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赢望着羋煜一字一顿道:“若我连心仪之人都未能保全,他日有何颜面保全秦国?”
羋煜见赵赢如此执着,骂人的心都有了,知道他现在是哄不听了,索性抓住他压低声怒道:“异人!虽然秦国王子多上战场历练,但自孝公变法以来,你是第一个不满舞勺之年就走上战场的王子王孙。你也不想想为什么啊,不是因为你厉害,是因为你不去就没活路!倘若你今天一时意气,丢了秦王和安国君的信任,难道你还想回到那方狭窄的庭院,被控于妇人之手吗!”
赵嬴像是猛然被戳中了最无法面对的东西,一下就怔住了。
羋煜有些不忍心使劲戳他的痛点,缓了口气又好言好语的劝道:“公子你想想,当年秦王对你是何等狠心,这两年你用九死一生得来的军功才重获秦王青睐,有了今日的尊荣,这条路有多不容易!我认识的嬴异人不是平庸之人,不愿被夏姬那个自私的女人带累,所以更不能被……被那个刚认识的……是不是?”
羋煜见他不说话,拍着手强调道:“异人啊,你可长点心吧!你从兄赢诫为了太孙之位一路上都在看着你呢,你就好好的不行吗?等你平安回秦立即就可以迎娶华阳君孙女,到时宣太后留下的整个楚系权贵都会支持安国君坐上太子之位。要是你今天脑门一热,回去赢诫再从中挑拨,你到罢了,你父亲安国君怎么办?就算全天下都对不起你,安国君也是待你最好的,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份名位,难道连亲爹都不要了?”
羋煜苦口婆心的说完,终于看到赵嬴闪烁而矛盾的目光缓缓转到了他的脸上。
羋煜心里好开心,心说他一定是被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的迷途知返,幡然醒悟,悟得大道,道理他都懂啊。
于是羋煜眼巴巴的只等赵嬴点头作罢,岂料赵嬴却硬硬的来一句:“少煜,帮我拦住白与祁,绝不能让他带走李唯。”
合着都白说了。羋煜心累,原以为是道理他都懂,结果是道不同不相与谋。
但羋煜作为一个情深义重的好兄弟和足智多谋的狗头军师,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羋煜长叹一口气,任命的点头道:“行吧公子,这样,你看这里乌泱泱的魏军都是来解救你和白家未来少夫人的,众目睽睽的,你不让白与祁带人回去也不好看。既然……李姑娘是吧,她已经是公子的人了,不如明日我再去白家劝白与祁放手。”
“不行。”
羋煜一咂嘴不满道:“嬴异人,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看啊,李姑娘还晕着呢,总要找最好的医官瞧瞧是吧,白家是国商,自有魏国御医上门看诊,你就算再有意见,总不至于让李姑娘看不成病吧?”
赵嬴想起李唯昨日说眼睛见光就疼痛的话,他犹豫了,良久才道:“既如此,明日你随我去白家找她。”
羋煜简直高兴的要在心里敲锣打鼓了,使劲点头道:“那肯定没有问题,凭我这口才定帮你把他说服,让他将李姑娘拱手相让。”
羋煜之前实在没有立fiag打脸的经验,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彩旗飘飘立出了花,放两千年后就是个戏台上满身插旗的京剧老将军,就等着被打脸了。
李唯醒来时眼上被蒙了厚厚的一层布带,一股浓重的药味让刚刚清醒的她有些不适应。
“赵嬴?”李唯喊了一声。
但是耳边传来的不是赵嬴的声音却是一个女孩子惊喜的喊声:“醒了?少爷!咱们未来的少夫人醒了!醒了!”
听到“未来少夫人”五个字,李唯没来由头皮一紧,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很快她就听到有人冲了进来,那人见她醒来十分高兴,握住他的手欣然道:“小唯,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我好像被人绑架了。李唯心说怎么真成了别人的未婚妻,这人不是白与祁吧,要真是可就打脸了。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睛。
李唯将手从那人掌心抽出,抚了一下眼上的白色布带道:“我的眼睛怎么了?”
