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这次, 没有倒头就睡。
大白米团上有浅浅的一个印。
二公子这样叼着不放,还是第一回。莫非他是迷恋起她了?
她闭上眼睛, 听见慕锦说:“再给你一个抱着我睡的机会。”
二十立即抱住了他,狠狠地。
她不懂男女之间深情如何。只想,若是二公子将她疼进了心坎里, 她这条小命就保住了。
小十曾说过一个红颜祸水的故事,讲的是,一个男子爱美人不爱江山。
男人疯起来, 简直失去理智。
慕锦的下巴枕在二十的头上,低嗅她淡淡的发香, 夹杂她这个人的味道。
不是香囊的气味, 走近了凭味道就能认出她。
这女人若是将他装进心里, 他就不必在杀与不杀之间犹豫了。
二人紧紧相拥——
太子终于不去那家茶铺喝茶, 去了另一间常去的茶园。
啜一口,他说:“这才能称之为茶。”
李琢石喜欢粗茶。越是稀罕的茶叶,她越是不爱喝。她叫了一壶开水。
“琢石, 你要习惯我的生活。”萧展右掌抓住了她的左手。
她抽出手,“在东宫能喝水,这里为何不能喝?”
他温和地笑:“我说不过你, 你面前我总是投降的。”
二人静了一会儿,朱文栋觉得到了自己说话的时刻。“太子殿下, 向阳城有了一个新发现。”
“说。”
“有一个来自西埠关的戏班子, 编的戏是皇上和前皇后邂逅时的。”
萧展抬眼, 声调下降:“谁给的胆子?天子的故事也敢编?”
“是当年皇上在西埠关允诺的。戏有两场, 皇上鲜衣怒马的年纪。关键的是,戏班有一个名叫甄妧妧的女子,和前皇后长得十分相像。同一家乡,同一姓氏。太巧合了。”
“哦。”萧展放下茶杯,“像到何种程度?”
“约莫有八分。”朱文栋说:“探子回报,甄妧妧身形纤弱,画了妆五官像极了前皇后。戏班子打出了小甄的名号。”
小甄当年是皇上给前皇后的爱称。
“这名字要是让皇上听见,能惹出事了。”萧展用杯盖轻轻地磕扣玉杯,发出清脆急促的“叮叮”声。
朱文栋又说:“慕二公子也去听了他们的戏。之后,和甄妧妧单独见了面。”
萧展冷眉飞起,“单独说了什么?”
“甄妧妧回来和戏班主讲,聊的都是起西埠关的风俗民情,和戏里皇上台的对白。”朱文栋又生硬了,“慕锦对男女情爱起了兴致。”
情爱二字,让萧展看了李琢石一眼。
李琢石低头喝水。萧展和朱文栋说话时,她一直沉默着。
萧展说:“继续说。”
朱文栋说:“慕锦和这位女子聊完,去文屋买了几本风月话本。”
“风月?”萧展失笑:“这慕二公子着实逗人。听你这么说,他一天到晚没有正事。”
“是的。”这本就是慕二公子的形象,不足为奇。
一个纨裤子弟,自己对他莫名敌意来自哪里?萧展抬眼,“你派人去上鼎城查查林季同以前的事。父母是谁,师从何人。”
“是。”
萧展又说:“把这名小甄给杀了。”
“为什么?”李琢石蹙了下眉,插话说。
“她长了那一张脸,便是过错。”萧展说:“皇上至今留存前皇后的画像。我母后每当想起那一张脸,纡郁难释。”
萧展转向朱文栋,说:“派暗卫去。任务倘若失败,格杀不论。”
“是。”朱文栋应声。
李琢石这时看了萧展一眼。杯中水被她一口饮尽。
朱文栋说:“慕府也有一发现。陪同慕锦出游的那名哑巴,有些蹊跷,”
萧展品茶,问:“如何?”
“这名哑巴本是慕三小姐的丫鬟,被慕锦强占,才收到他房中。没有名分,后来伤了嗓子,变成了哑巴。慕锦在人前三番五次伤害她,更有甚者,他尚未查清偷情小妾是谁,就误会这名哑巴偷情,将她丢在了水中,险些丧命。我想,她对慕锦,应该怨念颇深。”朱文栋迟疑了下,“不如派人去探探她的口风?”
