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荒仔细的在脑子里回想了一圈,实在是真的没什么见过的记忆,这才仔细的把视线放到对方的脸上,眯着眼回想着。
但也仅限于在脸上,视线连下移一分也没,规矩的很。
“奴家······您忘记了吗?去年的元宵节上,奴家被贼人所抓,是您,抓住了那个盗贼,将奴家救了下来啊。”戈薇泪水茵茵,眼睛里尽是崇拜的目光,满心柔情的模样看的魏若水都微微一动,心里感叹,这缘分可正巧。
乾荒仍然一脸茫然的查无此人模样,愣愣的接了句,“所以呢······”
戈薇的语气微微一滞,似是没想到对方的态度是如此的走向,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再次进入凄凄惨惨的状态。
“那个时候,奴家性命难保,都是您救下了我,是您,宛如英雄一般,带着大理寺的人马将他们抓捕而下,救奴家于水火之中,对我有再造之恩哪!您还······亲自将他们问斩于菜市口来为我抚平屈辱,奴家都记得!那时奴家就决定······来日若有机会,定报大人救命之恩,若大人不嫌弃······”
戈薇满眼期待的说着,盈光闪闪的双眸发出动人的光芒,脸颊微红的羞涩模样看呆了一众人等,双眼欲说还休,眸光切切。
乾荒皱紧了自己的双眉,认真思考了一下,似乎确实想起来了这么一件事情。
去年元宵节上,因为不想在家里参与什么乱七八糟的虚假的天伦之乐宴会,自己曾主动请缨,带着人前去抓捕京城流窜的匪盗来着,似乎当时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在盗贼怀里作为人质的,但是自己没有注意到长什么样子。
原来······是她啊。
看了一眼满颊羞红的戈薇,乾荒点点头,解释道。
“救你的不是我,是当时的官兵们,我不会武功,不过是下达命令而已,你怕是感恩错了人吧?更何况,就算不是为你,那人是盗贼,我也得杀。”
空气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戈薇急忙摇摇头,一脸感动坚韧的模样,“不,救我的就是您!我始终记得,您当时的手,那么温热,紧紧的搂住了我,把我从盗贼怀中抢了过来······”
周围的狱吏和犯人一听见这种桃色新闻,纷纷眼睛一亮,竖起耳朵,八卦的看着他们俩,而乾荒却是脸色一黑。
“这位姑娘,慎言。你可能当时还没睡醒吧······我当时远远地坐在马车上,相隔有数十米远,看着他们打斗,碰都碰不到你,更不可能把你从盗贼怀里抢过来。”
乾荒凉凉的眼神防备的看着她,再次加了一句,“姑娘,脑补是病,得治。”
王全书噗嗤一声,险些呛到,看着魏若水瞬间投射过来的关心眼神,连忙摆手。
不是······我一直以为我就很不会说话了,没想到,这大理寺卿也这么直接的吗?
没看到人家美人儿是想招你为入幕之宾吗?你是不是傻?
大理寺卿,你清醒一点!
这可是第一名妓啊喂!
戈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有点苍白,微微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柔柔弱弱的看着乾荒,险些要倒了过去。
然而,乾荒的打击并没有完结,歇了一下,再次继续。
“而且,不管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面,现在,我们都是主审官和犯人的关系,你若是真的感激我,别犯罪,我就感激不尽了。东西不合规矩,还是要撤的,晚上就要私审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嫌疑证据吧,别净瞎想些乱七八糟的。”乾荒说完,不耐烦的拜拜手,让两个狱吏将牢房里东西撤了出去。
所谓辣手摧花,不过如此。
犯人们看着戈薇牢房里的东西被一个个扔出来,感到了心疼,而魏若水看着戈薇失神的怀疑人生的双眸,也觉得心疼。
妹子,苦了你了,遇上理科男,你去哪里说情去?
对于他们,曾经就是曾经,代表不了任何啊。
很快的,隔壁牢房里的东西就被搬运一空,琳琅满目的金贵物品扔在大厅里,被乾荒大手一挥便充了公,几个狱吏暗戳戳的乐着,小小的感激着再次发了笔横财。
“大人,大人不公啊!”戈薇呆呆的看着自己光秃秃的牢房,愤愤的小手一指,便对上了隔壁的魏若水他们。
“不公?”乾荒皱眉,扭过身子,认真的看着她。“哪里不公?”
