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yle?
什么鬼名字,饶舌又拗口,还不如叫K。
陈渊不想暴露自己的英文水平,打了个哈哈继续鬼扯:“我说你们城的人也太那个啥了,不能就指着你这只羊薅啊,你还不到20,什么要死不活的事都派你去做……”
发射车以80迈的时速平稳穿行在山间,惊起无数林中鸟,K一边观察路线,一边分了个耳朵听陈渊说话,他对此人的絮叨已经见惯不怪,权当白噪音版的背景音,还时不时地‘嗯嗯’两声,自发当起了捧哏。
陈渊刚经历了人生最刺激的一晚,这会儿又吃饱喝足,嘴里根本停不下来。
“……你那伤有年头了吧,受伤的时候才多大啊,我说凯、凯……K啊,别那么拼,真的!就这世道,谁他妈知道自己能活几天?吃好睡好,才不枉来这一遭!”
“看你拿筷子的姿势,也是会吃饭的人,哥也在你面前露了底,咱们以后就坦诚相见,谁也别防着谁,好吧?”
“我就是个厨子,除了做饭,别的啥也不会,以前待的地方呢,跟你们这儿差别很大,现在上不了网打不了游戏,我咬咬牙也就忍了,但吃营养剂这个,我是真忍不了!妈的,猪都比你们吃得好……”
“能上网。”K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陈渊一时没理解,‘啊’了一声,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倏地转过头,瞪大眼睛盯住K:“你说什么,能上网?你们这儿有网络?英特网哦,能跟全世界对话的那种!”
“什么网我不太清楚,但天目知道。”
K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只有武器库附近的某个地方才有信号,天目每天会去那里把小说上传到网上,据说还能赚什么金币。”
!!!
陈渊震惊得下巴都要掉了,感情这末世根本不是文明的终结,文化的孤岛啊!人家还有网络写手,日更赚打赏的!
这他妈,这他妈……
陈渊被这个消息颠覆了三观,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词表达自己的震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提出疑问:“那联邦法典呢?不是说取消一切与生存无关的活动吗?电台电视台什么都不准有,怎么还会有网络?”
K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左手撑在窗边,支着头,神色淡漠地目视前方,在陈渊等到耐心告罄的前一刻,他才转过头,睨着他道:“天目说过一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渊哥,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道啊!”
陈渊想也没想地回道,还想再问什么,却猛地意识到这句话几乎回答了他的所有疑问。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有人的地方永远有江湖,哪怕处在朝不保夕的环境里,人类只要活着一天,内斗就会持续一天。
集权——特权——层级分化,这些人类社会必不可少的进程,在末世里也有条不紊地上演,F23114生态城,估计只是金字塔底的一块垫脚石。
底层公民被放逐、洗脑,他们只能在屏蔽网的缝隙里,窥见云端之上的文明,再用看到的浮光掠影,拼凑出想象世界。
蚁民的悲哀,哪怕过了千年后仍在延续。
不过,这他妈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21世纪的陈渊活了22年,家境不上不下,成绩不上不下,大学勉强过三本线,家里一合计与其念大学不如去学厨师,有一技之长还能早点赚钱。
若没有那场爆炸,他应该会继续自己不上不下的人生,在和平年代理直气壮地当一条咸鱼,谁想到临死时,竟被吸入时空乱流,莫名投放到这个世界。
然而咸鱼跨越千年还是条咸鱼,再帅气会做饭,依然只是条咸鱼。
何况这个末世,处处透着古怪,陈渊能看到的,似乎只有冰山一角,他对海水下藏着什么没有丝毫兴趣,只盼着能在死前过几天吃饱喝足的小日子。
陈渊浮出一个微笑,身子慢慢后仰,“也就是说做饭这种小事根本算不上违法乱纪。”
他把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慢悠悠地翘起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回去之后,都听我的号令,全城到处搜搜,看看能不能搜刮出什么调料。咱们华国人的种田天赋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保不齐就有人私下偷偷种小葱!”
