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看向白与祁的目光是复杂而不不忍的,毕竟她从第一眼见到白与祁就因为原主的原因对他产生了微妙的好感与暖意。再者白与祁这几日待她也确实可以说得上是倾尽所有了,但凡李唯开口,但凡他能给她,他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赵嬴那个“嘴子王”混蛋,他们一个是忠犬,一个是渣男……好了,现在不是想赵嬴的时候。
虽然这些很难真的打动李唯,但已经足够让白与祁在她心中不同旁人了。
“小唯”白与祁听到她的声音,艰难抬起头,微微睁开眼睛望向她,“小唯……”
他那样子实在是被折磨的不堪,看的李唯都蹙起了眉心,抿唇道:“你还,撑得住吗?”
白与祁浅淡的唇勾出一个宽慰她的微笑,涩声轻语道:“小唯不怕,只是看着有些……唬人,其实我,一点都不痛的。”
这话真如一根钢针,一下就刺进了李唯心中最软的地方,仿佛她的心本就留有白与祁的一席之地,而且感情深厚。
“魏无忌!你到底想怎样!”李唯声嘶的朝信陵君喊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大概是原主对这两人留下的情感太复杂,太纠结。
信陵君看都不看李唯一眼,仍旧保持着疏淡的神色,他微扬下颌望着白与祁道:“与祁,我已尽我所能保小唯无事,也把她带到了你的面前,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所以,该你做选择了。两条路,第一,你用铸铁秘方换自己的命,她死。第二,秘方换她的命,你死。没有第三条路。”
李唯乍听之下刚明白信陵君的意图,忽然就被一条白绫勒住了脖颈,那白绫迅速地收紧,没有给她任何逃脱甚至思考的余地,李唯登时就呼吸困难,眼前发黑,挣扎的四肢也渐渐没有了力气。
“放开,放开她!魏无忌,我选!你放开她!”白与祁一改方才的虚脱无力,几乎是动用了全身的力量晃动着刑架的锁链。
手握白绫的门客剑士面容冰冷,丝毫没有放开李唯的意思,仿佛只想尽快了结她的性命。
信陵君负手闭目,缓缓道:“放手。”
向李唯下了杀手的剑士得令放开了绞紧的白绫,空气灌入李唯的胸腔,让她脱力的滑坐在地,斗肩喘息。信陵君的人下手太快了,而且是不留一份情面的死手,那不是骗人的把戏,方才只要白与祁咬紧牙关,李唯必死无疑。
李唯的濒死连信陵君声音的一丝波澜都没有掀起,他抬头冷然的望着白与祁道:“选。”
白与祁的注意力全在李唯身上,即使他自己已经是那副半死不活的累骨,也依然只在乎李唯的安危。
李唯喘着气渐渐平息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模样,只是身体还有些无力,不能即时起身。
白与祁一番激烈挣扎所剩的体力也几乎殆尽,他收回视线轻咳着吐出了几口血沫,强自压下胸腔翻涌的气息,寒凉的望着信陵君道:“书房第三排木架二层,有暗格,开之则得空羊皮,浸水显字。”
信陵君看了一眼身边的剑士,那人会意,低头拱手,一字未说便径自去了。
白与祁凉凉的笑道:“何必伤她,你问我,我自会选她。难道你以为我会如你一般将她的安危置于他事之后?魏无忌啊,李唯对我就是第一。”
信陵君不紧不慢却略带感伤的说:“所以,你不过是战国大势中涌起的卑微泡沫,无心于家国,才会白白死在这里。”
白与祁并不在意他说什么,人各有志,分什么对错,无非是成王败寇。若要让他不择手段冤杀无辜,甚至牺牲至爱以成全国事逐鹿天下,那真是不好意思,他白与祁没有那么高尚伟大,更没有那么心狠手辣。
他嘲讽的看了一眼魏无忌,微微喘息着轻声道:“你要的我给你了,我的命你随时拿去。但现在,我要,与我的新婚夫人说话,信陵君,你请,回避吧。”
信陵君挥袖转身径直向外走去,只在李唯身前停了片刻,低头抬手强迫她抬起下颌道:“义父在外面等你。”
信陵君离开后狱卒解了白与祁的锁链,却不许李唯入内探视,两人唯有隔着牢门相见。
李唯见他满身是伤,竟有一种想要触碰他沾满血污脸颊的冲动。有些感情就算不是她的,她竟也感同身受,只要她违心而行,心口就会传来尖锐的疼痛。何况,白与祁的确是个很不错大人,温文尔雅,重情重义,还选择了为她去死。
李唯愿意为原主全了这份情谊,即使原主心中更喜欢的人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魏无忌——到了如今,习惯了阴谋诡计的李唯怎么可能还看不懂魏无忌的局。
白与祁见李唯伸手要触碰他的脸颊,立刻偏头躲开:“别动。”
他叫停李唯后虚弱道,“脏了你的手。”
李唯微怔,竟有一种心痛想哭的陌生冲动。
白与祁费力探身,用他赏算干净的手隔衣握住李唯的手腕道:“小唯听我说,我与魏无忌做了交易,你哥哥吕不韦正在赶来接你的路上了。”
“你说谁?”
