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没太看出来他神情有异, 主要是没这方面的意识, 她不止没感觉, 还转头伸手把书桌上的镜子拿了过来,送到他脸边, 问他“好看吗”
井珩现在已经完全没了管自己嘴唇的心思,能不能接受嘴唇擦口红也已经不再是个事。就算珠珠现在拿口红涂他满脸,把他涂成电影里的如花,他也不会再动一下。
他所有的感官感受,都还因为刚才被亲了那一下而酥麻着。
他收紧呼吸, 动作不变地又看了珠珠好一会, 看着她好像做了再为普通不过的事,已经又开始给自己照起了镜子,仍然是满脸臭美的表情,这才一点点缓过来。
遇到这样完全不懂事的小妖, 遇到这样的事, 他能怎么办他也只能自己压抑纾缓躁动,心里甜腻也好悸动狂跳也罢, 都只有自己知道,是他一个人的事, 无法与她产生共鸣。
调整好呼吸便自己消化吧。
消化了一会,井珩正经问珠珠, 出声很低, “谁教你的”
听到井珩问她话, 珠珠不再照镜子了, 转头看向他,不知道他面无表情什么意思,自己眨巴一下眼睛,不皮也不闹,认真回答道“定脑里面学的”
井珩知道她说的“定脑”是平板,她没事会玩的。所以这还是看视频学到的,至于看了什么视频,学了什么电视剧,估计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接着没等井珩再问,珠珠好像有意识解释一样,继续说“我本来想这样给尤阿姨涂的,可系你说过不可以亲别人,我就没有这样给她涂,回来找你涂了”
井珩听到她这么说,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心里不自觉踏实了点,也莫名地更甜了几分,好像心尖上化开了糖,一种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他欣慰珠珠还是有意识的,这样给他涂口红的前提是,她知道不是谁都可以随便亲。就算还不懂事,但没有拿他和别人一视同仁,这就够他受用的了。
井珩还没再说出话来,大门上响起了门铃声。知道是尤阿姨来打扫卫生了,他做贼心虚一般,从椅子上起身,伸手抽一张纸巾擦了嘴。纸巾染上红,往垃圾桶里一丢。
从书房出来,尤阿姨刚到客厅,正要去拿抹布。家里地面倒都是干净的,平时有机器人扫,最需要她收拾的地方,是橱柜摆件,还有各种角角落落的灰尘。
尤阿姨看到井珩从书房出来,自然打声招呼“井先生,我来收拾一下。”
井珩点点头,话不多,“好。”
珠珠跟在他后头,正低头套她的口红盖子,套好了抿着嘴唇,送来给尤阿姨看,问她“尤阿姨,这系我自己化的,漂亮吗”
尤阿姨是卸过妆来的,现在脸上只打了薄薄的粉底,清爽又干净。看到珠珠把自己又涂成了血喷大口,那模样滑稽又可爱,她没忍住笑了一下,却还是道“好漂亮的。”
珠珠很满意,“我也会化妆了。”
说完又自夸地说“我还给井珩化了。”
井珩一听珠珠跟尤阿姨说这话,瞬间绷紧了脸,就怕她下面嘴快什么都给说了,那这将会成为他有生以来最尴尬的时刻,于是连忙出声“化的挺好。”
珠珠更满意地点头,重复井珩的话,“化的挺好”
尤阿姨这俩一来一去的互动,只觉得井珩好像也没平时那么冷了,身上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气质,好像有烟火气了。她觉得挺好,人嘛,就得有点烟火气才好。
而她看着井珩说话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到了他的耳边,见他耳朵泛着很明显的粉色,便关心地问了句“先生,你生病了”
井珩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话,感受到自己耳朵上仍然留有余温,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了,于是默默清一下嗓子道“没有,有点热。”
这天确实有点热,按照梦城的气候特征,到十月份也不见得能凉快到哪去。都是热到快入冬,然后一场小雨或小雪,直接毛衣大衣加身,秋季的衣服穿不了几天。
尤阿姨信了这话,没多想,要干活了,对井珩说“先生您歇着吧,我打扫一会。”
井珩应一声继续回书房呆着去了,珠珠却没有跟他进去,因为她现在对尤阿姨比较感兴趣。她知道井珩回书房里做什么,但不知道尤阿姨要做什么。尤阿姨可以教她化妆,肯定还可以教她别的。
她记得自己以前做大河蚌的时候,每天都能听到尤阿姨进来忙和一阵,就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现在有机会可以看着了,她当然要把自己的好奇心全部满足上。
