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婺实在太困了, 穿回到自己租房直睡到下午, 睡饱又吃饱, 才纠结起这个事情来——她在花园里睡回来, 会不会出现什么负面影响?
嗯, 首先, 她当场消失,有没有吓到广常?其次,无殃会不会着急?最后,她以前都是直接穿到无殃那里, 这次打破了规律,那她以后还会穿吗?是继续穿到无殃哪里,还是哪里消失哪里出现?啊,话说那个花园是个什么地方?……
江婺满心满脸的茫然。
如果以后都穿不了了,就再也见不着了无殃,这个她当做弟弟一样疼的乖巧又漂亮的小男孩。哦,还有那个一根筋的广常。光是想想,江婺就觉得很失落。
心情持续忐忑了一周,江婺工作难免有点心不在焉。不小心出了错,她自己很愧疚, 上司吴淼却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 还关心她是不是太累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婺不明白他若即若离的想干嘛, 也没有兴趣探究, 因此也就一笑而过, 道了歉,其他没有多说。接下来她总算稳住了心神,安心工作起来。
只是担心下次过去会出现在陌生的花园里,周围没有软软的无殃,也没有死板的广常,要是遇上陌生的人,她起码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才是。于是她又去买了一身漂亮的汉服,还买了好多防身用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事实证明,上次什么地方睡着,下次就什么地方醒来。
在假山后醒来的江婺,左右看看这巨大的花园,怎么也回想不起无殃院子的方位——就晚上走了一次,能想起来才怪呢!她心里暗暗叫遭。
清晨,天还未大亮,花园里遍植的草木枝叶上都垂挂了厚重的露珠,无端透出一股子清凉凉的意味。江婺搓着手臂,暗暗懊恼自己又忘记了穿厚点。
她躲在假山后面等了好一阵,不敢出声,茫茫然地看着来往行人大多是年轻漂亮的男女,默默无语,手脚轻快,而且都手上拎着食盒,端着东西,又穿着制服,知道他们都是下人。她皱眉看着看着,突然心思一转,茅塞顿开。
急什么,她不是早就想出来看看的吗,现在大白天的出现在这里,不是机会正好?
——何况她也不知道无殃在哪里,要怪他从不跟她说。她一直躲在这里也不是事,万一被发现了,更糟糕。所以……还是出去转转!
想通了,江婺豁然开朗,心里的忐忑、不安、疑虑通通消散。
于是她也不躲着了,看准了人不多的时候,就神色自然地从假山后面出来,一边装着赏看姹紫嫣红的菊花,一边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
她这次穿着一袭藕荷色印了栀子花纹的裙子,拿着团扇,慢慢走路的时候,还是有点古代仕女的样子的。
所以偶尔有人经过,虽然觉得她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说什么,有些还会微微一福身。
江婺猜测,这里下人都是穿着制服的,没穿制服的都是主子,所以她们是将她当成主子了。只是有点奇怪,哪有一个家族大到下人们连主子都认不全的?还是说这个家族的家主是个色老头,抬了几十房小妾,所以才会这样……
不得不说,江婺差不多猜对了。
而往来的宫女太监们,固然觉得她眼生,可是她既然这样悠然自得,身边又没有人伺候着,身上又这样素净,想必是哪位不得宠的落魄妃嫔了。
只是一大早的就独自出来逛御花园,明明天凉了,还拿着扇子,也确实是怪异了些。
江婺不知道来往行人都将她揣摩了一遍,她只觉得自己没有引起怀疑,于是就高高兴兴地逛远了。
……
广常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心里着急,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杂家问你话呢,你有没有听见!一个劲儿往哪里看呢,那边有花儿不成!”福安发现了广常的心不在焉,不由得皱眉说了两句。
广常慌忙回神,“福安公公,没有……”
可是福安已经疑惑地转身去看。广常心里一突,也抬眼看去,好在那身形已经消失了。
福安自然什么也没有看见,又转过头来皱眉训了一句:“你在主子面前,莫不是也这样不专心伺候?”
“奴才不敢,方才只是、只是一时走神了。”广常小心辩解道。
心里却悄悄松了半口气,好在她没有被福安公公看到,不然他一双利眼一瞧,便能瞧出她的不对来了。
只是,她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就敢随便在宫里乱走的,万一碰上了什么……殿下可怎么办!
想着这些,他脸上一时又控制不住地皱起眉来。
福安看了更是不悦:“你小子,原先我瞧着倒是个守规矩的,今天是怎么了,心急火燎的样子,是不耐烦听杂家说话了怎么着!”
广常心里一凛,又连声道“不敢”。
福安冷眼瞧他一眼,哼了声,“别怪杂家不提醒,皇上如今对西宫这里惦记着多了,你小子可要小心点儿伺候!”
广常这才心里一惊,“皇上惦记……还请公公明示!”
福安却不想再说了,打发道:“惦记着好的还是坏的,杂家就不得而知了。话已至此,你走吧!”
