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老天爷都要帮楚斐。
他刚下令命人去造出海的船只, 去沿海地区寻找合适的水手, 结果造船的木料都还没有买来,去寻水手的人就已经先带来了消息。
说是沿海有一商贾, 花费重金造了一艘巨船, 谁知船刚造好,还没来得及下水, 却忽然家逢巨变, 如今正在变卖家产,庞的什么都卖了, 唯独这艘巨船没有卖出去。
这可正好撞到了楚斐的心坎上,他身在京城, 自己不能亲自去看,但也迫不及待地命人去查探,那艘巨船本就是商贾倾尽全力所造,处处都十分完美,光是造船便耗费了许久,等人查探完以后,便给了楚斐一个肯定的答案。
楚斐喜不自胜,连忙掏了银子将巨船买下, 生怕慢了一步就被旁人买走。船有了,他又连忙派人去寻船员,沿海地带多的是有经验的水手, 楚斐花了重金, 很快便招募到了船员。
他想要出海去找宝藏, 这个念头起来还没有多久,竟然也已经很快完成了。
楚斐喜不自胜,抱着宁暖直说她旺夫,说的宁暖也纳闷不已,回头翻翻账本,看到买船的巨额开销,宁暖顿时觉得头疼。
唯独有一件事情让楚斐觉得不顺心,就是他没法使唤宁朗了。他想要去找宁朗的时候,被汪全提醒,这才想起来,他面上已经与宁朗决裂,如今宁朗是大皇子的人,瞧着还颇受重用,轻易也没有办法离开京城,楚斐只能作罢。
因此他还有几分郁闷,索性他手下也不缺人手,造船出海的事情也得瞒着人偷偷去,若是叫了宁朗,反倒还会让人察觉。
大船入海的那一天,楚斐就在京城。
宁暖肚子已经大了,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看着,更是不放心将宁暖一人放在京城自己离开,因而只派了一个暗卫前去,自己则留在京城里头陪着宁暖。
先前慧真大师说起来过,说是宁暖有一个死劫,楚斐算算日子,就是在她生产时,随着日子越近,他就越紧张,连着身边的人和吃穿事物都盘查乐了许多遍,生怕会有什么漏网之鱼。
因着心里头担心,索性他也不出门了。宁暖本来就不爱出门,加上身子重了,连走路都费劲,只每天让丫鬟们陪着在院中多走几步,出门却是不愿意的。原来楚斐倒是喜欢往外跑,可如今却是也忍住了,与宁暖待在一块儿,吃行都是和宁暖一起来,反倒还胖了一圈。
他待在府中不出去,因而也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去思考自己想要做的好事。
在他的设想中,无论是老幼孤,病残贫,都能得到善待。若是无家可归的人有地方能收留,若是无钱治病的人有地方能免费治病,若是无处安葬的人死去了也有归处,那该是件多大的好事?
可他一个人能做什么?
他的王府再大,库房再充盈,难道还能救得了天底下所有的人不成?
只说他在外头见到的,京城已经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地方,可仍然有不少乞儿,仍然有不少百姓在忍饥挨饿,医馆外头,也仍然有不少人因着口袋无银钱而被迫等死。
他能建一个启蒙学堂,能掏出银子让许多孩子能读书,可也还是不够,启蒙学堂大小有限,哪怕是建成了,入内读书的孩子也是经过挑选,并非所有人都能进学堂,在学堂外头,仍然还有许多家境贫寒的人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
楚斐越想,便越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甚至还有一点意识到,他要争那个位置,不只是为了他们安王府,不只是为了他和宁暖的安危,还有许多许多他想要做的事情,除非是那个位置,不然他就做不了。
楚斐在王府里头反复纠结了许久,最后将自己的想法整理出了一个章程,某个早上,难得换上朝服,揣上折子出门上早朝去了。
宁暖心中担忧不已。
她知道他们3王爷心中一片赤诚,是想要为百姓做好事,若是这件事情能做成,自然是最好的。可要实现他们王爷的想法,得费不少力气,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同意,若是皇上不同意,他们王爷定是要失望的。
这日早朝许久才结束。
下了早朝以后,楚斐便被皇帝叫去,两人在御书房中谈了许久,连午膳都是由宫人送过去,宁暖没等到他回来,倒是先把江云兰等来了。
“我听你爹说起来,说是今日在早朝时,安王提了一个主意。”江云兰吃惊地道:“此事你知不知道?”