于是,尤阿姨去拿抹布,她便也要一片抹布浸水。捏着湿抹布跟着尤阿姨,尤阿姨擦哪她擦哪。她心意是好的,要帮着尤阿姨干活,但真实效果多半是在捣乱。
她也不是只捣乱尤阿姨,之前尤阿姨不在的时候,井珩拖地,她也不是抢拖把,就是再拿一把拖把跟着井珩,嘴里说的是“我来帮你呀。”实际做的是,越帮越忙。
尤阿姨耐心不是一般的足,任她捣乱跟着收拾,一边还很温和地跟她聊天,知道她出了事现在心智像小孩,所以也全是哄小孩的语气,问她“珠珠多大啦”
珠珠记得井珩给她编的身世,于是回答尤阿姨“我十八了”
尤阿姨念叨着“十八”,在心里默算了一会,然后心想她大概和这姑娘真有缘分吧,不止第一眼看着喜欢,名字亲切,连年龄也是刚刚好的。
她看着珠珠,没去多提那些她觉得会让珠珠伤心的事情。她在心想,珠珠出事伤了脑子,心智变成小孩,肯定也忘了不少东西,所以才能像现在这么无忧无虑。
能无忧无虑就无忧无虑吧,那些不好的事能忘了也好。
因为几重原因,相处了大半天下来,尤阿姨便对珠珠产生了不同一般的感情。同情也好移情也罢,看珠珠的眼神那都软得像潭水,纵容宠溺的态度也有,再过点就像亲女儿了。
井珩当然能看出来尤阿姨对珠珠的好是发自内心的,不是一个职业保姆在表演应付差事。但他也没多想这其中的原因,只当尤阿姨人善心好,是个人品各方面都不错的人。
尤阿姨对珠珠这样,珠珠自然也就更喜欢她,爱粘着她。
当然,她第一爱粘的,还是井珩。
尤阿姨回来大半天,就把屋里屋外都收拾了干净,做事利索效率高,好像一点力气也没费,连带房子后面接水浮台上的露天桌椅也都擦了干净。
她虽然看起来做得轻松自如,但其实还是腰酸背痛。这主要是在厂子干了近一周的活折腾留下的症状,每天都站着,腰腿都吃力。
她晚上在井珩那里吃完晚饭再收拾完,给珠珠卸了妆,回到自己屋里洗个澡就睡下了。没人关心照看,她躺在床上自己给自己揉揉腰腿,然后用手机追点电视剧,再刷点小视频。
刷到眼皮重得睁不开,手机往枕头边一搁,便闭眼睡觉去了。
因为回到井珩这里又踏实了下来,加上身上累的很,仿佛透支了不少精力和体力,所以她入眠很快。平时也不打呼噜的,今天却闭眼没一会就发出了细细的鼾声。
然而正当她要睡熟的时候,枕头的手机屏幕突然响起来,同时响起震耳的铃声,是一首广场舞神曲,灌到人耳朵里就让人精神抖擞。
尤阿姨被手机铃声惊醒,身子抖了一下睁开眼睛,疲惫地伸手去拿手机,看到亮起的备注是“芹芹”,她直接接起来放到耳边,吸一下鼻子让自己清醒一点,“喂,芹芹啊。”
萧雨芹那头很安静,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妈妈,你假期结束了吗”
尤阿姨从接到井珩电话开始就很激动,捏着几枚硬币赶公交地铁回来,再忙来忙去收拾半天,也没打电话给萧雨芹说过。
萧雨芹主动打电话过来关心,挺让她惊喜的,她下意识心暖心软,更清醒了点,对萧雨芹说“回来了,今天刚回来,刚要睡觉。”
萧雨芹的声音亮了起来,还微压着,“明天周末了,妈妈,我去看看你吧”
尤阿姨突然听懂了什么,微暖起来的心不自觉一点点凉下去。不过只凉到了一半,她就说服自己又暖了起来,心想萧雨芹是想认识井珩,但肯定也是想来看她这个妈妈的。
她想着自己今天回来,因为家里多了个珠珠,小丫头在她和井珩之间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让她和井珩之间不像以前那么连句都难说上了,倒是可以开口问一句。
虽会自我安慰,但总归没那么得劲,尤阿姨轻轻吸口气,在声音里强行撑起亮色,“好呀,我明天早上跟先生打声招呼,你来看看妈妈吧。”
萧雨芹似乎是高兴了,终于等到了尤阿姨松口说这句话。她之前虽然没说过什么,但还是因为尤阿姨总不好开口说这么小的事,觉得有点烦。
现在不烦了,她声音里也有了笑意,“好呀,您想吃什么,我给您买好吃的。”
尤阿姨不需要,声音温和又低,“不用了,妈妈在这里什么吃不到井先生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把钱省着吧,留着自己需要的时候花,妈妈不用。”
萧雨芹没在话语上多争,心里满意,让尤阿姨早点睡觉,说了“晚安”就把电话挂了。
尤阿姨挂掉电话后,困意也被打消没了。她仍然把手机放到一边,睁着眼睛看夜色中的房顶,头顶一盏白罩灯,在夜色中也能看得清颜色和形状。
