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汪全如实将楚斐的话传给了香桃, 再由香桃传给了宁暖。

    香桃说起来时,目光之中充满了崇拜, “小姐, 竟然真的被您猜中了, 安王他竟是当真放弃了。小姐,您怎么就猜到这么准, 万一安王他真的下山去了,岂不是就……”

    宁暖淡笑道:“我早就说了。”

    “小姐, 您真是料事如神。”香桃高兴地说:“现在可好了, 小姐既不用出去见安王,也能从安王的口中知道少爷的事情,让安王占不得半点便宜。”

    院子外面的马车被拉了回去, 隔壁院子的骚动也消失了,等到了楚斐原先说好的时辰,宁暖便出了房门,走到了院子里。

    她坐在院子石桌前,等着安王像是之前说好的那样来联系她。宁暖等了没多久, 忽然有一个纸团从天而降,正正好好落到了桌上。

    宁暖愣了一下, 伸手将纸团拿了起来,展开一眼, 上面是笔力锋利……一个墨点。

    宁暖笑了一下, 知晓是安王出现了。

    难道安王这还是在和她闹脾气不成?她故意不去找安王, 逼得安王不得不就范, 也没有办法见着她的面,如今安王反倒也像是发了脾气,只给她一个墨点,连一个字也不愿意和她说。

    宁暖放下纸条,扬声问道:“是安王殿下来了?”

    院墙后面一声不吭,又扔了一个空白的纸团过来。

    宁暖也不恼怒,问道:“那安王殿下能否告诉民女,兄长究竟是与殿下您达成了什么合作?”

    她等了一会儿,那边才又扔来纸团,展开以后,上书四个字:无需挂念。

    “安王殿下说笑了,若不是民女心中担忧,也不会为了此事跑到云山寺来,民女来找殿下,就是想要问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宁暖顿了顿,又道:“难不成安王殿下想要出尔反尔,不愿意将此事告知民女不成?”

    “……”

    汪全躬身弯着腰,背部被当做桌板,一张纸摊在他的背上,毛笔在上面划过几道,又被纠结地揉成了一团,被主人随意地丢弃在地上,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汪全的脚边就已经多了好几个纸团。

    又一个纸团落到地上,汪全连忙将手中的纸低了过去。楚斐接过,落笔时又生出了几分犹豫。

    “王爷。”汪全压低声音,小声道;“王爷,为何不能将事情告诉宁姑娘?”

    楚斐也没将自己打算造反的事情告诉他,在汪全的眼中,宁朗与他也只是普通合作。

    楚斐轻轻踢了他一脚,低声道:“要你废话。”

    汪全连忙闭上了嘴巴。

    等纸团再落到宁暖手中的时候,纸上依旧没有多少内容:一些生意往来。

    宁暖说:“殿下还想要欺瞒我?哥哥对于生意之事一窍不通,殿下找兄长帮忙,恐怕是找错了人。”

    “……”

    那边又安静了许久,才又扔来一个更大一些的纸团。

    这次楚斐写的有些多,略过自己的准备和目的不说,只说自己在青州一带发现了一个商机,只是碍于私人原因不能亲自出面,只能找上宁朗。为了让宁暖放心,他还将与那商机有关的内容都写了出来,十分详细。

    商机是真的,让宁朗帮忙也是真的,哪怕宁暖派人去青州查探,也查不出什么来。

    宁暖却是困惑:“既然如此,哥哥为何还要特地瞒着我?连爹娘也不愿意说?”

    楚斐的脚边又多了好几个纸团。

    他好不容易写出了一个还算满意的理由,可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又将刚写好的内容揉成一团,顺便朝着汪全伸手。

    “王爷。”汪全苦哈哈地道:“没了。”

    “什么没了?”楚斐一时没反应过来。

    “纸没了!”

    楚斐:“……”

    他垂眸一看,果然见自己的脚边多了好几个纸团,数量不少。可他还没有与宁暖说几句话,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没纸了?

    他立刻催促道:“快,快去书房拿纸。”

    汪全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跑了。

    而那边,宁暖久等不来他的消息,顿时又纳闷地喊了一声:“王爷?”

    “……”

    “王爷?您还在吗?”宁暖又喊了好几声:“若是您走了,能否告知民女一声?”

    楚斐回头看了一眼,汪全也不知道去做些什么了,竟是还没有带着纸回来。

    他攥着毛笔,眼看着宁暖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些着急,他捂住嘴巴,咳了一声,粗声粗气地道:“我在。”

    宁暖这才放下心,又说:“王爷还没有告诉民女,为何兄长要特地将这件事情瞒着我们?”

    楚斐想了想,又粗声粗气地道:“我怎么知道。”

    宁暖:“……”

    楚斐补充道:“他说要撑起你们宁家,靠读书考功名没有机会,我能给他这个机会,他自然就答应了。你们宁家人一向不乐意见着我,若是告诉了宁大人,恐怕宁大人也不会答应。”

    宁暖想想,的确如此。

    可要是连她爹娘都不答应,那宁朗自己就更不会答应了。没有比宁朗更讨厌安王的了,在家中,不只有爹娘耳提面命让她千万不要靠近安王,哥哥也是如此,甚至他还打了安王好几次。

    “那安王殿下许诺了哥哥什么呢?”

    “他想要什么,我就给了他什么。”楚斐道:“难道你还担心我会骗他?”

    宁暖摇头,又想到安王看不见,这才出声道:“安王殿下的话,民女并没有怀疑,只是哥哥与王爷有些嫌隙,民女实在猜不出来,哥哥为何又和王爷谈起了合作。王爷既然答应了民女,那就不要藏着掖着,不如将事情全都说了,这样民女也能放下心来。”

    楚斐张了张口,刚要说点什么,又有一个念头在他的脑中升起,他心念一动,又立刻道:“若是这么简单就和你说了,本王岂不是亏大发了”

    “那王爷想要什么?”

