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躲在西厢房里偷偷吃着幼金烤熟带回来的鸡蛋的七姐妹并不知道厄运已经悄悄来临,一个两个欢欢喜喜地看着姐姐从对着外头的窗户中悄悄递进来一包用大片叶子包着的东西进来。
等幼银接过幼金递进来的蛋后,幼金才又绕回院子正门,光明正大的从外头回了西厢房。几个妹妹早就两眼巴巴地盯着摆在炕桌上的绿色包裹,一听见推门声便齐刷刷地看向走进来的幼金:“姐姐!”
幼金也上了炕,在六个妹妹期待的眼神里小心地打开捆着鸡蛋包裹的草绳,幸好自己方才进家门前福至心灵把鸡蛋藏在了西厢房外头的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底下才回来,不然要是被老陈氏那个老虔婆找到,鸡蛋吃不到还是小事,再被打一顿可就亏了。
苏氏也坐在一旁看着女儿打开的叶子里头竟然包了足足有八个鸡蛋,还有十来个鸟蛋,不禁有些担忧地惊叹:“金儿你是进了深山不成?怎地找到这般多野鸡蛋?”山脚下每日那么些人来来往往的,哪里还会有这么多鸡蛋?女儿肯定是进了深山了。
苏氏平日里上山找些鸡蛋猎物给几个妹妹补身子的事苏氏也是知道的,她也知道自己生的几个孩子在这看着光鲜亮丽又富足的月家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加上自己相公不喜几个女儿她也是知道的,便也睁只眼闭只眼帮着幼金几人瞒着月长禄了。
“没呢,只是到了深山边上,不曾进去。”幼金给每个妹妹分了一个鸡蛋一个鸟蛋,又给苏氏分了一个鸡蛋及两个鸟蛋,笑眯眯地应到,“娘快些吃了罢,现在还有些温热。”
见姐姐说可以吃了,几姐妹便个个拿着鸡蛋在桌上敲开一道裂缝,然后将剥下的蛋壳都放入原先包裹鸡蛋的叶子中,一会吃完鸡蛋幼金还要把鸡蛋壳偷偷带出去扔掉的。
已经退烧好了许多的小九也小口小口地吃着香喷喷的野鸡蛋:“真好吃!”不过一个鸡蛋也就那么大,不过一会儿便吃完了,小九砸吧砸吧嘴,看着几个姐姐个个吃得喷香,感觉自己的口水又流了下来,好想再吃一个啊!
苏氏也瞧见小九发馋的模样,便想将手中还剩一半的鸡蛋塞到小九手里,还未塞过去就被幼金拦住了:“娘如今怀着身子,更应该多补补,我把我这份给小九便是了。”说罢把自己手里还剩一大半的鸡蛋全塞到小九手里:“吃吧。”
“谢谢三姐!”小九喜滋滋地捧着幼金塞过来的鸡蛋又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还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要是天天都能有鸡蛋吃那该多好呀!”幼金前头还有大房、三房的幼婷、幼荷,因此幼金在家中行三。
听到小九这般童言无忌的渴望,苏氏脸上的笑意便渐渐黯淡了下来,然后微微叹了口气:“都怪为娘不争气,生不了儿子,才害得你们跟着我一起吃苦。”
见苏氏这般自责,幼金一把将手中剩下的一小口鸡蛋都塞进嘴里吃完,然后说到:“不怪娘,小九要是想吃鸡蛋,我以后勤些找,肯定能找到的,翠峰山那么大,飞禽走兽最是不缺。”又转头压低声音跟小九说:“不过小九要记得,不能告诉别人自己吃过鸡蛋,连爹也不能说哦,不然以后就没有鸡蛋吃了!”
听到姐姐这么说,小九认真用力地点点头:“嗯!我谁也不说!”几个妹妹从第一回吃到幼金带回来的烤鸡蛋啥的就一直被教育不能告诉别人自己偷偷有东西吃的事情,几姐妹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记着,家里虽然比别人家好些,半个月就能吃一回肉,不过一次也吃不到一片肉,一听姐姐说被别人知道了就没有鸡蛋跟鸡腿吃了,几姐妹个个都是死咬牙关,谁也不说。
见几个女儿对丈夫跟公公婆婆防范心这般重,苏氏不禁有些担忧,怎么说也是一家人,长此以往会不会几个女儿都跟家里头不亲近了?
苏氏有些担忧的模样也落到幼金的眼中了,幼金便对她说到:“娘,不是女儿不孝顺,只是家里的光景可比村里人好多了,但是您看咱们几个,小七身上穿的衣裳还是我以前穿的,我又是捡了大姐不要的,缝缝补补穿了多少年了?您再看看大伯三叔家的孩子,哪个身上衣裳有补丁的?”
幼金口中的大姐便是大房的幼婷,大房因着小陈氏是老陈氏的娘家侄女儿,本就受宠,加上还有两个在县学读书考科举的兄弟,老头子也是偏心到没边的,如今幼婷穿的可都是细棉衣裳,不像她们家还穿着破破旧旧的粗棉、粗麻衣裳。
其实苏氏哪里会不知道公婆的偏心?只不过她自小便性格柔顺,嫁入月家十余年了也一直是谨守孝道,面对偏心的公婆、咄咄逼人的兄嫂、时不时就动手打她的丈夫,她又没有强力的外家支撑,一个无依无靠的妇道人家能怎么办呢?也只能是自我催眠罢了。
想到家中这些闹心的事,苏氏有些食不下咽,便将未吃完的两个鸟蛋放回桌上:“给小五小六吃罢。”
小五小六这对双胞胎虽然只有不到八岁,不过也已经十分懂事,见苏氏把蛋给她们,便齐齐摇了摇头:“给娘吃,娘肚子里还有小弟弟,要多吃!”
