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了一整天，两人在晚饭时间赶回了家。
张狄的老娘不在，和他妹妹回娘家去了，他们便没进屋，提着一兜子打包回来的吃食，直接去了张革得家。
张革得的外孙女今天也是坐在门口，拿着几根桔树枝在扯着玩。看到赵栋梁他们又来了，再次扯起嗓子喊：“爷，爷，他们又来了。”
没一会张革得从屋里出来了，一脸冷漠地打量他们。赵栋梁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然后将今天从景区专门给老人家打包的，干净的吃食递过去，讨好地说：“张大爷，第一天来得匆忙，也没给您带点见面礼，今天给您补上。也不知道您和小姑娘爱吃什么，就捡商家卖得最火的买了点，希望您别嫌弃。”
他伸着胳膊举着那些吃的半天，大爷没半点反应，只自顾自地捡地上小姑娘扔得到处都是的树叶子。这整得人很尴尬，他便犹豫着要不要收回手，这时坐在板凳上的小姑娘突然站起来，小心翼翼地看了她爷爷一眼，见他没反应，便两步蹦到赵栋梁跟前，好奇地拿手指戳那些打包盒。赵栋梁见机会来了，忙打开一盒糕点递给小姑娘，小姑娘又看了她爷爷一眼，见她爷爷还是没反应，便从盒子里拿了一块糕点，迅速塞进了嘴里。
“我帮你放到屋子里去吧。”赵栋梁顺杆往上爬，把东西都腾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牵着小姑娘，一边瞥着张革得的动静，一边做贼似的进了屋，张狄也赶紧尾巴似的跟了进去。
屋子里面光线很暗，几把椅子摆在墙角，一张饭桌摆在中间，饭桌后面是神柜，神柜上一张黑白遗像，相片中的人目视前方。赵栋梁乍一眼看过去差点没吓死，他用胳膊肘撞了撞张狄，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这是他儿子吧？”
张狄点了点头。
赵栋梁忙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嘀咕着若有冲撞实属无奈，勿怪勿怪，然后就觉得这屋子阴气沉沉的，进来之后后背老像是有凉风。虽然他是无鬼神论者，但这恐怖的气氛还是让他竖起了汗毛。
“东西放在桌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明天拿钱来到门口领桔树苗。”
“唉哟我的天。”好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声儿成功把赵栋梁吓了一大跳，等他反应过来，张革得已经进后面的厨房去了。
“那谢谢您了。”赵栋梁抚了抚胸口，朝着厨房方向说，“我要买2000颗树苗，要拿多少钱来啊张大爷。”
“每株5块。”张狄赶紧拉着他往外走，低声说，“他一直都是这个价。”
5块……这个价格确实挺高的，真不愧是全省最好的桔树苗，不过赵栋梁买的数量不算很多，这个价格咬咬牙也能接受。
出门的时候，张狄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厨房喊了一嗓子：“拐子爷，给你打包了一桌十大碗，赶紧热了吃了啊。”
话音刚落，只听得厨房里一阵锅盖落地的声音，接着张革得冲了出来，将桌上的吃食一把抓起，狠狠地甩到了门外。
饭菜撒了一地。
张栋梁和张狄被他这一举动震得目瞪口呆。
张革得的脸色几乎是阴深的，咬着牙说：“你们两个都给老子滚，别再来老子眼前蹦跶。”
赵栋梁：……
发生了什么？这脸怎么说变就变了？
张狄也是一脸懵逼：“不是……刚还好好的……”
小姑娘也被他爷爷吓到了，“嗷”地一嗓子哭了起来。张革得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拎进了屋。张狄眼睛一瞪，牛脾气突然上来了，在张革得准备关上门的时候猛然撞了进去，皱着眉头问他：“您这对我们这些乡里乡亲发点脾气也就算了，人家一个外地人，千里迢迢专门找上门来跟你买点果树，你不卖就直说，干嘛整这一出又一出的？”
他豁出去了，没规矩也好，不尊重老人也好，恭恭敬敬诚心诚意地买东西，吃了闭门羹不说，还把人的一点心意全糟蹋了，实在看不下去，定要讨个说法。
赵栋梁不知道是什么触到了张革得的痛点，使得他如此气愤，但他的耐心也耗光了。也不是非他家的果苗不可，不卖便不卖吧，也不过一点果苗，多花几天时间总能淘到好的。于是他进屋拉住张狄，示意他算了，赶紧回去，张狄不肯，一定要张革得给个说法。
张革得胸口剧烈起伏着，然后伸手把桌上的杯子碗全摔了，对他俩破口大骂起来。
“都是些不安好心的，见不得我家里好，明知道他眼睛看不清非要拉着翻山去吃喜酒，吃十大碗……”
