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拿着那从地上捡起来的三十两银子,林暖暖直接去了妙手回春堂,将剩下的药买了,再换乘了几次牛车,回到苏家村。

    苏大婶今日特意晚了些出门,等到她回来,这才收拾东西下地里帮忙去了。

    林暖暖回来时顺手买了一点小孩吃的零嘴带给苏小壮,苏小壮开心得在院子里转圈圈。

    她提着药走进房里,望着仍安静躺着的秦子墨,林老头那副丑陋的嘴脸再度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他们卖女儿的钱就已经不少了,再加上将军府给的补偿费,她不过就要了他们三十两,居然拿银子扔她!

    想想心里仍是气不过,林暖暖把手里的药往地上一扔,后又觉得自己这脾气撒得有些好笑,默默地捡起那用她被人践踏的尊严换来的救命药,拆出一包,继续替他煎药。

    还剩下十来天时间,他真的会醒来吗?

    林暖暖望着那冒着热气的瓦罐,心里有些迷茫,她孤注一掷的努力想要救醒他,因为他是个惹人厌的反派,因为他醒了可能可以改变她的悲惨人生,她对他从来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可时间久了,每天对着他的脸,她忽然觉得他也挺可悲的。

    和她比起来,也不知道谁更惨一点。

    拍拍自己的脸,她打起精神来,端着药进了房间。

    刚进房间时她还没感觉有什么不妥,她弯腰把药放下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床上这人儿居然是侧躺的?

    自从她第一次见到秦子墨时起,他就动都没动过一下,被她挤在墙角老老实实的睡着,每天都是那平躺的姿势。

    可他现在居然自己翻了个身?

    林暖暖有些紧张的绞着手里的帕子,走近前去,秦子墨面向她侧躺着,双眼紧闭,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颊,见他无任何反应,不知怎么的心里竟松了口气。

    她转过身去端那药,再转过来时,赫然撞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呀!”

    林暖暖受到惊吓,她手里盛汤药的碗差点儿从手里滑落,她险险扶住,仍是斜倒出大概四分之一的量。

    看着那地上的药汁,她脸上尽是不舍,这几口也值一两银子呢!

    不对,现在不是心疼银子的时候啊!

    林暖暖僵硬的抬起头,再度迎上那冷冰冰的眼睛,她用力眨了眨眼睛,那双眼睛也跟着眨了一下。

    她用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掐了一把,嘶……

    这不是梦,秦子墨真的醒了。

    她心心念念的大反派醒了,可她、她、她为什么心里那么慌呢。

    林暖暖你别怂!他的命可是你救回来的!你怕什么!

    她在心底给自己加油打气,可是不知为何,被他这么盯着瞧,她端药碗的手不争气的抖了起来。

    “既然你醒了,那这药你起来自己喝吧。”

    憋了许久,她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秦子墨盯着她看了半天,只觉得眼前这个乡下丫头生得倒挺白净的,皮肤粉粉嫩嫩的,完全不像是这农家姑娘。

    不过说起话来这般无礼,也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扶我起来。”

    他冷冷开口,带着不容推却的命令语气。

    林暖暖再度将碗放下,伸手去扶他,将他扶起靠墙而坐,她又将碗送到他手边。

    秦子墨双手低垂,动也没动一下,“我没力气,你来喂我。”

    林暖暖低下头,嘴里嘟囔了几句,把勺子从碗里拿开,端着碗直接喂到他嘴边,让他咕噜咕噜一口气都喝了下去。

    “我饿了。”

    她刚刚放下碗,就听到身后声音响起,又是在使唤她。

    林暖暖到厨房找来之前吃剩下的杂粮粥,摸着还有点余温,她盛了一大碗。

    秦子墨依旧干坐着等她伺候,就着一点点咸菜,他很快吃完那一大碗杂粮粥,勉强有个五分饱。

    不等他吩咐,她又出去外面倒了杯水,送到他嘴边喂他喝下。

    还掏出随身的帕子,替他擦了嘴。

    吃饱了,喝好了,五星级服务完成了,该是她讨债的时候了吧!

    林暖暖深吸一口气,正要向他讨那救命的恩情。

    “你是谁?”

    冷不丁飘来一句质问,真是把林暖暖给气极了,使唤她这么久,连句谢谢也不说,说起话来还一直那样居高临下的态度,简直是拿她当丫鬟!