见两个女儿这般懂事,苏氏心中也宽慰了不少,笑着摸了摸两个闺女的头,在女儿们的催促下才慢慢将剩下的蛋都吃了。
等大家都吃完了,幼金才将蛋壳拢齐了,又用那根草绳把叶子裹紧,从窗口那先把鸡蛋壳给扔了出去,然后再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了家门。
趁着没人注意,幼金便将鸡蛋壳连着叶子一起扔进了翠峰河里去,看着蛋壳随水漂流至消失不见,幼金才拍了拍手往家去,在村里人面前坑了老陈氏一把,还保住了鸡蛋,幼金此刻心情可以说是非常好,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蹦蹦跳跳地回家去了。
***
而幼金的好心情却没能过夜。晚饭时候,一向牢牢抓住分饭大权的老陈氏居然缺席了,连晚饭都没吃就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嘴里还念叨着:“败家玩意儿的赔钱货...真真是我们老月家的灾星祸星!”
每日在镇子上做事的两兄弟不明就里,吃完饭听说老娘病了,便都到正房去瞧老陈氏了,月长禄听着自己老娘嘴里骂着“赔钱货”什么的,心中便猜出了几分,肯定是自己房里那几个赔钱货又惹娘生气了,直直坐在炕边的长条凳子上,脸上表情十分难看。
“娘啊!您是哪里不舒服跟儿子们说啊!儿子好去请郎中啊!”坐在炕边的老大月长福声音中满是焦急,一副恨不得病倒的是他自己的模样。
月长禄听大哥这般说,便“突”地一声站了起来:“我去请马大夫来!”
见火候差不多了,老陈氏忙给站在一旁策应的小陈氏使眼色,小陈氏心领神会,赶忙便拦住了月长禄:“二叔你先等等,其实娘不是病的,是被你家幼金给气的!”
见两兄弟都看了过来,小陈氏便添油加醋地把今日午后发生的事告诉两人:“事情这样的,娘今日晃了眼把鸡蛋数错数了,便问了句幼金是不是拿了鸡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幼金这孩子也不知道像了谁,气性那般大,竟然叫人去请了里正过来,还顶撞了娘,娘这是被气的!”
听完小陈氏的话,月长禄的脸已经黑得跟要滴墨汁一般了:“我这就去把那个赔钱货带过来给娘赔礼道歉!”说罢便气冲冲地摔了帘子出去,往西厢房去了。
给几个妹妹刚洗完脚,幼金带着她们在炕上说话,却被一脚踹开房门的月长禄打破了满室温馨:“你这个赔钱货吃我月家的穿我月家的,还敢把你奶气病了!”怒目圆睁的月长禄直接一巴掌就把幼金的头都给打歪了,“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方才吃晚饭时分幼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没曾想老陈氏还留了后手让月长禄来对付自己,真的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了。被月长禄一巴掌打歪的脸微微转过来,干瘦的小脸上已经浮现出一个又红又肿的巴掌印,幼金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一侧脸颊便知道这没个三五日是消不了肿了。
安抚了几个妹妹一句,下炕穿鞋:“爹要打要骂到外头去,别吓着娘和几个妹妹。”说罢便挺着腰往外头走去,月长禄看她竟这般不紧不慢,心中不悦更是到了极点,一出西厢房门便一脚踹到了幼金身上:“我让你个贱丫头,偷家里鸡蛋还敢叫里正!”
幼金被踹倒在地后迅速反应过来,虽然月长禄的动作还未停,幼金却灵活地闪过了好几下重重的攻击,虽然被打了几下,不过也避免了攻击内脏的地方,肉痛个两三天也还好。
听到外头的动静,苏氏赶忙从房里出来了,趁着月长禄停手之际,直接拦在了幼金前头:“当家的,你要打就打我吧,幼金还小啊!”
幼金见苏氏不顾已经快五个月的肚子也要护着自己,心中微微发热,她前世无父无母,只有一个远房叔叔,不过也只是疏离的客气,苏氏虽然软弱,不过她是真心疼爱自己还有几个妹妹的,就凭着这一点自己也要护好她们才是。
见她拦着自己,月长禄没好气地“呸”了一口:“不要以为你大着个肚子老子就怕了你,你要是再不给老子生个儿子出来,看老子不打死你!”说罢气冲冲地往正房去了,只留下泪流满面的苏氏与满身灰尘的幼金。
见她掩面痛哭,幼金淡淡说了句:“光是哭有什么用呢?难道娘真的想这样过一辈子吗?”然后用力地扶起苏氏往房里回。
这话幼金已经不是第一次跟苏氏说了,从苏氏生下小五小六,还未出月子就被月长禄打了第一回以后,那时才三岁的幼金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竟跟她这般说,还把她吓了一大跳。
“不这样还能怎么办呢......”幽幽叹了口气,苏氏悲恸道。是啊,她一个娘家不管婆家不爱的,身子还那般差的女人,离了月家,又能去哪呢?在月家受苦受罪是一回事,起码能让几个女儿好好长大不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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