“大人只没收我房里的所有东西,说是不合规矩,但是······隔壁房间里的东西为何不管呢?”戈薇指着魏若水系在腰间的王全书外袍,一副抓住理一般的模样。
确实,红绸缎为底的金丝线外衫格外扎眼,看起来与这间牢房格格不入。
乾荒疑惑的走近几步,这才认出她身上系着的是什么东西。看了看牢房里一穷二白的设施,眼神略微复杂的看了眼魏若水。
“你身上穿的这是什么?”乾荒靠近牢房,尽量放缓了语气。
怎么也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文化风俗都有差异,用什么态度去面对她,乾荒还没有考虑清楚。
而如同对着小孩子一般的语气,耐心的模样,却已经让旁边的戈薇瞪大了眼睛,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这是王全书的衣服。我裙子被凌素不小心撕了,他们不让我露腿,硬让我挡着。”魏若水撅起嘴无奈的说道,耸耸肩表达自己与这个世界的不适应。
乾荒皱紧了眉头,思考了一下,看了圈隔壁被扔出来的东西,低身捡起一件做工极好的女式金丝斗篷。
“这件衣服,我会让他们按市价折合给你的。”冲着戈薇说完,乾荒便直接用手将斗篷撕成了两边,模样形成了一个及膝长度的半裙。
“开门。其他人都给我扭过去。”乾荒冷冷的说道,看了眼牢中的犯人们和狱吏。
老狱吏急忙低头打开牢房,然后带着小狱吏扭过身子,眼观鼻鼻观心。
确认都扭过了身子后,乾荒走进牢房里,冷冷的看了眼王全书,确认对方慌乱的面壁,完全看不到之后,才走上前,将魏若水腰间的衣服取了下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不少人更加好奇,这大理寺卿······不会在给魏若水换衣服吧?
而魏若水呆愣愣的,任由他像是给小孩子穿衣服一般的动作,耐心的将衣服解下来,扔在地上,然后再将手中的斗篷状半裙围在她的腰间。
衣服一松,便露出一片光滑洁白,笔直的双腿印入眼中,来自少女的一种淡淡的清香让乾荒微微一滞。略显香、艳的画面简直刺激到了旁边的戈薇,双目微红的盯着这里,手指渐渐拢成拳。
而乾荒也仅仅是手指微微一滞,视线顺着滑下,又匆匆回来,规矩的为对方系上衣裙。
抬头看了一眼魏若水毫不在乎的模样,乾荒的确是感受到了文化差异的不同。清了清嗓子,耐心而轻柔的说道,“你先穿上这个挡着点儿,这里不让女子乱露皮肤,我过会儿,再找人给你找衣服换。”
魏若水无所谓的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而背对着他们的犯人们心里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翻滚着,脸色复杂。
这是什么情况?能够让大理寺卿如此温柔的?
不会是大理寺卿家的什么亲戚吧?
不然怎么会如此反常?
而戈薇更是难以置信的后退了两步,眼神一直在魏若水脸上打量着,胸脯气愤的起伏着,不敢相信这个大理寺卿的欣赏水平居然是这个水平的。
那小宫女有什么好的!要什么没什么,长相只能算是清秀吧,为何······为何让大人如此礼遇有加?
而旁人不知道的是,在乾荒和魏若水的心中,他俩的相处模式,更像是一个导游和外来旅游的顾客之间的关系。
一个作为科普者,有义务帮忙讲解人文事件,一个作为外乡人,本能的寻求依靠。
仅此而已。
将斗篷环在魏若水腰间系了几个结之后,乾荒缓缓后退,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轻轻的点点头,俨然忘记了身旁戈薇的控诉。
“大人!”戈薇惊叫道,我说你不公平,你倒好,反而变本加厉了是吗?
这哪里还是偏心不公?明明心都要偏的没有边儿了好吗!
而乾荒却没有什么感觉,反而觉得这样才是公平了许多。
人家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姑娘,一来这里就是要秋后问斩的,多不容易啊,还不帮着点儿,还是人吗?
乾荒转身出了牢房,冷冷的看着戈薇,一下子又恢复了那个冰冷的大理寺卿模样。
“戈薇小姐怕是忘记了,这里是大理寺。我是大理寺卿。在这里,我就是规矩,我的话,就是公正。”
牢狱里瞬间沉默着,无人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这话,不假。
来这个牢狱的,都是已经被判刑的,有罪。
乾荒说此案待查,便有翻案的可能,乾荒不关心,那就是原罪论处,一切的权利集中在他身上,甚至,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影响你罪责的轻重。
而一入大理寺,他便是法,也是公正。
无人再说话,乾荒整了整衣袖,转身离开,临走时留下一句话。
“若是戈薇小姐仍然十分喜爱唱歌,我就把你安排到黄字号十人间,随你唱够。”
戈薇倚在墙上支撑着腿软的自己。黄字号十人间,杀人奸、淫者众多,狱吏根本不管,奸、杀暴打犯人更是司空见惯。
经此一役,戈薇再也不敢乱吼乱唱,魏若水如愿的迎来了自己安静的小生活,而两个狱吏也十分人精的恢复了对戈薇普通犯人的待遇,没有半点徇私后门。
但对魏若水的敬佩之情,却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更加深了几个层次。
毕竟,大理寺卿亲自关照过的人,应是绝对得罪不得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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