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金一进西厢房,几个小萝卜头便“呼啦”一声全都围了过来:“三姐!”脸上顶着一条长约一寸的小疤的幼珠看着幼金,眼中尽是欢喜:“三姐,月文伟也被洋辣子蛰了!”
“我知道,还记得当时三姐跟你说的话吗?现在三姐再跟你说,还有你们几个也一起听。”一把抱起走路还有些摇摇晃晃的小九,带着几个妹妹坐回炕上,才用缓慢的语速一字一句娓娓道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是有比我们厉害的人欺负了我们,我们没有能力正面反击的时候,就可以想别的法子。你们都要记住,以卵击石是最笨的方法,记住了吗?”
几个小萝卜头都认真地点点头:“记住了!”
幼珠的眼中闪着特别明亮的光芒,她从刚才听到月文伟鬼哭狼嚎的时候就猜到是三姐帮自己报仇了,现在听完三姐的话以后,心里就完全知道这就是三姐干的了!
幼金也看到幼珠两眼放光的模样,趁着几个妹妹不注意,偷偷朝她眨了眨眼睛。幼珠机灵地点点头,就把这个当成自己跟三姐之间的小秘密。姐妹们闹成一团,躺在炕上的苏氏听着外头的动静,不由得也露出一丝慈爱的笑,这才觉得家里如果只有她们几个,穷点苦点怕什么?起码她的孩子们不用每日担惊受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被毒打一顿不是?
再说老陈氏与小陈氏带着月文伟到了马大夫家,又恰逢马大夫上山采药还没回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地等了小半个时辰,月文伟痛得额头都冒出豆大的汗珠湿透了衣裳之时,马大夫才背着药篓子慢悠悠地回来了。
一听说又是一个被洋辣子蛰得厉害的,马大夫正好试了试上回幼金说的方子,抓了几条洋辣子回来挑出青绿色的经脉涂到月文伟的伤口处。果然不过一刻钟,红肿疼痛的状况就得到了大大的缓解,看着月文伟终于不嚎叫了,老陈氏婆媳这才松了口气。
马大夫见他没事了,便交代了两人几句:“回去要是还疼,就弄点肥皂水涂涂,现下正是洋辣子活泛的时候,可得管好孩子才是,这洋辣子要是蛰狠了可是能蛰死人的!”
婆媳俩本来是带孩子过来看大夫,哪曾想还被大夫教训了一顿,尤其是老陈氏,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原还因为孙子不再受罪而松泛了许多的脸色又变得有些黑沉,含糊地应了句,也不付诊疗费,带着人便走了。
瞧着老陈氏离去的背影,马大夫媳妇恶狠狠地“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就不该管,蛰死了活该!上回幼金跟几个妹子多懂事,真真是歹竹出好笋!”转头对坐在院里切草药的马大夫继续念叨:“你就让他被蛰死也是活该,好心好意说两句还说不得了,真拿自己当成天上的王母娘娘了不成?”
马大夫放下手中的草药,叹了口气:“医者父母心,病人就是病人,不管品性如何,救死扶伤是大夫的天职。你也别说了,准备些吃的来,我这上山采药半日,饿得紧。”
林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你能!”不过还是手脚利落地热好饭菜给他吃。
因为没找到证据,加上上一回偷鸡蛋一事闹出的风波,让老陈氏对幼金有了些许忌惮,月文伟便只得咬落苦果往肚子里咽,因为洋辣子闹出的事故,最后只在幼珠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疤痕,这一场风波便悄然过去了。
***
翠峰村的西边大约六七里地便是柳屯镇,镇上逢二、六做集,即每月的初二、初六、十二、十六、二十二、二十六日为集日,到这些日子,镇子周边村庄的百姓大都会提着自家攒下来的鸡蛋或者新鲜的蔬果到集上换银子,毕竟都是自家地里产的,能多换一文钱那都是好的。
如今月家支出了一大笔银子,老陈氏也开始将家中攒下的鸡蛋拿到集上换银子,这日吃晚饭的时候,老陈氏便跟小陈氏说了一嘴:“大后日便是二十六,到那日把家里的鸡蛋还有自己做的鞋垫都拿到集上换些银子,多少能补贴一点。”
小陈氏点点头:“成,娘放心。”想到家里那么些鸡蛋,还有老陈氏做的鞋垫、打得络子一些小玩意儿应该多多少少也能换不少银子,小陈氏便开始琢磨自己能在这里头赚多少。
老陈氏瞥了一眼小陈氏便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后,淡淡抬眼看了小陈氏一眼:“大后日我与你一同去。”以前家里境况好些,加上小陈氏是自己的娘家侄女,让她从中抽点银钱她倒无所谓,可如今家中钱银短缺,她怎么可能还把银子白送给别人?就算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媳妇兼娘家侄女也不行!
