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总觉得信陵君魏无忌是礼贤下士端方谦和的公子,却忽略了他也是力挽狂澜领兵十万的上将,是以他的那一份淡然中,也带着五分令人敬畏的威压。
李唯忽然感觉心口疼痛更甚,她咬牙硬撑住,抬头道:“信陵君什么意思,不妨直说。”
信陵君闻言,英俊平和的脸上竟然漾起了别样的笑容,嘲讽而凉薄。
他说话的语气并没有改变,但听在李唯耳中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不悦和震撼:“信陵君?怎么,为了白与祁,连义父都忘了怎么叫吗?”
“你是我义父?!” 李唯一脸懵逼。
信陵君面若寒霜,冷笑道:“果真是长大了,不是小时候哭着闹着要嫁义父的时候了。”
李唯绕是个冰雕的人都想爆句粗口了,这特么什么狗血剧情,比他妹的“双宋离婚”还带劲!
信陵君甩袖平身,凛然霸气的坐在了李唯对面。
不知为什么,他一靠近李唯心口绞痛的更厉害了,她甚至已经不能保持挺起的跪坐姿势与信陵君对峙。
李唯单手撑在了身侧,额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这种疼痛让她回想起穿越当日莫名的浑身灼痛,两者竟有几分相似之处。
信陵君发现了她的异样,他倾身上前按住了李唯肩膀,强行拉过她的手腕号脉片刻。
李唯太疼了,没多少力气用来挣脱,好在信陵君也没多久就抛开了她的手。
他寒凉道:“既然多年心疾不愈,为何当初不肯留在大梁静养。”
李唯觉得这话说的怎么有点柠檬的味道,略酸。
不等她在疼痛中费力琢磨,信陵君视线一偏,侧眸望着她道:“当年来了一个赵国公主,难道大梁就容不下你了?我娶亲,你跑什么!”
李唯听完怔怔的望着信陵君,一时间连疼都忘了。她终于体会到了女秘书曾经形容的那种感觉:犹如一万只草泥马在你心头呼啸而过,踩得你心上寸草不留,生无可恋。
是啊,这么大信息量带来的草泥马,别说是心头,坟头都能给你分分钟踩平了。
“我还跑过?”李唯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只是大概明白了两件事:第一她梦里那个芝兰玉树的小义父就是如今眼前这位不苟言笑气势逼人的信陵君;这第二点,可就微妙了,白与祁疑似是个接盘侠。
李唯才想到此处就被信陵君拉了起来,他冷声道:“跟我走,现在,立刻。”
李唯因为疼痛捂着胸口,抬头却眯起了眼睛,毫不示弱的说:“你想怎样?”
信陵君垂首与她对望,沉声道:“带你去见白与祁。”
李唯警惕的看着他:“为什么?”
信陵君黑眸渐深,一望无底,他字字缓声,薄唇开合道:“因为,义父疼你。”
信陵君说的明明正经,可因为他俊美与萧冷完美结合的面容,李唯竟觉得他方才的表情,有那么一丝令人心寒的魅惑。
被信陵君强硬拉出房门的李唯心口更痛,甚至那种疼迅速地在她全身弥漫开来,不等她被带上马车,就已经晕了过去。
李唯在颠簸的马车上做了一个短梦,这一次她轻易的分辨出了梦中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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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杨柳依依的春天,柳絮如雪,漫天纷飞。有着与李唯三四分相似的少女豆蔻年华,她与白衣少年并立在官道旁,将手中黄色的三角符纸郑重交给了轻甲佩剑、意气风发的魏无忌。
而那时的魏无忌已经是个二十左右风华正茂的青年了,他端雅尊贵的气质像极了今天的信陵君,只是那份从容沉稳的风度尚未可及。
少年白与祁上前行礼道:“无忌公子此去必然马到功成,有苏秦先辅佐,六国合纵,必破秦军。”
少女则仰起脸,望着高她一头的信陵君,一双眼睛虔诚的望着他说:“这是我从术士那里求来的平安符,请义父贴身放着。义父,你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少女眼看着魏无忌收下了那方平安符,看他跃马而起,高高举起马鞭,一声令下带着浩浩荡荡的魏军远赴河西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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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陵君宽敞的马车内,赵胜托着下巴好奇的打量着昏睡的李唯,啧啧道:“我可真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长相也就清秀那么一点儿,比我姐可差远了,姐夫你竟然还好这口,是不是特别喜欢在榻上听别人喊‘义父’?”
