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住在后院,吩咐遇鲤也留在后院照顾,顾晚筠则住在西厢房,顾青和顾实住在外头倒座房,宅子空间还算宽裕,就是比起侯府天差地别,条件艰苦寒冷。
沈氏在后宅住下,点了炉子,顾晚筠亲自替母亲捏了被角,闲聊宽慰她几句,又再三叮嘱遇鲤一定照顾周全,才回房休息。
母亲的病情况不太好,又没有药材可以用,虽然裴延潇答应会派来苗医,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真怕母亲坚持不到那个时候,再说也不能光只望裴延潇啊,人家这么忙,怎会把你的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顾晚筠回到西厢房,屋里还算宽敞,顾实早就打扫过,陈设颇有简陋,家具摆设几乎是松木制成……回想起自己以往温暖香软的闺阁,如今这般寒酸,真的是半分都比不上。
让遇鲤照顾母亲去了,没人伺候,顾晚筠只能费劲的自己生火点炉子,铺好被子,折腾半晌,最后褪下衣裳,钻进陌生而坚硬的床上,顾晚筠一直手脚冰凉,空气中还有一股发霉的气味,一时间无法入眠。
不过,反正她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吃这种苦好像也不算什么?
自从叛军围城后,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特别昨日到今日时间都过得最是煎熬漫长,她还受了伤。
顾晚筠感觉脖子上隐隐作痛的伤,昨晚本来只想蹭破皮吓唬表哥的,奈何那剑太过锋利,不小心割深了些,好疼……
顾晚筠正迷迷糊糊,门外忽听有人敲门,并传来一个陌生男人声音:“顾大姑娘,世子在大门外等候,时辰已晚,别让世子久等。听见了还请应一声。”
顾晚筠瞬间睡意全无,心下一沉……完了,果然裴延潇要来问她住处的事情,说不定想深更半夜把她撵到大街上去?
“知道了,我穿衣裳就出去。”
顾晚筠逼不得已,只得翻身起来,一件一件穿上衣裳,摸黑出了门,心下正琢磨,怎么才能说服裴延潇别撵他们出去。
来到顾宅大门外,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冷风瑟瑟,天上又飘起了绒毛般的雪花,冻得人脸部麻木,双腿打颤。
隐约可见,外头街道上有一行军队,街边停着一辆白天见过的马车,车头此时亮着灯笼。
片刻后,车内见了裴延潇,他正慵懒的依靠在椅子上,醉意微醺,眼眸半开半合。
顾晚筠心虚的不敢直视,明知故问:“世子深夜亲自到访,不知有何目的?”
“路过此地,有话问你。”裴延潇勾勾手,指了指他身边,“过来说。”
顾晚筠上前,坐在他左边身侧板榻上。
裴延潇用手托着腮,垂眸看着下头顾晚筠,他喝过酒,带着些许醉意,身上还隐约飘来一股酒气,问:“住处老三给你安排的?”
果然是问住处的问题,不过,他竟然会以为是裴延彻安排的?顾晚筠解释:“怎么可能,我自己留的!”
裴延潇语气犀利:“你该不会还私留了财产吧?”
顾晚筠摇头晃脑:“绝对没有,不信你叫人去搜,只是留了个住处而已,相信世子也不会当真要撵我出去街上睡吧?我去倒是无碍,可是我娘重病在身,外头还在下雪……不然世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赶尽杀绝?”
说到最后,顾晚筠已经逼不得已,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她都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撵她出去,就只能去沈府。
裴延潇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
顾晚筠低下头,自知裴延潇完全有理由再给她抄家一次,把住处和藏的财产全部收走,让她真的走投无路……不过,顾晚筠觉得今晚既然他出现在这里,说明还有商量的余地。
果然,裴延潇道:“让我不收回住处也行,有个条件。”
“世子请说。”
“你今后不得与老三来往。”
“就这样?”他提出的条件,有点让人猝不及防?估计是怕裴延彻暗中帮她,所以不让他们来往吧?
“嗯。”
顾晚筠想了想,果断答应:“我一介庶民,哪有资格与三公子来往,世子大可放心!”
“嗯。”裴延潇托着个腮,侧脸过来,饶有兴致的着看她。
昏暗光线下,她因为被抄了家,此刻她穿一身灰色粗布棉袄,一身暗沉沉的颜色,却丝毫掩饰不住她的美艳,反而更衬着那张脸上肤色姣如明月星辉,黛眉如画,朱樱一点,不胜娇美。
那件宽大的暗色衣裳套在细腰窄肩的身躯上,更是让人遐想里头丰盈婀娜的诱人曲线,为了遮住脖子伤口绑上的一条丝带有些惹眼。
与三年前相比,她那姿容差别不大,让人差点忽略了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的身形,雪胸盈盈挺拔,柳腰婀娜小蛮,无不摄人心魂,多看一眼都叫人想得发狂……如果不是因为裕王失势他们早就该成亲了,即使她不情愿。
被他看得头皮发紧,顾晚筠小声问:“世子还有何吩咐?”
