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个故事

    藤原真衣把头从书桌上抬起来的时候,眼前有些发黑,许久没有被使用过的能力被突然触发,对她的身体还是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

    这时候旁边伸来一只手,轻轻托住了她的额头。

    “谢谢,爱德蒙。”她非常自然地道谢,撑着对方的手慢慢站起来,桌面上的报告单已经不见了,大概是在她睡着时被狐之助拿去时之政府提交了。

    诶?等等?自己撑着谁的手?

    藤原真衣僵硬地转过头,就对上了岩窟王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爱德蒙?!”她低头确认了一下手上的令咒,发现的确已经消失了没错,至于迦勒底的那个……早在完成冠位指定,魔术师协会对迦勒底全体工作人员进行□□审问前就被医生以“手上有这种东西就很难蒙混过关了吧哈哈哈”为理由动用所罗门的能力出手暂时抹除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爱德蒙理应回到了英灵座,啊,这并不是她不期望对方一直呆在身边,在一年的相处里,所有英灵在她心里都已经归进了家人的关系,她自然是希望自己与家人朝夕相处的,但是岩窟王现在能够脱离召唤单独行动,这种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爱德蒙?你怎么会在这里?”

    “无边的噩梦即是你我缘分的载体,只需要你仍旧在心底呼唤希望,我就能够到达你的身边。”岩窟王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嗯……没懂。

    藤原真衣把目光转向在一旁笑吟吟站着的梅林。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对方了,但总感觉主动搭话的话又会被戏弄,每次与他在一起遇上麻烦总是东扯西扯,等到她满心嫌弃才笑眯眯地道着歉坦白“啊……这次说不定是我的锅呢”,至于在有着生死危机的时候因为咬舌头念不出咒语所以拔剑冲上去和敌人肉搏的壮举更是数不胜数。

    还作为魔法少女梅莉酱欺骗了医生和我的感情。

    医生监护人协会自封会长兼魔法少女梅莉酱厨藤原真衣表示严厉谴责。

    “只要每次和别的英灵站在一起,被忽略的就总是可怜的梅林大哥哥呢,难道我在需要加班的时间之外的存在感就那么低吗?”梅林一边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半真半假地抱怨着,一边用魔杖构造出了一个简单的幻术“明明之前真衣酱那么情真意切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听完我连包裹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忙着跑过来救你了——”

    “好啦。”真衣满脸受不了地叹口气,伸手顺了顺梅林的翘毛“梅林你别撒娇了。”

    撒娇……

    花之魔术师毫不羞愧地担下了这个词语“毕竟我最喜欢人类了嘛……尤其是真衣酱,是我在最喜欢的人类里最最喜欢的那一个哦。”

    梅林的这句话在迦勒底相处时就已经翻来覆去地讲了不知多少次,加上所有英灵都信誓旦旦地保证身为半梦魔的梅林是不可能拥有感情的,所以藤原真衣半点都没有当真。

    “我也很喜欢梅林哦。”小姑娘轻快地说“还有爱德蒙、哥哥、玛修、医生、达芬奇亲、迦勒底的大家、英灵的大家,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得到了意料之内的答复,梅林也不纠结,笑吟吟地主动回到了先前的话题:“这一次我们的现界就和之前在时间之外的迦勒底一样,我们都凭借着噩梦,再稍稍钻了时间上的空子才能出现在这里哦。”

    懂了。

    可以说这个本丸处于不属于任何时间线,又能够与任何时间线相交的时空夹缝里,所以这两位英灵才能自由地以她的噩梦为媒介出现在这里。

    就是不知道其他英灵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出现在这里了。

    “那么,Master,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勉强把时之政府和审神者的事情和梅林解释清楚,就看到对方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一闪即逝,快得就像错觉一般。

    和之前遇上危险微笑着放手磨炼她的表情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既然如此,那么真衣酱需要好好学习一下刀剑的知识了呢。”

    “时之政府有发手册。”藤原真衣在桌上的文件堆里翻了翻,就翻出来一本小册子,上面描述了所有刀剑男士人型与本体的模样,和对各自性格与来历的详细介绍。

    “呜哇……超多。”

    似乎是看到了自己背书的悲惨未来,真衣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没事没事,可靠的梅林大哥哥会陪着你用功的。”

    梅林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默默消失的复仇鬼之前站着的地方,早已习惯了岩窟王神出鬼没习惯的藤原真衣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他却是知道对方会去干些什么。

    无非就是去看看那个时之政府究竟有什么打算。

    认真的小姑娘找到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开始翻看手中的册子。

    梅林撑着下巴,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自己去迦勒底的隔天,那个在迦勒底图书馆里翻亚瑟王传奇看到睡着的小身影。

    作家们难得地没有挥动手中的羽毛笔,让纸笔摩擦发出那细微的声响,而是沉默着呆在各自的桌案前,盯着翻开的书页发着呆。直到她的哥哥藤丸立香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小姑娘抱走,他们才无可奈何地叹着气重新开始书写。

    ……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两百年。

    “这次,我们会陪你一直走到末途。”

    他意味不明的语气让真衣把思想从书册中抽离,还没来得及追问,就听到有哒哒哒的脚步声跨进门槛。

    “呐呐主公大人我听说了哦。”小天狗今剑——按照时之政府发来的手册上是这么介绍的,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仰着头兴致勃勃地提建议“主公大人讲的恐怖故事可以成真吧!我也想玩!”

    “……”

    玩?