尤阿姨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命苦的人,从出生开始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原生家庭不好,嫁的人更不好。唯一让她觉得人生还有活下去的动力和意义的,就是有萧雨芹这个女儿。
萧雨芹漂亮又优秀,弥补了她这一辈子所有的遗憾与不足。
而她现在也就剩萧雨芹这么一个亲人,所以所有的爱和希望都放在了萧雨芹身上。她希望萧雨芹能过上和她完全不一样的生活,做个漂亮又精致又有人疼的女孩子。
而对于自己,尤阿姨早已形成了“我就是苦命人”的认知,认命地从来不考虑自己能活得怎么样,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有人生。
因为这个性格,她对其他人也没有什么要求。尤其对萧雨芹,一丝一扣索取或求回报的心都没有,只有付出,还不时会担心自己付出的不够多,不能让萧雨芹活得和其他女孩一样体面。
她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妈妈,而且是个命不好的妈妈,能力实在有限,但只要在她能力范围内,不犯法不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她能给萧雨芹的,一般都会想方设法给。
她目光透过夜色盯着房顶的白罩灯,一直盯到睡着,入梦后梦里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第二天早上醒得早,但尤阿姨却没有立即往井珩那边做饭去,而是等井珩给她打了电话,她才过去。主要是怕去太早,影响到井珩和珠珠休息。
井珩现在晚上都是和珠珠一起睡的,他已经放弃了挣扎,不再试图让珠珠适应自己一个人睡觉,而是直接由着她了。弄不过这个小妖啊,不由着她没办法。
井珩之前都是完全不认为自己对珠珠有什么暧昧的感情,哪怕他会因为她而有生理反应。他是个知识分子,自然知道这种生理反应纯属正常,因为他是个正常男人。
同时,他也觉得,这种自然的生理反应,和暧昧情感没有任何关系。在他的意识里,心灵和身体并不是一体的,他的身体可以受美惑,这属于正常现象,但心灵绝对不可以。
但自从昨天下午被珠珠亲过以后,井珩第一次对这件事产生了怀疑。他突然有点分不清,自己对珠珠到底是持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大概可能或许也是有一点心动的
可是,他怎么会对一个心智如同小孩般的女人心动难道他是隐性禽兽还是他根本就是喜欢她的皮相美色,只是一直以来假清高
井珩想不通透也搞不懂,没办法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想得多了,只觉得无比影响心情,因为深思琢磨并胡思乱想的,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在他身上撩来撩去,搞得他心神不宁的家伙,根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喝玩
他哪怕是真的开始为情所困了,也只是单相思
井珩利用一个晚上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把不该有的心思往下压下去,结果在早上起来的时候,又被怀里趴着的人如数勾了出来,只好去冲冷水澡再往下压。
冲冷水澡的时候深呼吸,他闭着眼睛心里想的是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种折磨受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自己要养的小妖,难到秃头也得养下去
他冲完澡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就给尤阿姨打了电话,说可以过来做早饭了。他比不上尤阿姨,早饭只能烤面包,虽然果酱换了无数口味,但这两天珠珠也开始腻了。
珠珠在他打完电话后从房间里迷糊着出来,没有直接去洗手间洗漱,而是拖着拖鞋迷迷糊糊先到客厅找井珩。找到他往他怀里一扑,直接抱住他的腰,“好困哦。”
井珩“”
莫名有种澡又白洗了的感觉。
冷静一会,井珩生无可恋地抬手顺顺她的长发,“乖,刷完牙洗完脸就不困了。”
珠珠抱着他不想睁眼,撒娇道“不要乖,不要刷牙洗脸。”
井珩低眉看着她,声音温软,“那玩具也不要玩了,好吃的也不要吃了,好不好”