    “我是你……”

    “哟,林娘子,你相公醒了呀,哎呀,真是件大喜事呀,这京城里的大夫还是比咱镇子上的强,虽然银子花得多,起码人还是救回来了。”苏大婶正巧从地里回来,原本是进来和林暖暖打声招呼,看到那原本昏迷不醒的人儿现在直挺挺的坐着,那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可活泛了,她忙向林暖暖道喜。

    是啊,醒了,醒了还不如没醒好,没醒时静若处子美如画,她多少对他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

    醒了以后就像恶狼一样盯着她瞧,还拿她当丫鬟使唤。林暖暖默默腹诽。

    苏大婶见两人气氛不对,打个哈哈,这就退出房间,下厨房忙活去了,房间里又只剩下林暖暖和秦子墨大眼瞪小眼。

    “那个妇人说,我是你相公?”秦子墨轻蔑的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有些难以置信。

    林暖暖昂起脑袋,挺起胸膛,掷地有声的对他吼道,“没错!我就是你将军府八抬大轿抬回来的给你冲喜的新娘,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噢,冲喜的。”

    秦子墨瞬间明白这一出闹剧是怎么回事,敢情他这一病就病到京中大夫无人能医,竟沦落到要靠娶妻冲喜来给他续命?这种都只不过是家里人的一个慰藉,怎么可能真的有用。他现在还能好好的活着,怕是因为她之前给他喝的那药的缘故。

    秦子墨在心里推测他昏迷时发生的这些事情时,却没注意到站在床前的林暖暖两手紧握成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已被气得浑身颤抖不止。

    噢,冲喜的。

    她为了救他典当了她仅有的东西,甚至连尊严都不顾了去找她那无耻的爹娘要钱,她每日给他熬药、喂药、喂食,像个老妈子一样在他身边照顾他,如今他醒了,就那么不屑的称她一句‘冲喜的’。

    即使她救他也是为了自己,并不单单是为他,可她终究是为他受了那么多委屈,若不是他,她怎么会被人抓去生葬,差点儿就活活闷死在棺材里头,若不是他,她怎么会连京城都不敢回,要躲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苟延残喘,若不是他……

    林暖暖被愤怒冲昏了头,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抬手就向秦子墨挥去。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与此同时,林暖暖错愕的张开了嘴。

    他竟然没有躲开!

    之前传言他不仅懂行军打仗的布阵策略,自身功夫也不弱,正因为此,才会结下那么多仇敌还能在京城中横行霸道,众人敢怒而不敢言,就算暗地里下手吃了亏也不敢再找他麻烦。

    林暖暖也不过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委屈,她原想着他肯定能避过她这一巴掌的。

    她就像被火烧似的一下缩回手,左手捂着自己那打得手心发麻的右手,连连退后几步,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秦子墨的心里五味杂陈,他瞪向林暖暖的眼神透着一股杀气。

    那是他多年来在战场上集聚下来的戾气,他一瞬间红了眼睛,他费力的抬起手臂,指着林暖暖的鼻子,“你是不是活腻了,居然敢打我?”

    多日来卧病在床,使得他全身的机能还没完全恢复,即使神智清醒过来,他也觉得四肢使不上劲儿,他抬起的手臂指着林暖暖时,指尖还在抖啊抖的,在林暖暖看来,秦子墨就像是一个暴怒的野兽,随时都会扑上来把她撕碎了。

    林暖暖腿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忽然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在秦子墨强大的气场面前,她就像只无助的小羔羊,任人宰割。

    没由来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抽泣,一边对着秦子墨控诉自己的不甘。

    “我打你怎么了!是你们将军府要娶的我,我知道我运气不好,我心甘情愿好好伺候你,我都做好当寡妇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呢?我嫁到你们家才三天,你还没咽气呢,你们家就派人把我们俩绑到祖坟给活生生封棺埋葬,我在棺材里还听到他们给你吹曲子念祭文!要不是我用你那把破匕首在棺材盖上割出一个洞来,把你从棺材里拖出来,你这会儿早投胎去了,还有命在这儿凶我?!”

    她说到一半,因哭得太惨而抽泣了几下,她抹了把泪,指着秦子墨继续骂道,“你们家连丧事都给你办了,也就是我这个傻子,还到处给你找大夫,给你买药,为了凑够药钱救你的命,我连我最讨厌的娘家都去找了,就为了那差的三十两银子,我死乞白赖的跟他们要钱,我的尊严掉在了地上,任他们践踏。我捡起给你买药的三十两银子,我却把我的尊严给丢了。”

    林暖暖连日来的委屈,在此刻都爆发出来,泪水扑簌簌的滚落,最后泣不成声的捂着脸埋头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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