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京郊金港山,一处新建成的国际赛场傍山绕行,梁计尧与姜淮升已全副武装,两人相互比划了个手势,轰鸣的引擎,呼啸而过的风,远处层峦叠嶂在墨色的暗夜下带出一抹碧影。
赛道随山势起伏,落差达三十米。在两侧明晃晃大灯投射下,两道车影一前一后忽高忽低,闪电般追逐流窜。
姜淮升的速度快。
梁计尧速度更快。
碰撞、追逐、竞技。
果然姜淮升更了解梁计尧。
他在家无聊,又遇上失忆这种糟心事,姜淮升就直接带他出来野,别提有多刺激。
连跑了三遍,车速缓下来,稳住。梁计尧满足地拍一把方向盘,甩着头盔下车:“就咱俩玩多没意思,再喊几个人。”
梁计尧记忆停在18岁,仿佛赋予他同龄的蓬勃与青春。
胡闹、疯狂、冒险挑战,是这个年纪男生最该具备的。
姜淮升可不是18岁,玩归玩,也是带着工作与任务的。
其一是试了遍公司投建的赛车场体验感如何,其二是……
姜淮升一瞥从小到大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的梁计尧,扬扬下巴:“怎么样,想起什么了吗?”
“?”
姜淮升勾着手指敲敲脑壳。
梁计尧秒懂,大舅哥这是给他治病呢。
可这点心跳,也配称得上是刺激?
梁计尧个高腿长,一身帅气的赛车服在薄凉的月光下英气逼人,头盔夹在手臂下,四处望望,一甩头。
“要不去山上跑一圈?”
-
在姜阮一身华贵礼服活跃在好友生日宴上,觥筹交错,相谈甚欢时,另一边姜淮升被梁计尧拽着拿街车跑山路,差点吓死在半山腰。
梁计尧把身上脱掉,只穿着来时的长衣长裤。
这还没完,他又从基地老板那倒腾了一辆盖着半车土的大众。
姜淮升嘴角抽搐:“街车跑山路,你找死啊。”
梁计尧有理有据:“来点刺激的,要不白搭。”
“那也不能把命赌上。”
“走了。”
见梁计尧已经淡定地坐进车子热车往山上出发。
得!姜淮升冲他绝尘而去的背影比了个大拇指,去开自己来时的保时捷,跟上。这人是真狠啊。
第一遍熟悉路况,弯角找点,两人车速保持的温和。
第二圈开始飚速,驶到后半段,大众疾速赶超保时捷,疯狂过弯。
姜淮升在后面都看傻了,山路经久失修,防护栏摇摇欲坠。不起眼的大众车横冲直撞地飞过去,眼看就要撞出栏杆,总能恰到好处地被拽回来,连续三个弯道,梁计尧跑得都是最优路线。
刺激过后,没等姜淮升发问,梁计尧主动摊手,心情似乎不错:“什么也没想起来。”
姜淮升捂着砰砰跳的心跳,吐槽:“靠!我差点被你吓失忆了。”
梁计尧拍他肩,勾唇:“兄弟,你老了。”
“滚蛋!”
梁计尧低头看眼手机:“走,时间差不多了,去接你妹。”
“??”
姜淮升在原地愣了两秒,顿觉,其实失忆也挺好。
至少心里惦记着老婆。
姜淮升反应了会,追过去:“诶不对啊,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
市中心,华灯初上,
一处名十里洋场的私人会所,门可罗雀。相较于其他高档场地,这里更私密,连一般的会员制都不存在,哪间哪户都标着姓。
有个例外。最大的两间,属的是她丈夫,连名带姓,梁计尧。
霍青的生日宴就在这。
生日宴,请了大半个四九城的名媛。
姜阮讨厌这种应酬,却架不住与霍青关系亲近。
华宴散尽,霍青挽着姜阮胳膊到厅外,问道:“你喝了酒,我让助理送你。”
“不用,助理已经——”
说着姜阮扬手一指。
哪里有助理。
姜阮最不喜欢做事没有效率的下属,摸出电话正要拨。
街边泊着的一辆玛莎拉蒂驾驶侧下来个男人,单手搭在车门上,墨眸黑衬,颈部皮肤皙白,嘴角微扬,冲这边喊了声:“软软。”而后款款过来。
铺着红毯的理石台阶上,姜阮清冷孤傲的站在那,身姿挺拔,体态优雅,裙摆开叉设计半露长且直的美腿。
齐肩领,圆润的手臂上没有一丝赘肉,华丽奢侈的礼服勾勒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美艳勾人的双眸里是不达眼底的笑容,冷的、欲的。
一颦一笑皆是动人,一言一行尽是美感。
时而像寒冬屋檐处垂悬的尖锐冰棱,时而像初春结冰的湖面倏然消融裂缝。
周遭光影皆黯淡。
霍青手肘推了推,眨眼:“你老公。”
姜阮怔了下,他怎么来了。
结婚两年,在家冷眼相对,各过各的,一到人前,默契地保持着“恩爱夫妻”的人设。
不过此刻,梁计尧给自己多加戏是闹哪样?