裴延潇突然盯着她问:“你为何三年都嫁不出去,是不是没人要?”
“怎么可能?”
你才没人要,顾晚筠岂会没人要?像表哥那样眼巴巴觊觎她的就有一箩筐,还有好些因为望尘莫及,只能把她身边的朋友给娶回去……
裴延潇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目光蒙上一层薄雾,问:“难不成你在等我回来?”
“……你想太多了吧?”她怎么可能等他,完全就没想过他能回来,还以为他这辈子都只能待在西蜀……若不是半年前裕王起兵,她都快忘记有这个人了。
裴延潇又问:“我想太多?那你一次没想起过我?”
顾晚筠不敢接话……因为她每回想起裴延潇,基本都是因为有人说谁谁长得貌赛潘安,颜如宋玉,举世无双,她就会在心里暗暗腹诽一句“还没裴延潇长得好看”。这算不算想起过他?
顾晚筠转而道:“世子你是不是喝醉了,要不然你早些回去歇着?”嗯,听说话语气就是喝了不少酒,毕竟占下皇宫,还不得庆功?
裴延潇揉了揉眉心,哑着声道:“好像是有些醉,那你乖乖听话,我走了。”
“……”乖乖听话?果然醉了,他该不会明天就忘记了不收走住处的事情,又叫人来抄家吧,有点担心。
从车上下来之后,眼睁睁就看着亲军护送裴延潇的马车,在大雪中渐渐远去,直到隐没在雪夜之中。
车里暖和,但是外头下雪冻人,顾晚筠扭头跑回宅子,刚到门口,就有个黑影挡住了去路。
她抬起头仔细一看,是顾青在门口等她,询问:“那裕王世子可是要追究?”
顾晚筠倒是松了一口气,唇角浮出浅笑,道:“他答应不收回宅子。”
顾青有些担心:“姑娘,你不会跟他做了什么交易吧?”
顾晚筠只道:“私人恩怨,你就别管了。”
顾青没有多话,顾晚筠绕过他,若有所思跑回了房间,褪去衣裳钻进被窝,因为困乏得厉害,身子稍微暖和了一些,就此睡熟了过去。
***
次日一早,首要的就是安排众人开始做事。
首先是顾青,让他出去打听大哥的下落,毕竟顾青在军营里混过,情况熟悉,而且有些旧相识。其次是顾实,让他取出些许钱财,出去想办法给母亲抓药,再看看能不能采购新鲜食材回来。
男人打发出门,除了病卧在床的沈氏,只留下顾晚筠和遇鲤。
顾晚筠以前最多就为了打发时间炖个汤做些糕点什么的,那双手雪白细嫩如脂,只会弹琴绣花写字,自然什么也那你不上忙,只能动动嘴皮子。
遇鲤把顾晚筠拉到炉子旁边坐下取暖,“姑娘,什么也不用你帮忙,地方小事情不多,都交给我就行了,你只需坐着暖和,还好这里也存了些碳,烧炉子应该还够十天半月。”
“……”
午后顾实先回来,而且回来的时候双手空空,神色还有些怪异。
顾晚筠上前询问:“怎么样,能抓到药么?”
顾实摇头晃脑,皱眉叹息,这城门都关了半个月了,商贸中断,天气又冷,病患数不胜数,有的为了药材都已经把药铺给洗劫一空,更别说城里四处叛军寸步难行,就连之前的陈御医那里也早已山穷水尽。
唉,什么都记得备着,怎么就忘了存点药材在顾宅备着了?
“再想想法子吧。”
不料顾实支支吾吾,又道:“姑娘……我,方才出去碰上二爷他们了。”
顾晚筠皱了皱眉,还是问了一句:“他们情况如何,能出城么?”
顾实垂目低头,如实道:“他们想买通叛军出城,结果叛军抢了他们的财物,不放人出去,反抗的时候还死了仆人,主子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但包袱行李全都被一抢而空,如今身无分文,几人昨夜露宿街头都冻坏了……二公子还发烧重病昏迷不醒……”
顾晚筠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你该不会已经把他们领回来了吧?”
顾实头埋得更低了,很是为难:“姑娘,这雪下得这么大,二公子怎么说也是顾家血脉,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冻死在外头,我就擅自把他们领回来了……只是二爷说那日独自逃走实在对不住姑娘,没脸见姑娘,现在一家人正在外头死活不肯进来。”
呵呵,都已经到门口来了还装模作样,意思还得要她主动去请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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