宁暖点头:“我也知道的。”
“你知道?!”江云兰更是惊讶:“你可知道安王想要做什么?”
“我知道,王爷都和我说了。”宁暖顿了顿,说:“娘,王爷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王爷想要做什么,我都是赞同的。”
“阿暖,你别惯着他。”江云兰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事情若是当真办成了,当然是件好事,可要是没办成呢?”
“娘,不试试怎么知道?”
江云兰着急道:“这要是试了,没成功,那该怎么办?安王他的名声好不容易变好了许多,要是这事情失败了,百姓们可不会管他原先做过什么,从今往后再提起他,也还会说他是个废柴王爷,只会空想。”
宁暖连忙安抚:“娘,您再想想,若是事情办成了呢?”
江云兰倒是一下子被问住了。
若是事情办成了……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哪怕是宁家家财万贯,儿女孝顺,听见了这件事情,也忍不住心动。
若是有朝一日流离失所,也并非无家可归。哪怕是万贯家财也有耗尽的一天,若是有什么天灾人祸,他们宁家又出了什么事情,至少安王所提出来的居养院,也是他们的保障。
试想,若她什么也没有,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百姓,不用担心病痛,也不用担心老无所依,甚至连死后都有会帮忙妥当安葬,岂不是好上加好?
江云兰一时产生了几分犹豫。
“可这也太大胆了。”她说:“天底下有那么多的人,难道所有人他都要救过去?只说京城里头的破庙里,一到冬天,也不知道要抬出多少具尸体,这天底下那么多受苦受难的人,他又不是菩萨,如何能救得过来?”
“王爷说了,总要试一试。”宁暖说:“若是王爷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话,今日也不用去找皇上了。”
江云兰一下子又沉默。
是啊,安王可不是想着一个人就能做到,他还特地进宫去找了皇上。
若此事是皇上出面,便不是安王府一人在承担,若是皇上下令,推行此事,有整个国家做后盾,那说不定……也可行?
意识到这个,江云兰便忽然觉得胸膛火热起来。
若是当真能做到……
“娘。”宁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江云兰看去,就见宁暖认真地看着她,目光真挚:“娘,你就相信王爷一回吧,我相信王爷能做到的。”
江云兰:“……”
江云兰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叹了一口气,道:“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宁暖心下一松,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来。
“你爹和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太多,一着急就来寻你了。”江云兰道:“既然安王是与皇上商量此事,那我也不必担心太多,总归有什么后果,也是皇上担着,我和你爹回头也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帮上安王。”
宁暖笑道:“那也得偷偷来。”
“娘都知道。”江云兰没好气地道:“不就是安王府与宁家决裂了,真是,连我来见你,都得偷偷摸摸的来,我这个做亲娘的,可实在是委屈。”
“那回头让王爷去给娘您赔礼。”
“可用不着王爷来,我可担不起,回头我骂你哥哥几句出气便是。”
宁暖哑然,心头又忍不住同情了宁朗一番。
江云兰关心了一番她的身体,然后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等到楚斐从宫中出来时,外头天都已经黑了。
宁暖在府中等了许久,见他回来是面容疲惫,脸上却不见失望,便知道此事定然有了一个好结果。
“皇上被我说动了,他说愿意试试。”楚斐兴奋地说:“等下回早朝时,便再和其他人说这件事情,阿暖,我们可得做好准备了。”
宁暖莞尔:“都听王爷您的。”
……
皇上说到做到,等下一回早朝时,果然提起了这回事。
因着此事涉及太广,因此也不敢一口气全都办了,依着皇上的意思,是要先办一个安济堂,找来大夫,先给百姓们免费治病。若是实施下来,效果好的话,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楚斐有些失望,可有这个结果,就已经让他很满意了。因而当皇帝想要将这件差事派给大皇子的时候,他难得主动上前,想要将此事揽过来。
“此事竟然是由臣弟提出,就由臣弟来办吧。”
皇帝顿时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有几分不满,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大皇子站了出来:“皇叔放心,侄儿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帖,不会让皇叔失望的。”
楚斐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上的欣喜也一下子淡了几分。他微微侧头,朝三皇子看了一眼,给三皇子使了一个眼色。
此事是安王提出来,安王又是站在三皇子身后,本来就是应该给三皇子攒功劳,哪里有被大皇子抢过去的道理?