珠珠一听,欧那不行,好吃的好玩的她全都要。做人那么累,没有好吃的好玩的,她就不想做人啦。于是她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微仰头看着井珩,“我乖,我去刷牙洗脸。”
在她去洗手间之前,井珩找皮筋把她头发随便绑起来,手法仍然不那么熟练,也仍然不追求丝毫美感,只要没有头发散下来妨碍洗脸就行。
珠珠进了洗手间,尤阿姨刚好按响门铃。
尤阿姨进来后和井珩打过招呼就开始做饭,淘米煮粥,蒸点玉米紫薯,煮点鸡蛋,做点蛋饼饭团,再配上些水果小蛋糕。每样东西都不多,整整齐齐摆起来好看,也够吃得饱。
珠珠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尤阿姨还在厨房忙活。
尤阿姨来了,珠珠就没再去找井珩。她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便顺着那味道馋着嘴去了吧台边坐下来。坐在吧台边一边拍自己的脸,一边看着尤阿姨做饭。
尤阿姨怕她饿了,先拿了个饭团让她吃,不忘哄她“马上就好了,珠珠再等一下。”
珠珠坐在吧台边乖乖等着,吃了一个小饭团。等尤阿姨把早饭全部做好,装好盘子摆上桌,她和井珩一起坐过去吃早餐。
尤阿姨不和珠珠、井珩一起吃饭,以前也是,井珩如果在家吃饭,她就做好饭,自己留一点,分开在一边吃。如果井珩不在家吃,她就在自己的小屋里,随便做点吃的。
珠珠对这方面没概念,自己有吃的暂时就想不到更多的,只顾吃自己的。于是餐桌上还是她和井珩两个人,而尤阿姨打算待会再吃,便先收拾洗手间去了。
她把洗衣篮里的衣服分类拿出来洗,有的适合机洗,有的不适合,有的放进壁挂洗衣机,有的放进立式洗衣机里。在洗到珠珠衣服的时候,手指拎拿间,鼻尖上隐约飘过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尤阿姨鼻子本来就不是特别好使,若有似无地闻到了一点,便好奇地把衣服送到鼻子边仔细闻了一下。这下香味更清楚了,混杂在洗衣液和沐浴乳的味道里,是淡淡的荷花香。
她认真想想,这个香味她在哪里闻过,在之前井珩的衣服枕头上,还有阳光房的荷花池里,以及她刷过壳的大河蚌身上,也是这个味道,好像不全然一样,但都差不多。
尤阿姨捏着珠珠的裙子思索了一会,醒神的时候惊觉自己这是干啥呢,干嘛对一个普通的香味这么敏感。想想这完全可以是珠珠住进来以后,经常去阳光房玩,摘了荷花玩了花瓣,所以沾染上了。为了证实,她还闻了下井珩的睡衣,果然也有,这便一点也不敏感了。
她把衣服都洗上,又动手洗了两件,出去到餐厅时,珠珠和井珩已经差不多吃好了。等珠珠和井珩离开餐桌去忙的忙玩的玩,她才去吃早餐。
而尤阿姨刚刚吃完早餐,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一下。她拿出来看看,打开微信便看到萧雨芹给她发的信息妈,我吃完早饭了太阳
尤阿姨捏着手机没回,直接按了手机装回口袋里,马上起身收拾碗筷。她以最快速度把厨房餐厅都收拾干净,便到客厅找井珩去了。
井珩吃完早饭后没回书房,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和珠珠一起玩简单的益智积木。看到尤阿姨过来,他抬起头看她,看出来她好像有事,主动问了句“怎么了”
尤阿姨明显能感觉出井珩比之前有人情味多了,说话里的温度都高了不少,所以她心里也没有以前那么开不了口,但仍然面上很不好意思,笑着说“先生,想跟您说一声,我女儿在梦大上学,想周末来看看我,可以让她过来吗”
井珩看着她,还没说话,珠珠突然问了句“尤阿姨,你女儿是谁啊”
尤阿姨想了想,萧雨芹比珠珠大,便看向珠珠笑着道“是姐姐。”
珠珠学过人物画册,知道姐姐妹妹的关系,就是姐姐比妹妹大。她不喜欢比别人小,她觉得她是大人,她才不是妹妹,别人都是她的妹妹,所以说“我才系姐姐。”
尤阿姨对小孩心性还是挺了解的,知道小孩没长大的时候都想长大,有的叫句“小姐姐”都不满意,非要气哼哼地强调“我是大姐姐了”
话题扯偏了,尤阿姨也没扯回去,笑着对珠珠说“对,珠珠是大姐姐。”
井珩是对这事没什么想法和意见,自觉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妈妈在这里工作,当女儿的过来看看妈妈,他总不能不让再者,因为尤阿姨对珠珠好,他现在对尤阿姨也客气亲近很多,所以便直接答应了句,“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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