广常有心再探探口风,又担忧那边她走远了找不着,又想想殿下的吩咐,他稍一权衡,躬身道:“那奴才先回去伺候了。”说完不再多留,往她离开的方向匆匆而去。
刚走出两步,又被福安叫住了:“你小子晕头了不成,你往那边去,是回哪里伺候?”
“……是,是我晕头了,谢公公提醒。”广常心里暗恨,却只能牙一咬转了身回西宫。
福安站在远处看他走远,才奇怪地皱起眉头,自言自语:“怪哉,这小子今日这样不对劲儿,难不成西宫有什么异动不成?”
思虑半晌,探头一看无人,才拂尘一甩,也走了。
江婺胡乱走了好久,出了花园,经过几座建筑,看不懂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字,也不敢贸然进去。现在日上中天了,她腿都走酸,额头也冒了汗,整个人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已经晕头转向了。
正好那边有一座亭子,她就想着去坐一坐,休息一下。谁知道一走近就听见有人在哭,听起来还是个小孩子?
江婺一愣,还是走了过去,果真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伏在石桌上正呜呜哭得伤心。
说她圣母也好,滥同情也好,总之,江婺看到小孩子就忍不住心软。尤其可怜兮兮的孩子,比如当初瘦巴巴总是一身伤的无殃,以及现在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的女孩。
她就不由得走近了,轻轻地出声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哭?”
那女孩吓了一跳,哭声猛地哽住了,下一刻便抬起头来,厉声喝道:“你是谁,谁让你过来的!”
江婺皱了皱眉,没想到她这么凶,不过看她满脸泪痕,眼睛都哭肿了,又舒展了眉头,轻声道:“不是谁让我过来的,我只是看你哭得伤心,过来问问罢了。”
结果她一听这话,脸上更凶了,一边胡乱地抹去泪水,一边大声地否认:“谁哭了!我才没有哭!你敢乱说,我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可怜这威胁人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虚张声势的坚强,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软弱而已,更让人怜惜。
江婺带了几年的辅导班,各种各样的孩子都遇到过,知道这种性的孩子要顺着来,才能哄好。于是就柔声说道:“好好好,你没有哭,是我看错了。不过你脸上花了,我给你擦擦吧。”
说着她就当真拿出了手绢,仔细帮她擦了擦糊在脸上一片狼狈的泪水鼻涕。
当然了,江婺又不用手绢,这是她买汉服送的小东西。除了手绢,扇子也是送的,还有一个小荷包。所以用手绢给小孩子擦眼泪擦鼻涕,她也不心疼,大不了扔了嘛。
被她擦泪水的十一公主却愣住了。
原本她还想呵斥她,不准她靠近来的,可是她竟帮她擦泪水,动作如此轻柔,脸色如此怜惜,倒叫她一时愣住了。
自从她母妃去世、三皇姐远嫁,便再也没有人对她这样温柔了。除了父皇宠着她,其他人都讨厌她,就算是以前常来巴结她的承安,心里头也是厌恶她的,她哪里会不知道,不过是从未在意罢了。
父皇固然说是最宠爱她,可是他总这样忙,一个月里哪能见几次面?如今,竟连父皇也好似厌烦她了,不带她去行宫避暑,回来也鲜少来看她。
要是父皇也不疼她了,那还有谁能疼她呢?
今日原是她母妃的生辰,想到以往她在世,哪年不是热热闹闹的,除了母妃,父皇也在,三皇姐也在,当时多好呀。如今母妃死了,三皇姐远在千里之外,父皇……父皇怕是早就忘了母妃了吧,又怎能记得住母妃的生辰?
她才十岁,已经知道什么叫物是人非了,一时想着母妃,心中悲凉,又不愿让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才远远地躲到这里来痛哭一场。
哪想到竟还是被人看见她大哭,实在丢脸了些。只是这人又跟其他人不一样,不曾厌恶讽笑,反对她如此温柔细语。
十一公主一时怔愣,看着她柔和的眉眼,想起每回她玩疯了,出了一头汗水,母妃就是这样温柔地替她擦脸的,还无奈地说一句:“哎呀,母妃的承曦呀。”
想起这个,十一公主的眼泪珠子又止不住了。
江婺一愣,忙劝道:“哎呀,你怎么又哭了,快别哭了,好不容易擦干的……”
“谁叫你擦的!”十一公主一把抢过手帕,自己胡乱擦了几把,又哽咽着骂了一句:“你这手绢是什么破布做的,这样粗糙,擦得我脸都疼了!”
江婺:“……”破布就破布吧,反正也是要扔的。
十一公主不好容易才停下不哭了,抓着手绢揉成了一团,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皱眉问道:“你是谁,怎得身上穿的也是这样粗糙!”
江婺叹了一口气,心道别跟小孩子计较,就在旁边坐下,托着腮茫然道:“唉,我也不知道啊。”
十一公主瞪了眼:“你不知道你是谁?”
“不知道哇。”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哇。”
十一公主往旁边那森森冷宫看一眼,突地明白过来,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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