楚斐退回原位,耳边听着两个侄子在那边争差事,脑子里却是已经开始在想安济堂的事情。
这件差事最后还是被三皇子给抢了过去。如今几位皇子的争斗已经摆在明面上,事情到底是安王提出来的,皇帝就给了他几分面子,便将此事交到他支持的三皇子手中,也算是向他示好。
对楚斐来说,事情是三皇子来办,那对他来说就更方便了。
他是提出来的人,对此事也有一个更加完善的章程,等下了早朝以后,便和三皇子一起回了三皇子府,继续商谈这件事情。
此事既然是由国家出面,楚斐连事先准备好的铺子也收了回来。
找来大夫,第一家安济堂很快就在一条僻静的街上开了。
消息早早就散了出去,百姓们全都听说了这家免费医馆,一听闻是不要银子就能看病,便蜂拥赶了过来看热闹。大多数人身上都有一点小毛病,看病抓药都要费银子,穷人家连病也病不起,若是谁家中有人生了重病,便能拖累一家人,因而若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寻常人也只会忍着。
初听闻是免费治病,众人还很是不敢置信,全都围在安济堂外头,众人互相推攘,看来看去,谁也不敢进去。
“让开,让开。”人群后面忽然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挤在安济堂门口的人群连忙分出了一条道,让后头的人能够进来。就见两个穿着补丁粗布的大汉慌慌张张地提着一个担架跑了过来,担架上躺着一个人,一条腿歪成了扭曲的角度,血流不止,面色痛苦,显然是受了重伤。
“大夫,快来给他看看。”大汉慌张地说:“他方才从房顶上摔下来了,把腿都摔断了!”
人群一片哗然,纷纷伸直了脑袋往里头看去,看见了担架上伤者的伤势以后,又收回视线,和身旁人议论纷纷。若是谁摔断了腿,这家里头日子可就难过了,瞧着受伤的人还是一个壮年男子,指不定一家人就靠着他养活。
安济堂里头很快便走出来一个鹤发老头,他走到担架前,仔细观察了一番患者的伤势,然后又指挥人将患者抬到了病床上。
围观的人群纷纷睁大了眼睛,努力看着老大夫的一举一动。只看着老大夫飞快地处理好了患者的伤势,又开了好几道药,等到了最后付银子的时候,抬人过来的两个壮汉掏了掏口袋,只从薄薄的钱袋之中掏出了几个铜板。
壮汉面色羞赧:“这……这……”
“我们这安济堂不收银子。”大夫笑眯眯地道:“皇上下令,安济堂免费看病,若是收了银子,那就是抗圣旨了。”
壮汉顿时惊喜,连病床上的伤患也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眼见着人又抬走了,直到看着那些人消失在了眼前,围观的百姓们可总算是放下了心。
原来这安济堂,是当真不收诊金!
不但如此,只要是安济堂里头有的药物,也全都不要银子!
众人哗然,等反应过来以后,围观的百姓们便一拥而上,挤满了安济堂。
“大夫,我最近日子里觉得脑袋有些疼,您看看是什么缘故?”
“大夫,我心口疼,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
“大夫,我这伤是干农活的时候被划破了,这么多天了,一直不见得好,反而越来越严重,您来看看?”
“大夫……”
“……”
宁暖难得的出了门,就坐在第一家安济堂不远处的茶楼里,她要了个好位置,正好就能瞧见安济堂的盛况。
见百姓们全都涌入了安济堂内,宁暖这才放下了心,才转头朝旁边看去:“如此,王爷总算是安心了吧?”