小陈氏被老陈氏突然出招搞得有些晕头转向,不过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娘啊!这大远路的,您何苦折腾?我保准儿能把东西给您卖出好价钱来!”脸上笑嘻嘻地哄着老陈氏,心里紧张得不行,生怕老陈氏要跟自己一起去赶集。
可她的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老陈氏这只修行多年的老狐狸精?赶集的事就这么被老陈氏拍板决定了:“你也不用想那些花花心思,就这么决定了,大后日我与你一同去。”
小陈氏是满心的不高兴,可一旁坐着安静地吃着饭的幼金却是心中高兴得不得了。以前是苏氏不愿离开月家,加上自己也没什么机会去赶集,可如今苏氏既已生了离开月家的心,首先便是要解决银钱的问题。
可家中老陈氏与小陈氏盯着,她每日要做的事着实太多,如今老陈氏与小陈氏要一起去赶集,那不正是给自己创造了一个赚私房钱的机会吗?
当晚,幼金趁着月长禄还未回来之时,悄声与苏氏商量到:“娘,若是咱们要离了月家,那就得有银子才行,还要您为我改套衣裳才是。”
幼金想到的方法自然是逮些山鸡野兔去换些银子,如今正值金秋时节,翠峰山脉连绵一片,自然上头的山鸡野兔也少不了,下套套野鸡、找兔子窝熏兔子这种事幼金自然也是做得来的。
苏氏听她说要赚银子,不由得有些担忧:“你有什么法子赚钱?”若是要搭上女儿,苏氏自然是万万不肯的。
幼金俯身过去,悄声道:“娘忘了,我会抓野鸡,我明后两日到山上去转转,哪怕是抓到一只野鸡野兔也能换些银钱不是?难得碰到奶跟大伯娘都不在家的日子,咱们若是不抓紧机会攒些银钱,哪日离了月家,该如何过活?”
听到女儿这么说,苏氏不由得眼眶微微发红,揪心不已:“金儿,要不咱们就不走了可好?”那翠峰山上早些年可还又大虫出没的,这要是女儿真把命都搭上了可该如何是好?
“娘,您就听三姐的吧!”见到幼金进去跟苏氏说话,好奇的幼珠先是自己偷听,后来又招手叫来了幼银、幼宝。听到三姐说要带大家离开月家,姐妹三人眼中都掠过一阵惊喜。可是听到娘亲说不愿离开,性子着急些的幼珠便撩起门帘冲了进来。
幼银幼宝见幼珠先冲了进去,两人对视一眼,也都跟着进去了:“娘,您就听三姐的吧!”
苏氏没想到原来自己的几个女儿都这般心焦地想逃离月家,不由得想劝说一二:“你们年纪还小,可知道我们要是离了月家,吃不饱穿不暖是一回事,咱们这都是女流之辈,若是叫人欺辱了,那可如何是好?”
性子软些的幼银幼宝听完苏氏的话,面上露出有些犹疑的表情。可性子利落的幼珠却不这么认为:“娘,咱们若是离了月家,我可以和三姐一起保护大家的,可是咱们在月家里头待着,又真的能过得好吗?爹只知道打我们,咱们在月家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给人呼来喝去,比外头村子里闲逛的野狗都不如!”深深地看了眼苏氏,而后幽幽道:“若是这样,我还不如去当一条野狗呢!”
听完幼珠的话,又看了眼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坚定的幼银幼宝,苏氏才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的这几个女儿都已经长大到能辨别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的年纪了。苏氏这才觉得自己甚至连自己的几个女儿都比不了,女儿们尚能亡羊补牢,当断则断,可自己却任人欺辱了这么多年,还这般优柔寡断,着实是太失败了些。
眼眶微红的苏氏心中思绪万千,过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点点头:“好,这一次,娘听你们的。”
“真的!”三个小丫头欢喜地扑到苏氏床前,开心地伸出小手轻轻摸着苏氏的肚子:“娘真好!”
幼金也是松了口气,看来苏氏还不算是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只要她心里有这几个孩子,那脱离月家的可能性便又大了一成。
苏氏也答应了幼金帮她改了一套衣裳改成宽大的男装,第二天夜里,幼金换上衣裳,又戴了顶灰扑扑的小帽子,活脱脱一个农家干瘦的男娃子,幼金对于这样的装扮十分满意:“成了,那我后日便这么穿着去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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