白与祁见她抽出了手,语气又冷淡,不由有几分黯然疑惑,但很快又恢复了微笑,温声道:“医官说你服了一些别样的丹药会使耳目不清,这是助你恢复的草药,你放心,没事的。”
李唯表面点点头,心中却比白与祁更疑惑,怎么摔了一下好像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呢,原本不是在山上吗?
不过李唯双商在线,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只是面露诚恳的说:“我服用的那种丹药,不但让我耳目不清,连记忆也模糊了,抱歉,我不知你是谁。”
其实李唯最想问的是赵嬴呢,这是哪,发什么了什么事。可是从刚才那女孩的话推断,估计眼前这位还是她“未婚夫”,李唯还没傻到睁眼就问“未婚夫”另一个男人的去向。
白与祁听说她因药物记不清楚他是谁,不禁有些惊讶,随后露出了然的表情,最后却有些不甘,于是试探着问:“连我也不记得了?我们一起在这里长大的,小唯,我是……与祁。”
别说与祁,李唯她现在就算是小燕子怕都记不得五阿哥永琪了。
等一下,他是谁?与祁?
“白与祁?”李唯惊讶道。
白与祁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双手拢住她的手道:“是我,小唯记得我了?”
李唯的表情可以用一言难尽来形容。她想起了她对赵赢说的最多的那句话:我不认得白与祁。
这回是大型真香现场实锤了。上次在山寨,那还觉得是白家人为了救赵使故意演戏,承认李唯的白与祁未婚妻地位,谁想到,还真就是!
“不好意思,我记不清了。”李唯如实说。
白与祁不失落是不可能的,但他表情控制点很好,仅是笑容带了点落寞,随即便问:“你已经休息了一整夜了,现下要吃点东西吗?”
李唯想了想还是问:“你,知道赵国使节安危怎样吗?”
李唯自觉已经问的很隐晦了,但白与祁还是酸了,好在他修养极好,咳了一声道:“赵国使节一切安好,大王已经派人护送他回驿馆休息了。”
“他什么都没说就让你带我走了?” 李唯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很难相信赵嬴就能这么不哭不闹的让白与祁把她带走了,倒不是觉得赵嬴有多在乎她,而是他那个傲娇的孔雀脾气,既然认定李唯是他的人怎么可能相让。
白与祁的脸色已经可以说难看了,可他舍不得生李唯的气,只能转开话题道:“此次你落难承蒙赵使相顾,我自会谢他,你便不必操心了,好好休息,再过两日眼睛好了我们就准备如期大婚。”
“等一下。”李唯下意识的拉住了白与祁。
说到结婚这件事上,李唯无端有些不适,因为她从未想过结婚生子还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小唯?”白与祁疑惑的看着她。
李唯已经做出了判断,她不是白与祁的未婚妻,因此无论过多久都不可能恢复莫须有的记忆,与其未来难料,不如还是走赵嬴这条路稳妥。
李唯道:“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其实我和赵使……”
“你和赵使一同落难,幸而有他相互。小唯,你我大婚后赵使就回回国,这个人情我会为你偿还,以后你就不必再提了。”白与祁语速很快的打断了李唯,仿佛有意不想让她说出后半句。
李唯即使看不见,对人心的洞察也依旧敏于常人,她平静的说:“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白与祁微微叹了口气,坐回她身边温声道:“小唯,我喜欢你,在我九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告诉过你。对我而言你是小唯就足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你要相信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消磨我对你的心意。”
你是小唯就足够了。
这是一句很动听的情话,可是对于李唯而言——关键她不是啊。
李唯想跟白与祁好好谈谈,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有人进来禀报道:“少爷,大人请您过去,说有要事找您。”
白与祁起身对她微笑道:“我去父亲那里了,你好好休息。”
他说完便走,像是不愿与李唯就此事再谈。李唯无奈,只得暂时作罢。
正厅内,白斌跪坐于长案之后,眉心微锁,威严的脸上满是愁绪。
“父亲。”白与祁向白斌行了一礼。
白斌出了口气,目光落在白与祁波澜不惊的脸上,忽然伸手朝他勾了勾:“来来来。”
白与祁正色上前道:“父亲找我何事?”