“还不止呢。”楚斐盯着不远处,口中道:“我想要做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个,要是安济堂能办得好,以后我再和皇上提起来剩下的那些,他也就不会反对了。”
“只是安济堂不收银子,连药费也不收,长久以往,恐怕皇上也会有所不满。”
百姓们络绎不绝,瞧着今日的盛况就能知道,以后来安济堂的人只会多不会少,时间一长,安济堂便是一个极大的开支,按着他们王爷的想法,可是还得要让安济堂开到各地去,不止京城独一家。
这可就难办了。
楚斐皱起眉头,一时也没有主意。
“等我再想想,我和老三商量商量,肯定能想出主意来。”楚斐说。
宁暖也不催他。
见过了安济堂的开张,两人才从茶楼里出去,上了马车,一路回了王府。
谁知道刚到王府门口,就见管事等在门口,一见他们回来,连忙跑了过来。
“王爷,王妃。”管事压低了声音,神色有些慌张:“太后娘娘她……她又……”
楚斐顿时皱起了眉头:“又送人来了?”
宁暖转头朝他看去。
“是……哎,也不是!”管事说。
楚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到底是是,还是不是?若是太后又送人来了,你知道本王的意思,只管把人赶回去就是,难道还要本王再教你不成?”
“这……”管事回头看了一眼,破罐子破摔地道:“王爷还是亲自来见见吧,这回太后送人,不是送给王爷,是送给王妃的。”
“送给我?”宁暖一下子也是愣住了。
楚斐却是皱起了眉头:“送给王妃!?”
太后一向是给他送美人,那送给阿暖什么?难不成是见他一直不收美人,还要给阿暖送男宠不成?!
楚斐顿时惊惧。
他让宁暖在门口等着,自己先行走了进去,谁知道进了前厅,却没见到想象中的男宠,却是两个鸡皮老婆子。
“这是……”
两个嬷嬷见到了他,连忙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楚斐左右看了看,顿时纳闷:“你们就是太后送来的人?”
“回王爷,正是。”
楚斐心中松了一口气,才回头把宁暖叫进来,他又纳闷:“太后送你们来做什么?”
“太后娘娘担心安王妃的身体,特地派奴婢两人来照看安王妃。”
“你们?”楚斐上下看了她们一眼,挑剔地道:“你们能做什么?”
“回王爷,奴婢两人在宫中时,伺候了不少嫔妃娘娘生产。”
“生产?”
楚斐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她们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
日子过得□□逸,他倒是一下子忘了,好端端的,太后为何要送人过来?可不就是又想要害他了!
楚斐隐隐约约想起,上辈子,太后似乎也是用过这样的借口,说是担心阿暖,怕阿暖照顾不好自己,特地送了两个嬷嬷过来,他还感激不已,当做是太后心里头挂念着自己,如今想来,定也是没安好心。
他冷着脸站到宁暖的面前,呈保护的姿态。“本王用不着你们,你们回去和太后说,自从王妃有了身孕以来,本王便请了女医在府中,王妃身体如何,都有女医看着,多谢太后费心了。”
“这……”
两个嬷嬷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迟疑。
“太后派了奴婢两人过来,这若是贸然回去,奴婢恐怕是不好向太后交代。”
“你们如何向太后交代,本王可不管。”楚斐不耐烦地道:“本王不要你们留在府中,难道你们还要硬留下不成?”