李唯听到“吕不韦”三个字,所有的复杂难言的情感一下子消散,属于她的冷静与睿智又重占主动。
“吕公当年将你寄养在李家有诸多不得已,现在白家出了事,你回去也是吕公的意思。不韦是义商,与我交好,虽然他按吕公意思没有见过你,却很关心你。”
“所以我是吕不韦的妹妹?”
有点乱,有点乱。李唯需要理一理。
白与祁虽然形容憔悴却对她宠溺的笑了笑道:“我竟又忘了,你记不起。你是吕公外室所生,与不韦同父异母,自然是他的妹妹。”
所以,还是个私生女。李唯心中苦笑,真是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私生”的命了。
不过比起身份,李唯更忧心目前的状况,她道:“魏无忌在魏国有翻云覆雨的手段,他让我跟吕不韦走,难道不怕我将他栽赃白家的事传扬出去? ”
白与祁神色黯淡,垂眸摇头道:“他知你心中有他,断不会说出白家遇难的真相,更何况你无所凭靠,又岂能撼动他分毫。但你放心,我与他交易时,他有几个重要门客在场为证,魏无忌固然为了重振魏军不择手段,却极在意天下信义,不然他又如何能招揽各国贤才,再搅动天下风云,从而成合纵抗秦的大事。”
白与祁顿了顿,感慨道:“合纵各国,最不能失了信誉,所以他一定会放你走。”
这话刚说完他忽然又焦心的望向李唯,急促道:“小唯,你对任何人都不要说白家的事,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平添危险。以后,我只想你好好的。”
李唯实在无法接受这样无畏的牺牲。她更注重解决之道,问白与祁说:“你给他的铸铁秘方是真是假?”
“真。”
李唯先是一愣,继而苦笑道:“真的秘方都给了他,要救你出去,很难跟他谈。”
“小唯,你以为信陵君是谁,我既然换你生,我就必须要死。”
白与祁怆然一笑道:“不仅是我,白事家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你我无能为力。太子已被冤畏罪而死,他身后的白家,还有所有被污与秦王长孙之死有关的人,一个都不能活。若不如此,大王如何向秦王交代,难道要他眼睁睁的看着秦王出兵河西踏我疆土吗,不会的,大王赌不起。”
李唯听罢心情请复杂,垂眸道:“你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小唯,你还记得我曾让你背下来的铸铁方吗。”白与祁靠近李唯,在她耳边轻轻念着那个方子。
李唯竟然像唤醒了内心深处极清晰的记忆,他说的每一句话她竟然都记得,仿佛早就背过百遍千遍。
“经过几次改进,真正有用的改动,也只有这两处,你记好了。”
李唯点点头道:“你放心,我记下了,绝不会让魏无忌独掌铸铁新法。”
白与祁摇摇头温柔的看着李唯道:“我不在乎谁用秘方,我只是……”
他垂眸一笑道:“要把这个白家的传代之谜告诉我的妻子。”
李唯望着他温柔已极的眉眼,心情复杂,她心疼,难过,但理智却让她无法更多的回应白与祁,因为她已经是另一个李唯了,不再是他深爱的那个灵魂。
“我尽全力救你。”李唯说。
白与祁摇摇头道:“我与白家已是死结,而我娶了你生平无憾,我尽全力爱你了。”
白与祁说完,一名护卫就走了进来将李唯拉起道:“信陵君有请。”
她来不及与白与祁说更多,四目相对直到无法再看见对方。
李唯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白与祁最后那个凝视她的眼神,灼热而决绝,不甘与眷恋,仿佛隔着无尽的时间与空间也要将她的容貌刻入心底,天堂炼狱再无分离。
第二日天降瓢泼大雨,李唯从睡梦中醒来,一直心口疼痛,正午过后,外面明雷炸响,分外惊人。
信陵君走进李唯的房间,宽大的朝服衣摆上沾着氤氲的水汽。
“吕不韦来了。”信陵君走向李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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