“不。”萧展放下玉杯,“她原是个丫鬟,这些普通女人不大聪明。她和慕锦日夜相处,没有一定的机智冷静,当了奸细也容易露馅。其他小妾与慕锦见不到几回,由她们去跟这个哑巴套话,更安全。”
“是。”
朱文栋离开后,萧展笑看李琢石,笑得耐人寻味,“琢石,你也该看看风月话本,这样才能体会男女妙处。”
李琢石僵了僵。有时,她觉得萧展间歇性失忆;,明明是他在二人缠绵之时呼唤别人名字,她才厌恶风月。这时见他眼眸含笑,她不说话了。
他一人爱演独角戏,就演去吧。
“对了,琢石,有一事。”
李琢石回眼看他。
“你喜不喜欢看戏?不去向阳城走走?”萧展笑——
甄妧妧对上回慕锦的直白眼光,念念不忘。
他那样眷恋的眼神,她以为这位公子相中了她。
可,那日聊了天,他没有再找她,也没有来看戏。
甄妧妧知道二十是慕锦的女人。大家公子本就三妻四妾。甄妧妧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若是能找到一个男人依靠,哪怕是做妾,也比戏子好上几倍。
况且这个公子贵气俊逸。
第二日白天,甄妧妧远远见到逛戏场的二十,她跑上前,邀请二十来看戏。
盛情之下,二十没有拒绝。
温柔的慕锦没有来,二十身边跟着杨桃。
戏唱完了。甄妧妧和二十说:“姑娘……能不能说几句私下话?”二十的衣裳一看就是上等的料子。甄妧妧很是羡慕。
二人去了戏台后的房间。杨桃在外面守着。
房间摆了乐器,戏服,凳子,极窄极拥挤。
甄妧妧领着二十,站到后门边。
甄妧妧知道二十说不了话,选择了是非问句。问:“姑娘,你是那位公子的女人吗?”
二十点头。
甄妧妧再问:“公子的女人多不多的?”
走了许多。二十比了一个手势:六。
“哦。”甄妧妧松了一口气,低声说:“不少了……不在乎多一个吧。”说完,她看着二十。
二十瞪了瞪眼,明白了甄妧妧的意思。这个姑娘胆大,直接询问,也不怕二十嫉妒。
二十不知慕锦对甄妧妧何意。她还没将他收服,要是他有了新欢,岂不是要一刀把她灭口了。
二十正犹豫如何回答,转头见到窗户那边,忽然垂吊下一张人脸。
五官倒立,一时间看不清是死人还是活人。
二十不禁惊得喘气。她一手捂住嘴,一手指向窗外。
甄妧妧顺着望去,向后跳了一步。
男子有一张不起眼的国字脸,嘴唇抿得很紧。他看了看甄妧妧和二十,问:“谁是甄妧妧?”
甄妧妧说不出话。
男子看一眼她身上的戏服,说:“你们戏班子太张扬了。有人出钱请我来杀你。”
甄妧妧发抖,她是吓得喉咙发紧,喊不出来。
男子从窗户窜了过来,手上拿着一把短匕首。
二十立即推开后门,拉起甄妧妧向外跑。她想,外面路人多,男子应该没那么嚣张。
甄妧妧常练戏,步伐灵巧。这时回过神了,反抓起二十的手,向前奔跑,喉咙终于可以发声:“救命啊,救命啊!杀人啦!”
然而,二人太慢。跑没几步,男子一个跃起,翻身落在二人跟前。
甄妧妧抱住了二十,抖个不停。
路上不见其他男人,只有一名紫衣女子,背一个长包袱。她听到动静,停下脚步回头。露一张英气的女人脸。
紫衣女子蹙眉,“堂堂大男人,竟然抢劫两位姑娘家?”说着,她将包袱的系带解开。
甄妧妧抖着唇,口齿不清地说:“姑娘,他是杀手!”