两个嬷嬷当然不敢。
她们哪里敢触安王的霉头,迟疑再三,也还是灰溜溜地走了。
等她们走了,楚斐顿时紧张了起来,拉着宁暖就道:“阿暖,你近些日子可得小心些,若是有什么不对,你就尽管来告诉我,凡是我都替你担着。”
算算日子,慧真大师说的,阿暖的死劫可就是在这段日子了。
宁暖点了点头,也不敢大意。
两个嬷嬷回了宫中,将此事说给了太后听。
太后听完,却是沉着脸,面色难看,什么话也没有说。
皇后连忙将两个嬷嬷赶走,又小心地看着太后:“太后娘娘……”
皇后这段日子里过得不太好,连面容也苍老了许多。
太子是储君,儿子未来是皇帝,她日子过得顺心,可偏偏如今太子惹了麻烦,一下子被废了不说,连她也被皇上埋怨,前朝几位皇子争斗,连后宫之中暂停了的纠纷也重新生了出来,几位皇子的生母也开始作妖,想方设法给自己的儿子争宠。
如今连和太后在一块儿,她也是小心翼翼的,瞧着太后的脸色,看起来也是不太好。
“皇后,你给哀家说说。”太后忽然道:“安王是不是变了。”
“怎么会呢。”皇后说:“太后娘娘您送过去的人,安王向来是不收的,也不是头一回了。”
太后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平日里哀家也不想见到他,近些日子里,却是忽然想起来,安王似乎已经很久没来过哀家宫中了。”
皇后一愣,听太后这么一说,倒是也想了起来,的确是很久没见到安王了。
她最近被太子的事情烦着,倒是一时没有在意这个。如今仔细回想,可不只是从曲州回来以后,在那之前,安王来得就越来越少了。
“兴许是有了王妃的缘故。”皇后小心翼翼地陪着话:“安王是什么模样,太后娘娘也见着了,如今安王妃有了身孕,安王可不就是小心着,臣妾也听说了,安王可是寸步不离安王妃。”
“当真?”
“可不是嘛。”
太后沉思一番,又摇了摇头:“也不是这样。”
皇后不解。
“哀家近日想了许久,似乎是在娶安王妃之前,安王来得就少了。”因着已经过去了几个年头,太后回想起来也费了些精力。“最近哀家听皇上说起,安王又提出了一个什么安济堂,前些日子,还有个曲州,再前些日子,还有启蒙学堂,还有补助银,皇后,你说说,安王是不是变了?”
皇后一时哑然。
可不是嘛,安王可不就是变了?
原先外头说起安王时,都说他是个废柴王爷,可现在说起来的,似乎却是都在夸着安王的好。自补助银的事情起,百姓之中,关于安王的声音便逐渐往好的方向变,到了如今,可是连朝中上下都在夸安王,说安王办事得力。
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皇后一想,一时也想不明白,安王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她也知道,外头越说安王好,她眼前的太后就越不高兴。身为皇后,又抚养安王长大,她和皇上是少年夫妻,也曾经见过淑太妃几面,对于太后与淑太妃之间的事情,也了解过一些。
她一直都知道,太后对安王的溺爱并非带着好意,甚至是她,也是顺着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对安王百依百顺。
可如今得到的结果,却不是太后想要的那一种。
太后百思不得其解:“是为何会变成了如今这样?”
皇后小心翼翼地说:“依臣妾看,安王似乎也无意争什么,做的也都是对百姓有利的事情,连皇上也点头了,他想出来对这些主意,也都让三皇子得了好处,臣妾听说,安王似乎是支持三皇子的……”
说到这个,皇后还有一些遗憾。
她抚养安王长大,是受了太后的指令,可到底也是费过一些心力,若说是关系好,那也应当是太子与安王的关系最好,怎么就偏偏让三皇子得了好处?安王做了那么多事情,三皇子可是占了不少便宜呢。
从启蒙学堂的时候起,三皇子的声音就越来越高了。
原先三皇子可不起眼,太子的对手也就只有大皇子,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朝中人大多数都在支持大皇子与三皇子,三皇子竟是也和安王一样,不知不觉一下子出了头。
这对太后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三皇子的那些动作,背后都有安王的意思。”太后的眉头皱起,脸上是深深的不满:“安王何时变成了这样?”
是啊,安王又何时这般出色了?
不管安王是否想要争夺皇位,依太后看来,只要安王有一点好,她就不满意。
皇后想了想,说:“或许是因为有了安王妃……”
安王变得越来越好,可不就是在有了安王妃以后?
娶了王妃以后,谁不知道安王把安王妃疼到了心坎里,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谁说一句安王妃不好,他便第一冲出去与人争论。先前安王妃有喜,更是大加庆祝,慧真大师还给安王妃算过命,是个好的,说不定就旺了安王呢!