难道是星辰要推新游戏,需要老总亲自下场炒人设做营销?
姜阮望着梁计尧并不冷漠的嘴角堆着的浅笑,突然反应过来。
他失忆了。
梁计尧大步流星过来,展开他的外套披在她肩膀上。
姜阮贴着他耳廓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在金港山,过最急的那道弯时,梁计尧一个错神险些酿成大错导致脱轨,也就那个瞬间,梁计尧脑袋里冒出来个场景。
都说濒临死亡时,会看到一生中最重要的场景。
而他看到的是——
姜阮靠在他怀里哭。
转瞬即逝的一个画面,清冷骄傲的那双眼,眼周泛红,波光粼粼。梁计尧站在她与工作台之前,圈着她的后脑勺,将人按进自己胸膛。
她双手环着她的后腰,卸下所有防备,低声啜泣。
滚烫的泪水渗过单薄的布料,阴潮潮的。
梁计尧的心揪得碎掉又融化。
没了近十年的记忆,但十八岁前对姜阮的认知仍在,这两者的反差与冲击,带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从金港山回玺园的路上,梁计尧开玩笑似的问姜淮升:“你见姜小阮哭过吗?”
姜淮升仿佛像是听到了个稀奇事,笑道:“让她哭,简直比让她低头认输还难。不对,这两者,好像没有谁比谁更,哭和服输,都挺难的。”
梁计尧偷着乐:“也就是说你没见过?”
姜淮升:“如果一两岁也算的话,那我见过。”
梁计尧知足了,追了她四年,不亏。
虽然梁计尧没弄明白当年是为什么动了心,但就姜小阮肯将眼泪让他看,就说明也是把他搁心上了。
车子开出一段路,梁计尧想起来:“不是去接软软吗,你怎么让我把车开回玺园?”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回去换装备啊。
总不能一身臭汗狼狈地出场吧,丢人。
-
梁计尧揪着两侧衣领拢紧,连带着包裹其中的人一起往前挪了小寸距离。
高跟鞋踏在理石地板上发出两声脆响。姜阮被他突然的动作撩得怔了下,茫然抬头,他垂眸,嘴角的笑意正浓:“在家等久了,出来等。”
梁计尧这一失忆,让姜阮对他简直没了脾气,或者准确地说,不好表现出脾气来。
她遇硬则硬,比如面对失忆前的梁计尧。
遇软则软,比如霍青。
再比如此刻的梁计尧,比如当年从中国飞到美国去的只为给她出头,哄她一会的梁计尧。
-
回程的路上,姜阮低头玩手机,精心打理的鬈发略显蓬松,给整个人添了一股慵懒随意的亲近感。
梁计尧看她眼:“晚上和淮升去飙了会车。”
姜阮深思专注,视线锁在屏幕上,闻言,淡淡地“嗯”了声,不甚在意。
梁计尧:“想起了点以前的事。”
姜阮忙着处理一份跨国合同,下意识点头,顿了下,注意力移开:“你说什——”
没等她说完,梁计尧响亮地吹一道口哨,扬声:“坐稳了!本少爷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速度与激情!”
油门踩到底,离弦之箭似的,蹿出去老远。
姜阮身体晃了下,重重地被安全带弹到座椅里,吓得忘了刚才要问什么:“慢点!”
梁计尧哪里听她的,一手控着方向盘,另只手伸出车窗,就着凌冽呼啸的风,嘚瑟惬意地晃个不停。
嘴里“吆吆吆”的喊起来。
一个人热闹太无聊,梁计尧按开车载电台。
车载音响的体验感在今天得到了最好的体验,恍如3D立体环绕音,置身音符乐理的海洋。
作为18岁的梁计尧,有一颗狂躁不安、刺激冒险的大心脏。
一路狂飙,呼啸嚣张。
-
玺园。
车子刚挺稳,姜阮强忍不适,颤巍着双腿从车上下来,扶着旁边的花架,吐得昏天黑地。
梁计尧吓了一跳,凑过来关心:“你还好吗?”
姜阮口腔酸涩难耐,盯着眼底的亮黑色的尖头皮鞋,深吸一口气,轻合眼皮,嘴角挤出来一个字。
“滚。”
这种人真该怼啊。不管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不应该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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