他一口气骂了十几分钟没歇，直把赵栋梁和张狄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虽然他对着他俩骂了这么多，但内容似乎并不是针对他们俩的。张狄听了半天，似乎明白了什么。
等他骂的一口气噎住了，才终于停住了声音。张狄试探着对他说：“你要是还有什么要骂的，就接着骂，我们受着。”
赵栋梁感觉自己也听明白了点，但不太确定。
张革得喘了口气，没接着骂，但是开始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不停地重复着刚才骂人的内容。张狄干脆找了条长凳子，和赵栋梁坐在那儿，抠着耳朵听着他的絮叨。
小半天过去了，赵栋梁脑子都听痛了，但也彻底摸清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张革得的儿子三年前是因为村里人强拉他去吃喜酒，吃的过程中被人灌了很多酒，而且他眼睛本来有眼疾，看不清东西，回来的路上一个不小心踩空，滚到山下便再也没醒过来。他儿媳妇在儿子去世的三个月后，把才两岁多的女儿丢在家，偷偷跑了，从此也再也没回来过。
“从来都没得人叫我儿爬那远的山，偏偏等我屋里卖果苗赚了钱就喊他出去，都是些不怀好心的。”老人还在絮叨，“我儿死了，我连个出气地人都找不到，我又不能一个屋一个屋去找他们骂，我孙孙还要在这里活，骂了他们不得要拿我孙孙出气……”
老人家这两年心里有怨，但是不敢找人去骂，怕以后有人为难他孙女，只好一直憋着，憋久了，性格就越来越古怪。
老人骂到后面，似乎将这几年的怨气全发泄了出来，默默地休息了一会，然后对赵栋梁说：“给你算3块钱一颗，明天把钱打到我账上，下午过来自己挑苗子。”
“那好那好。”赵栋梁闻言忙不迭点头，“还是谢谢您。”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是个好娃子。”老人家别扭地给他道了个歉，“我不该那么样对你。”
“没关系。”只要事情能解决，过程曲折点也没什么。
第二天上午赵栋梁按照张革得给的卡号，把六千块打到了他的账上，下午的时候和张狄一起去挑好了树苗，张狄给他在镇上找了辆货车，谈好价钱，直接将他连人带树苗一起送回了荷叶村。
这一批苗买得可真不容易，赵栋梁边帮忙卸货边感慨。
桔树苗买回来了，赵德严便迅速地安排人种了下去。
赵栋梁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剪辑视频，这次除了桔树苗，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些素材了。昌城的美食美景和风俗人情，这几天的艰难买苗，他全都记录下来了。他准备做两期发出去，一期专门放吃喝玩乐的，一期则放买苗的过程。
“叮咚叮咚。”一如往常，视频传好后，马上就有评论跳了出来。不出意外地，大家都对这期的昌城之行很感兴趣，很多粉丝问是哪里，也有粉丝一眼就认出来是昌城，接着他的微博下一堆科普昌城的旅游景点和美食的。在众多评论里，有几条的关注点让赵栋梁啼笑皆非。
“吴彦祖！！你是不是有相好的了？那个三分五十秒闪出来的瘦猴子背影是谁？”
“天那那那那那，求不要虐我，我还等着娶村口吴彦祖肥家。”
“踢翻这盘狗粮。”
“已默默举起了火把。”
“对象是男的女的啊？”
……
赵栋梁懒得理他们，准备关掉窗口，突然想起来陈海琪今天咋这安静呢？他从开始剪视频到现在，微博一直挂着，十几个小时，那边都没动静。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猛地醒了醒脑袋，干嘛呢，人小姑娘跟你可不是一个世界的，别想些有的没的，关机睡觉。
把电脑一关，刚躺到床上，手机微信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有时间吗？有个宣传视频想让你帮忙拍一下。
发信人是陈海勐。
赵栋梁原本睡意朦胧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外快来了！
他迅速地回：有。
陈海勐：那行，我明天飞过去。
赵栋梁：？？？？
大兄弟，一个宣传视频而已，有什么不能电话或者网络解决的，非得跨越几千里的路程亲自跑一趟？
赵栋梁：你告诉我要求就好了，不用亲自来一趟。
陈海勐：很重要，三言两语交代不清楚。
这么重要你找我干啥……我就是个业余的啊……
赵栋梁突然不想接这个单子了。
陈海勐：机票订了，明早九点到省城，十点到你家。
赵栋梁：……
说干就干似乎是我的风格啊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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