为了安王妃,如今安王妃肚子里的孩子也快出来了,指不定安王就清醒了过来,开始知道上进了。
可皇后也知道,这也是太后不想见到的。
果然,就听太后又不悦地道:“哀家特地送人给安王妃,他又给哀家送了回来,若说是原来的,他不满意也就算了,可哀家这回是送给安王妃,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皇后不敢吭声,垂眉敛目。
殿中安静了许久,她才听到太后缓缓地道:“安王……莫不是有了自己的心思了。”
皇后听见自己问:“那依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她还听见太后说:“安王妃,留不得。”
皇后的心猛地提起,又重重落了下来。
她一时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如何,可想想三皇子,再想想因为被废而郁郁寡欢的前太子,她又听见自己应了一声。
……
自打太后送了一回嬷嬷以后,宫中的人对安王府的态度忽然热切了起来。
楚斐紧张不已,凡是宫中送来的东西,要么退了回去,不能退回去的,也让人处理了,没有一样敢让宁暖经手。原先是宁暖不爱出门,如今却是他不敢让宁暖出门了,连侍卫每日巡逻王府的次数都变多了,生怕会有什么意外。
至于有人邀请宁暖出门,楚斐也一应推了,只说王妃身子不便,谁也不见,甚至连皇后相邀,楚斐都亲自进宫去推拒了她的邀请。
离宁暖生产的日子越近,楚斐就越紧张。
他甚至还让人去问了慧真大师,问问宁暖的死劫过去了没有,慧真大师传回来的话可不算是好,惹得楚斐更是忧心忡忡,每日对着宁暖的肚子叹气。
宁暖摸摸自己的肚子,心里头又是紧张,又是无奈,还有几分好笑。
“王爷这个样子,反倒是让我紧张起来了。”
楚斐的心都提了起来:“那你可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宁暖无奈:“是王爷太紧张了,依王爷的意思,每日都有女医来给我诊脉,一日要看三回,早上中午晚上都不落下,就连每日的膳食也是经过好几次检查,身旁伺候的人也都是熟悉的,王爷都恨不得万事亲力亲为了,王爷还担心做什么?”
楚斐依旧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你一日不生,我就要多担心一日他。”他叹气道:“小心一些,准是没错的,谁知道太后是不是留了什么后手。哪怕是我已经将府中仔细盘查过,将可疑的人全都赶出了王府,可我心里头还是放心不下。大和尚也说了,你有一个死劫,万一……呸呸呸,你可不会有什么万一。”
宁暖安抚地握住了他的手:“太医也说了,说是我这胎正,到时候也好生的很。”
说起这个,楚斐就很担心了。
女人生产就是在鬼门关旁边走一圈,就算是没了人为的暗害,若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
他晃了晃脑袋,连忙将自己的想法赶了出去。
楚斐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忧郁地道:“别的事情,本王都能替你来,可唯独生孩子一事,却是想替你做了也不行。”
“……”
宁暖忍不住多看了他们王爷几眼。
他们王爷莫不是坏了脑袋,怎么连这种事情都想出来了?