此话没有让紫衣女子慌神。长包袱解开了,她抽出一把长而宽的利剑。
二十才知,这名女子习武。
见紫衣女子镇定自若,二十想,或许武功也是高的?
二十和甄妧妧手无缚鸡之力,如果男子在混战中突袭二人,那就麻烦了。
二十眼观巷道。现在能做的是,别成为紫衣女子的负累。
二十拉起甄妧妧,疾步走到墙角的水缸后面,蹲下躲起来。这样的话,男子要过来抓人,多少有些障碍,可以拖延时间。
紫衣女子看向二十。
如此慌乱的场景,这女子躲得十分迅速。虽然满脸惊慌,可是比起甄妧妧,已经够冷静了。
“二十姑娘。”杨桃听见动静,追了过来。
男子前方有杨桃拦住去路,后面是紫衣女子虎视眈眈。
男子一人对四女。其中两女的没有武功,有武的这两女人,应该没有默契。
杨桃和紫衣女子隔空看了一眼,同时攻向男子。
男子向上一跃。
紫衣女子跟着跃起。
杨桃没有追。她到了二十的面前。比起杀敌,二十的安全才是杨桃的首要任务。
男子要杀甄妧妧,没有翻墙离开。
他在墙上踩了两脚,飞身攻向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停下脚步,侧身闪避。
男子方知,紫衣女子武功不弱。他是杀手,招招致命。
紫衣女子避得惊险。忽地,手臂被匕首划过。锋利的剑刃削了她的外衣,接着,匕首伸出一截,刺入了她的手臂。
紫衣女子咬牙,飞腿踢向男子的腰间。
男子挨了一脚,稳住了身子。
杨桃见状,加入了战局。
二十这时才知道,原来杨桃也习武。
多了帮手,紫衣女子不那么吃力了。逮着空档,利剑戳中男子右肩。
男子左手却又多了一把小匕首,横臂一扫,划过她的右腰。
她狠狠再踢男子一脚,一手捂了捂腰。幸好,男子刺过来的时候,她偏了身子,这一刀刺得不深。
她沉住气,举剑向男子。
正在这时,巷子终于有人经过。大汉粗喊:“杀人啦!杀人啦!”
男子想逃,在这犹豫的一刻,被杨桃擒住了双手。
杨桃踢他一脚跪下,冷声质问:“你是什么人?”
男子面无表情地说:“杀手。”
杨桃再问:“受何人所托?”
男子答:“江湖规矩,无可奉告。”
杨桃狠狠地向他的左脸挥了一拳。
甄妧妧走出来,说:“他说他是其他戏班子派来的,想杀我……”
男子说:“用前皇后的名号招摇撞骗,你们这台戏是多少人的眼中钉。我杀不了你,也有其他人会来。”
甄妧妧连连摆手,“这不关我的事,我……”她惨白一脸,索性全招了:“我不是和前皇后一个家乡的,我没去过舞长县,我家乡不在西埠关,我更不姓甄。是戏班主说……他说我长得与前皇后很像,才喊我进来唱戏。我没见过前皇后的雕像,我自小无家可归,凭唱戏维生,我就是图一口饭吃。别杀我……别杀我……”
二十原想,怎地这么巧。不料是戏班主挑了一个长相,给安上了家乡,安上了姓氏。
杨桃正想问多几句。
男子嘴角渗血,头歪下了。
杨桃大骇。她是暗卫,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出任务时,随身携带毒药。任务失败,回去一样是死,服毒反而少受折磨。
甄妧妧哪里见过死人,今日这一劫,三魂七魄都吓走了,她恐惧地跌在地上。
二十也慌。
杨桃赶紧走到二十身边,扶住她,“二十姑娘,没事吧?”
二十低下眼,没有再去看男子的尸体。
紫衣女子背起包袱,想要走人。
甄妧妧爬了爬,“你没事吧?上医馆治治吧。”
“医馆在哪?”紫衣女子问。
二十抬眼看去,这才认出,原来紫衣女子是南喜庙解签的那人。
李琢石转头,对上了二十的视线,她皱一下眉:“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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