K听见这话,眼神动了动,但很快车行至一块空旷处,他打开了卫星通讯,一边跟F23114生态城联系,一边带着陈渊下车,拿上发射台走到近旁的树林里。
“就在这里发射。”
K放置好发射台,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是位于山坳的一片平地,山峰只在东面,其余三面光秃秃的无遮无拦,适合火箭筒飞行。
“这儿?”
陈渊瞧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疑惑道:“离得还挺远的吧,我记得我开出那个小镇有两百多公里。”
“85式的射程可达三百公里。”
K用通讯器最终确定了发射方向,在准备发射前,蓦地把遥控器递给陈渊,抬起下巴问:“渊哥,试试?”
陈渊正猫着腰看发射屏上那些看不懂的参数,闻言吓了一大跳:“艹!”
他赶紧退开一大步,眼神里写满了惊恐,“我才不要当杀人狂魔!”
“不是杀人,是解脱。”
K拿着遥控器,语气平静地问:“如果你变成他们那样,是想继续还是想重来?”
陈渊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思考了一小会儿,伸手接过遥控器,盯着那上面的按钮,问:“要按哪个键?”
几分钟后,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几十枚火箭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而去,在大山深处激荡起绵长不绝的回响,一时间地动山摇,群鸟乱起,浓烈刺鼻的煤油味飘散开来,呛得陈渊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K递给他一个口罩,附在他耳边低吼:“这是混肼燃烧的味道,一会儿就没了。”
陈渊吸了吸鼻子,很爷们儿地推开K的口罩,跟他一起仰头观看数箭齐发,在空中留下道道粗且长的拖尾。
这样的场景,对生在和平年代的陈渊而言,是闻所未闻的。
他原以为这玩意儿就跟放烟花差不多,谁知道会是这么震撼的效果,看得他这条咸鱼都有些热血激荡,隐隐生出杀戮的快|感。
火箭倾泻得很快,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便全数击发,轰鸣停止后,陈渊才发现身边的K仰望天空,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在嘀咕什么。
陈渊挑了挑眉,凑过去仔细一听,那小子居然在念佛经——
“……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丛林、稻麻竹苇、山石微尘,一物一数,作一恒河。一恒河沙,一沙一界。”
陈渊愣了愣,盯着K的侧脸问:“你还会《地藏经》?”
“嗯?”
K停下诵经,转头看向陈渊,神色微讶,“你知道这个?”
“听我奶奶念过,”
陈渊扯了扯嘴角,眼神有些放空:“她老人家信佛,看见街上死了的猫狗都要给它们念上一段。”
K想了想,回道:“这是我小时候学到的。好像有好几段,但我只记得这一部分了,教我的人告诉我,解决丧尸后,念一遍这个,能让它们安息。”
不知是不是才被炮轰过,陈渊觉得K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他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没再开口。
K收拾好东西,领着陈渊回到发射车里,再原路返回生态城。
一路上,陈渊持续沉默着。
K耳根子清静了,却莫名有些不适应,等他想起来转头看时,发现陈渊已经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整晚的兴奋劲过去了,陈渊几乎是一坐进发射车就睡着了,头歪歪地栽在椅背边缘,随着车身不断晃动,随时有可能撞上副驾的车窗玻璃。
K无奈地撇了撇嘴角,伸手扯了陈渊一下,想让他睡得安生点,不料那城服的衣料实在太差,人没扯回来,却把领口刺啦撕了个口子,露出完整的锁骨和左肩。
那男人应是不爱出门,肤色比女生还白,浸在阳光里,有种不真实的透明感。
K没敢多看,仓皇收回视线,专心开车,接下来不管身边传来多少次头磕上玻璃的声音,他都没再转过头去。
直到回到生态城,停车熄火后,陈渊才揉着眼睛悠悠醒过来。
“到了?”
陈渊睁开眼乱瞥了几下,见是在生态城的城墙外,知道又要被拉去冲洗隔离,便稀里糊涂地摸下车,打着哈欠跟K道别:“回见了啊,冲完我就要去补觉……这一路颠得我头疼,像被谁打了一样。”
然而没等他走出几步,后领被K蓦地揪住,扯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别急,先去我房间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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