白斌左右看看,挥退下人道:“先说说小唯如何了?”
“并无大碍,小唯的眼睛两三日内即可恢复如常,父亲放心,婚礼可以如期举行。”
白斌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白与祁头顶的绿玉冠上,瞧着这个绿油油的颜色,脸色就很微妙了。
他咳了一声道:“儿啊,爹肯定是疼小唯的,但咱们家有祖训,现在这个情况,实在不能同意你与小唯完婚,你要不在考虑考虑?”
白与祁惊讶抬头道:“父亲!难道父亲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大王已经降下旨意朝堂众臣具已知悉婚事,各国使节亦有前来相和,如此盛景,即便信陵君当年迎娶赵国公主亦逊一二,父亲竟要食言落各国笑柄吗?”
白斌苦口婆心道:“儿啊,我的儿啊,就算落下笑柄被大王怪罪,我也觉不能看着咱们祖上开创的白氏基业毁于一旦啊。这女子贞洁固然没什么好在意,为了你,名誉如何我也可以放之不顾,可当年你祖父在的时候洛邑周王的大祭司就为他占卜过,若是白家嫡系娶无贞之女,必会带来灭族之难。与祁啊,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女子置家族于不顾?那可是要为家族带来灭顶之灾的!你这么干爹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啊嘤嘤嘤。”
白与祁看父亲这个态度实在无奈,解释道:“父亲,小唯虽然为山贼所掳,但她并没有……”
白与祁说到此处想起了赵嬴,一时间也说不响嘴了,不过他转了话题仍旧毫不退让道:“父亲,龟甲占卜信则有不信则无,与其说是天意不如说是无稽之谈。”
“作!”白斌就白与祁一个宝贝儿子,是以在外面那么正经威严一个人在儿子那里也严不起来,收了“嘤嘤嘤”刚吼了一嗓子又舍不得了,苦口婆心道,“儿啊,天意也是你能随意揣度质疑的,我看你就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你爷爷当年就是不信命数,之前一直不肯娶阳月阳日的女子为妻,差点绝后,你还敢说这话。”
白与祁哪里听得进去,摇头道:“父亲,李公已经去世,小唯现下无依,如果我在大婚之际出尔反尔,小唯又将如何?”
“爹不会委屈小唯的,将来一定会给小唯找个最好的如意郎君。至于你,只要不是失贞女子,你哪怕找个不清不白的男人回来都行。”
白斌说完觉得好像不对劲,自己这底线也未免太低了,搞不好会被儿子看不起,于是赶紧改口道:“要不还是良家男子吧。”
白与祁听得直蹙眉头,义正言辞道:“父亲也曾视小唯如亲女,若她因落入山贼手中被我退亲,将来她背负流言又有何人肯娶?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如意郎君愿意倾心待她?”
白斌语塞,还真答不上来了。他确实很喜欢李唯这个后辈,也不想让她落入万劫之地,可他更不能不顾当年大祭司的龟甲预言,那玩意虽然不是每一条都应验,但有几条应验的实在太准,万一违背让整个家族陷入险境他可当不起这个罪人,一时间进退两难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就在白与祁一番激烈的陈词刚刚话落,父子僵局却被一声沉稳有力的声音打破。
“我娶。”
李唯在房内听完侍女阿英的形容,蹙眉问道:“那后来,他们谁说服谁了?”
表情丰富的阿英做捧心状道:“姑娘,你知道吗,这时候就有一人,身姿如松阔步如风,儒雅伟岸的走了进来,说他要娶姑娘!”
“谁?”连李唯都好奇了,这是谁出现的如此及时,难不成是赵嬴?
“赵国使节吗?”李唯问。
阿英摇头,闪着星星眼道:“什么赵国使节呀,是咱们大魏第一风雅无双的公子,天下深受爱戴的贤才,门客如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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