境咯,这样你才能活得更舒心更快乐嘛,你的母亲在九泉之下想必也能安心了,至于尚元,他可是一直都很关心你,现在他昏迷不醒,作为他的妻子,我当然要满足他的愿望了。”
闻烨闭了闭眼睛,死死地压住了自己胸口升腾起的怒火。
他听懂了她的意思。
转校生的事情果然是她做的,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目的,大概就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折磨他,让他彻底沉沦堕落成无可救药的那一类人,至于实现这一目的的过程,自然是砸钱。
从校方到每一个转校生,甚至是转校生们的家庭,恐怕都收了她的钱。
那么符虞呢?符虞也是这样吗?
他脑中一闪而过符虞过于冷漠的眼睛和脸,又莫名想起了他举着棉签为他擦拭伤口的样子。
原来这些的背后,都不过是冷冰冰的一个钱字。
聂问岚太过了解他,她的一字一句都是正正地戳在了他最痛的地方,分毫不差,让他顷刻之间就遍体鳞伤,溃不成军。
“你快滚开!我讨厌看见你!”一道还带着些许稚嫩的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一个小女孩子的身影出现在了聂问岚背后,有点怯生生地探出头,但是嘴上却丝毫不留情:“我妈妈说了,你就是来抢走属于我的东西的,我是不会给你的,你妈妈已经和我爸爸离婚了!爸爸现在是我的爸爸!”
“谁让她过来的?”聂问岚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偷偷跑过来,保姆急急忙忙地从楼梯上跑下来,连声道歉。
祁淼淼不过十二三岁,还是粉雕玉琢的年龄,明明是和闻烨同父异母,但是长相却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活脱脱一个小号的聂问岚,一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全都是对闻烨的仇恨。
闻烨笑了一声,捡起自己之前扔在一边的校服,抖了抖上面的灰尘:“聂问岚啊,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小小年龄,满脑子都是争家产,比起你可真是差远了。”
他顿了顿,看向祁淼淼,祁淼淼被他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闻烨勾起嘴角:“祁淼淼,让我教你,如果你想如愿以偿,你就直接把你爸爸的呼吸管拔了,不然等他醒来,小心后患无穷。”
聂问岚终于变了脸色:“你住口!”
闻烨哈哈大笑,转身扬长而去。
在这个人的阻拦下他定然是见不到祁尚元的,而想要问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他的背影看似挺拔,带着少年人最后的倔强和不服输,但眼底其实已经通红。
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只能继续忍耐下去,直到他有能力扳倒她,有能力掀开她和祁家所有虚伪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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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意识恍惚的闻烨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偌大的房子里安静到几乎有回音。
他这才想起来,永远都没有人能回应他了。
这是闻烨住了十几年的家。
墙面被涂成了大片的浅灰色,两百多平米的大平层里,家具却并不多,显得整个房子冷清而空荡,有浅淡的油画颜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闻烨下意识地跟着这个味道,然后停在了一间房间的门口。
整个家里都色彩匮乏,除了这里。
从墙面到天花板都是各种斑斓的颜色,有他画的,也有他的母亲闻如意生前画的,颜料一层盖着一层,将这里变成了色彩如梦的空间,然而散落在地上的颜料已经早已干透,扔在地上的画笔已经落灰,画架上的那副画只画了一半,底稿已经打好,但是却永远都不会被完成了。
闻烨像是被这样的色彩灼伤一般,逃也似的关上了这间房间的门,然后泄了气一般背靠着门,滑落下去,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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