信陵君端正的坐在另一边,目光淡淡的扫过赵胜道:“不要胡言。”
赵胜的注意力还在研究李唯上面,没太在意信陵君,随口笑道:“我是那种信口胡说的人吗?哈哈,好吧我是。”
看够了李唯,他摸着下巴道:“不过这位之前确实喊了你十几年义父呢,虽然不是在榻上。哎呀,这天下都说我游戏花丛,春申君风流倜傥,可这么一想,还是比不得君子如玉、端方谦和的信陵君,姐夫你这是名利双收啊,娶义女多刺激,要是我,兴奋的早半个月都睡不着了,也有可能半年都睡不着。”
信陵君的脸冷下几分,寒凉的看向赵胜道:“平原君疏阔不羁,游戏人间,只怕早已权衡利弊,将赵国的利益算得清清楚楚,何必打趣无忌。”
赵胜和他说话向来都是这么半真半假、三分打趣不正经的调调,信陵君原该熟悉不过,可赵胜没想到他会说出方才那翻讽刺之言。
赵胜先怔了一下,继而倏然笑出声道:“姐夫,你这是生气了啊。”
他说着眸中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只是唇角还挂着玩味的笑:“罢了罢了,不说这些,我只问你,她真的是……那个身份?”
信陵君看了李唯一眼道:“我月余之前方得到的消息,知此事者,天下不会超过五人,千真万确。”
“所以姐夫,你真的要娶她吗?”
信陵君的目光长久的停留在李唯脸上,他将李唯露在外面的手慢慢放回盖在身上的披风之下,轻叹道:“就看白与祁的选择了,生死面前,若他选自己,我就娶她,若他选择她……我就成全他们。”
赵胜露出一个挑眉的坏笑,一脸“哎哟,没想到你还有当情圣潜质”的表情。
信陵君抬眸看了一眼赵胜意味深藏的表情,从容道:“怎么?”
赵胜笑了一声,长臂挂在车窗外,回过头来,眼尾轻挑,曼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剪除太子羽翼获得铸铁秘方的这出戏演的精彩,不过嘛,你这个假戏真做,总让我有种你藏着点私心的错觉。”
信陵君淡淡道:“我待大魏之心,犹如公子事赵国,早已心中无我。”
李唯睁开眼的时候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不过胸口的疼痛却已经缓解了许多。她起身发现自己在一辆停下的马车内,抬头便看到了手执竹简,闲适看书的信陵君。
他已知晓李唯醒来,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道:“以你现在的状况,还能见白与祁?”
李唯揉揉眉心,漫不经心的说:“你若让见就见,信陵君何必拖沓。”
信陵君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慢慢合拢竹简道:“我是为了你的心疾好,见了你便知道。”
他说完已经掀帘下车,却极有风度的等在辕下,伸手把李唯扶了下来。
看来这车是早就到了地方,信陵君不过是等她苏醒才有动作。
李唯想起了方才的梦,眉梢有些不适应的动了动,想到原主可能跟信陵君曾经有那么一段“郎情妾意”,李唯就越发不想搅和,并不怎么承信陵君扶她下车的情,收了手便向牢内走去,无一句多言。
战国时代的牢狱比之后来更加阴森,奴隶社会遗留的残影在这里更加清晰,残忍到极致的□□刑罚,就是说起来都会令人头皮发麻不忍猝闻。而信陵君却能在这样哀嚎遍地、血性黑暗的地方从容而过,面容无波,可见那天下闻名的温润公子亦有杀伐强横的手段和胆色,定然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李唯心冷,牢狱中一路而来,对这些人间地狱的场面并不害怕,只是觉得不够人道,太过残忍,而且血腥味也太重了,她不喜欢。
信陵君停在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前,狱卒谄媚的在黑漆漆的牢壁上点起几盏如豆的灯火。
“与祁,有人来见你了。”信陵君缓步站在木栏之后,负手淡然的对里面锁在刑架上的人说。
李唯这才惊讶的看清楚,那个白衣染血处处鞭痕的消瘦青年竟然是曾经进退有度、清俊温和的白与祁,而今他全身脱力的挂在型架上,已然受了不少酷刑。
李唯瞬间便觉心口锥痛,她不自觉的快步上前抓紧了牢门,隐怒的望向面不改色的信陵君道:“你什么意思?”
信陵君默然的眸光转向李唯,平静道:“派人刺杀秦国长孙,激怒强秦意图引发两国之战从中牟利,你说对待这样的国商,大王会怎么处置?若他交出铸铁秘方为大魏强军贡献几分力量,或者还有活路,不然,我亦救不了他。”
说来说去就是为了铸铁秘方。呵,她说什么来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魏王一旦因为政治翻脸,白家这样的家族,在小说里果真就活不过二十章。(你看这就是第二十章,就说活不过二十章,说到做到)
李唯冷笑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信陵君,是天下错看了你。”
信陵君语气冷淡道:“天下如何看我不重要。”
李唯不去睬他,倾身望向牢内,蹙眉低唤道:“白与祁,白与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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