不论如何说,安王府的紧张一时半会儿也散不了。
在这样的紧张之中,倒是也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出海的船在外头果然有了收获,得了传书回来,说是船在海山航行了很久以后,终于到了岸,竟然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国家,那儿所有东西都稀罕的很。巨船出发时,也带上了他们的东西,反倒是很受欢迎,那儿流通的也是金银,他们带出去的东西,也换了不少金银回来。
尽管没找到楚斐想要的金矿,可他也知道此事不是想要就能做到的,因而也不算是太过失望。不说其他,光那些稀罕的东西带回来,也能换回来不少银子了,这可是个长期的买卖。
巨船在外头载了满满一船的东西往回开了,只是回来也得费不少时间。
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楚斐又很快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知道有一整船的货物在等着自己以后,他仿佛是见到无数银票长着翅膀朝自己飞来,一下子又忽然恢复了原先挥金如土的习惯。
他出了几次门,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带着许多东西,要么是给宁暖的,要么就是没出生的小世子的,将屋子里填得珠光宝气,肉眼可见之处,到处都是华贵的镶满了珍珠宝石的东西。宁暖刚开始还头疼不已,后来见得多了,竟然也渐渐习惯,偶尔薛明玉或者江云兰来看她,反倒是个个都一副被晃花了眼的模样。
楚斐满心满眼就只有宁暖和没出生的孩子,一时连外头的事情也不顾了,偶尔三皇子来寻他,他再出出主意,早朝也是再也没上过,更是许久没出现在百姓们的眼中。
百姓们还纳闷不已,却见安王府闭门谢客,而京城里头的事情一件多过一件,安王不出现,外头谈论安王的话却是少了。
这反而却如了太后的意。
哪怕是外头传出了对于自己名声不好的话,楚斐也懒得理会,只管待在府中,守着宁暖生产。
他在府中备足了女医,还有守卫的侍卫,连暗卫也藏在暗处待命,更是搜集了许多珍稀药材来等着救命,万万事俱备,只欠宁暖发动了。
宁暖发动的日子,还是在某天下午。
她照往常一样,躺在躺椅上,拿着一本书在看,这书也是慧真大师送过来的,是一本孤本,宁暖从未看过,看的正是入迷。而楚斐就守在她的旁边,坐在椅子上,膝盖上放着一盘葡萄,小心翼翼地给葡萄剥皮,剥好以后,再送到她的嘴边。
宁暖看着看着,便忍不住看向了他。
“王爷今日没有事情?”
“我早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完了。”楚斐说着,便忍不住朝她的肚子看去。如今宁暖小腹已经高高隆起,大夫也说了,就是在近几日临盆,可却是久等也等不来。楚斐紧张不已,早早便将能处理的事情全都处理完,不能处理的也推到了一边,他心里头放心不下,只等着宁暖生完了再处理。
“这葡萄合不合你的胃口?”楚斐尝了一口,顿时被酸倒了牙。“这么酸的葡萄,你也能吃得下口?”
“当初明玉也是这样的。”宁暖忍不住笑:“我那时候也惊讶,这么酸的东西,明玉竟然也吃得下,可如今我却也吃的高兴,明玉前些日子还给我送了不少酸话梅过来,我尝着也很合胃口。”
提到这个,楚斐便觉得牙更疼了。
他见宁暖吃的高兴,自己也偷偷尝了一颗,才咬了一口,便觉得自己的牙没了知觉,偏偏宁暖还吃得津津有味,好似不是同一种酸话梅一样。
楚斐又高兴起来:“先前薛明玉就生了个儿子,之前他抱到王府里来,我也看了一眼,倒是可人疼的很。”
宁暖摸摸肚子,又问:“若不是个小世子,王爷就不高兴了?”
“哪里会,若是个和你一样的姑娘,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楚斐顿了顿,又肯定地道:“但这回,一定是个小世子。”
谁让宁暖上辈子就生了个小世子呢!
虽然这辈子怀的日子不一样了,可事事都按照上辈子的路来,这辈子宁暖肚子里怀的,也肯定是个世子。
因着这样,楚斐准备起东西的时候,也全都是给男孩的。
他说起来还有些遗憾:“若是个龙凤胎就好了……”
这样他又有了世子,又有了女儿,阿暖以后也不用再受第二回苦。
宁暖摸着肚子,正要笑他,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她沉默了一下,忽然伸手拉住了楚斐的手。
楚斐忽然被她拉住,一时也有些没反应过来,顿时纳闷道:“阿暖,怎么了?”
宁暖冷静地吩咐道:“香桃,扶我去床上,王爷出去,顺便将女医叫来,对了,别忘了稳婆。”
楚斐:“……啊?”
宁暖说:“我要生了。”
楚斐:“……”
楚斐:!!!
楚斐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脑子空白了一瞬,下一瞬,便已经慌慌张张地跳了起来,他的动作太过禁锢行,甚至一下子踢到了椅子腿,把他绊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了地上。楚斐也顾不得其他,连忙稳住了身体,他手忙脚乱地帮着香桃将宁暖扶到了床上,又想起宁暖方才交代的事情,一下子又如炸毛猫一般蹿了出去。
“快来人!王妃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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