    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的藤原真衣眨眨眼睛。

    虽说这个能力看上去非常危险,但带来的毕竟只是单纯的噩梦,再怎么说也是在“梦”的范畴之内,梦境原本就有「所想皆能成真」的规律,这也是她之前叮嘱付丧神们不能想回答,不能想开门的原因,在梦里,想做和去做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当然,噩梦是这个梦境的主题,只是凭借想这个模糊的行为的话是没有办法脱离那里的就是了。

    不过如果再带上有着一半梦魔血统的梅林就真的和郊游差不多呢。

    “那下次就带着今剑一起去玩吧。”

    她笑着说。

    ——下次,讲一个有趣一点的鬼故事好了。

    平和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的,没有危机与灾难,更不会被卷入什么乱七八糟的特异事件,她只要每天和付丧神们晒晒太阳喝喝茶,在梅林和爱德蒙的陪伴下做一个有趣的美梦,剩下六天就舒舒服服地过去了。

    这种生活应该很舒服才对,但是藤原真衣空暇时还是会想起自己在迦勒底的那些时光。

    一开始被选中成为御主的应该是她的哥哥藤丸立香,藤原真衣只是作为立香的亲属被捎带进迦勒底的,但是沉稳靠谱的哥哥却在爆炸案中受了重伤,虽然按医生所说的一样“伤口愈合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所以理论上没有大碍”,但是让他再承担起御主的责任,那是显而易见的不可能。

    于是,一直在房间里和偷懒的罗曼医生聊天的、同样拥有资质却没有受伤的藤原真衣成功被赶鸭子上架。

    在特异点F因为实在太特殊的情况手忙脚乱的未成年少女带着玛修勉强突破了死境,又近乎绝望地直面了迦勒底前所长的凄惨死亡,回到迦勒底原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却又被询问“是否愿意肩负起夺回世界的未来,完成对人理守护的重任?”。

    她看了一眼身旁治疗舱内总是守护着自己的哥哥,把他惨白的脸色映人心底,颤抖着、却又如此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于是,藤原真衣成为了世界上最后的御主。

    还没踏入高中的小姑娘柔弱的肩膀扛起了应该由成年人去撑着的天空,日复一日奔波于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扭曲过去,甚至偶尔会被不可抗力拖入英灵们的考验之中。

    藤丸立香醒来之后,对现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他对着担忧的妹妹笑着说没关系,心中却比谁都自责。

    这种自责让他不顾自己还没有恢复正常的身体,执意要前往新的那个特异点,达芬奇亲头疼地选择同去。

    迦勒底的灵子转移系统因为毁坏过一次,所以在定位上一直有问题,但是之前从未有过那么多人同时进行,问题并没有被太过重视。

    但现在他们不得不重视——藤原真衣失踪了这个事实,她的确身在特异点中,却又不在迦勒底众人的身边。

    那一次的真衣,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要接近死亡。

    她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混入了流民之中,参与了狮子王的圣拔,然后在杀戮发生之前,被圆桌骑士高文以贵宾之礼迎入了圣城卡美洛,站到了狮子王面前。

    那位孤高的王者以绝对的姿态俯瞰大地,那双可以审判世间一切的双眼独属于神明,她就这么无悲无喜地低下头来,冰冷的嗓音犹如从其他时空而来:

    “——”

    “审神者大人!审神者大人!”狐之助扒着她的袖子急促呼唤着“约定的时间到了!通往您过去所在的门已经开启,只需要走出本丸的大门就可以到达。”

    她揉了揉太阳穴,漂亮的眼睛有些迷茫地眨了眨。

    狮子王……说了什么呢?

    “我要回一趟迦勒底。”没想出来的真衣把狐之助抱在怀里,转头对抱着她的梅林说。

    对方揉了揉她的脑袋。

    “早点回来。”

    窗外,之前还是一片枯朽的景色在灵力的灌溉下散发出了蓬勃的生机,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上方是大片大片的湛蓝,像自己和玛修打闹时打洒了的蓝色颜料在房间雪白的地板上晕染出的漂亮颜色。

    就像自己记忆里的无暇天空。

    藤原真衣心情清澈明快:

    总有一天,可以带着玛修和哥哥一起来看。

    不过这个想法在她走过本丸大门回到迦勒底的下一刻就烟消云散。

    因为迎接她的,是一片狼藉的迦勒底以及英灵化的玛修和医生,还有盯着惨状满脸头疼的哥哥藤丸立香。

    “……”

    “呀,真衣酱你回来了。”

    满身乱糟糟的所罗门化医生狼狈地朝她笑了笑,尴尬地解释起了迦勒底被炸的起因。

    ——其实就是藤原真衣的消失被发现了。

    时之政府提供的时间穿梭的时机虽然可以人为控制但也无法精确到一模一样,只能保证时间点在“大致上”的相同。

    也就是说,即使只有千分之一秒,藤原真衣也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过,更别提她消失了整整五秒钟。

    最先发现藤原真衣消失的是一直关注着真衣囚室的盖提亚,但是碍于御主的要求与所罗门的威胁暂且把怒意硬生生按捺了下去。接下去发现的是拥有着千里眼的三位冠位魔术师,意料之外的情况让他们隐忍着选择按兵不动。最后是察觉到王律键被动用的剩下的吉尔伽美什×2。

    最古之王才懒得隐忍,直接开了王财开始无差别轰炸。

    本来就脾气不好的盖提亚这下也炸了。

    于是迦勒底炸了。

    藤原真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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