    “本王的要求倒是不高,只要你愿意见本王一面,本王就事无巨细,全都告诉你。”楚斐故意道:“如今可是你在求本王,而不是本王在求你。”

    “……”

    香桃听着,顿时气得不行。

    也不等宁暖说什么,她便率先道:“是王爷先答应了我们小姐,如今又改口,可不就是出尔反尔?”

    “本王只说了要告诉你,可没有说要告诉多少。”楚斐顿时得意了起来:“宁姑娘特地来了云山寺,只听到这么一点消息,恐怕是会不甘心吧?”

    宁暖也气笑了:“听王爷的意思,是非得要见上一面才行?”

    “宁姑娘可实在是难见的很,我堂堂王爷,却连见上宁姑娘一面都难得很。”楚斐酸溜溜地道。自阿暖去世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阿暖,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了从前,见到了阿暖,却连见上一面都困难,每回都得下大工夫,见到了一眼,回头还要靠着那一眼想上许久。

    想他上辈子,阿暖已经是他的妻子,他何时费过这么大力气?

    好不容易能找借口与阿暖见上一面,都是一波三折,连云山寺都走了一遭,却连个衣角都没见着,离得最近的一次,也是隔了一扇门,他影影绰绰只能看见一个人影。

    “若是王爷不答应,那我只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爹娘,以爹爹娘亲的性,自然不会答应兄长与王爷来往,看来王爷是要重新找人了。”

    楚斐顿时急了:“我们可是定下了契约的!”

    “哦?”宁暖丝毫不慌张,问道:“那民女要问问王爷,若是哥哥反悔了,按照契约上说的,给如何赔偿王爷。”

    “……”楚斐一时编不出话来。

    对上宁暖,他平时还算是灵巧的口舌都好似没了用途一般,连一个简简单单的理由都没有办法想出来。

    楚斐支支吾吾,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

    宁暖又道:“王爷说不出来,那就是没有了?”

    楚斐噎住。

    他暗暗回头看了一眼,心想汪全这个蠢奴才怎么还没有带着纸回来。

    殊不知,在屋子里,侍卫也问了汪全这个问题。汪全捏着一沓雪白的纸,气定神闲地道:“我这是才帮王爷呢,王爷想要和宁姑娘见面,只靠这扔纸团,如何能与宁姑娘更近一步?”

    侍卫恍然大悟,连忙给了他一个敬佩的眼神。

    而这边,楚斐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只能将此事暂且忽略了过去。

    “既然王爷说不出来,那民女回去与哥哥说一声,既然退出也可以,那退出了正好,民女也不用担心哥哥的安危了。”宁暖说完,便起身站了起来,就要往屋子里走。

    隔着一堵墙,楚斐好似也看到了她要离开的动作一般,急忙叫住了她:“等等!”

    “王爷是愿意说了?”

    楚斐不情不愿地道:“青州地势险峻,那边多山匪,想来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不愿意告诉你们。”

    “山匪?”

    “那些山匪在青州盘亘多年,占山为王,哪怕是当地县官也要礼让三分,也是因为如此,青州当地也较为贫困。”

    “那王爷让哥哥过去的意思是?”

    “若是和那边山匪打好了关系,青州又有一处优势还没有让旁人发现,具体涉及机密,我也不与你多说。我让你哥哥去青州,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宁暖却是有些惊讶:“哥哥身上能有什么,能让王爷这般看中?”

    楚斐阴阳怪气地道:“他读书不行,拳脚功夫不行,连做生意也不行,脑子不好用,可交朋友倒实在是厉害的很。”先是他,后又是祝寒山,宁朗交得朋友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不说他——回来以后,发现自己和宁朗成为了关系密切的朋友,也是楚斐不愿意回想的事情。只说祝寒山,以他对祝寒山的了解,祝寒山那人可一点也不近人情,能力出色,可身边却也没多少朋友,走得近的官员也是点头之交,那人性情古怪的很,他上辈子可没听说祝寒山与谁走得近,又对谁脸色好,可这辈子倒好,却是被宁朗给勾搭上了。

    宁朗这人脑子笨,性子直,一眼就能看到底,唯独对待朋友态度真诚,让人见着了便舍不得拒绝。楚斐猜想,若是想要和那些山匪打好关系,说不定也得让宁朗这个性情耿直的人去才行。

    和山匪打好了关系,剩下的就顺利了。

    “你可放心吧,我自然会派人保护他的安危,不会让他轻易出事。”要是宁朗出事了,只怕阿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宁暖有些不敢相信:“当真如此?”

    “我还会骗你不成?”

    “可我听哥哥的意思,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难道他还有什么瞒着你?”

    宁暖犹豫了一番,说:“听哥哥的意思,此事似乎还可能连累我们宁家……”

    若只是去做生意,什么生意会危险到能让整个宁家受牵连的?

    “他竟然连这个也和你说了?”楚斐惊讶过后,又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瞒着你,青州的事情若是成了,就是从皇上手里头抢生意,此事又是与山匪合作,你也清楚,若是哪天皇上要治理青州山匪,那与我们这些与山匪有关系的,一个也跑不了。”

    “只是如此?”

    “还能是什么?”楚斐故意道:“宁朗头一回做这种事情,说不定是心里头怕了,才和你透露的危险了一些,若是真的危险,我也不可能会让他去。我还与他定下了契约,契约书上的内容便是,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绝对不会连累你们宁家,更会将他摘得干干净净。”

    “……”

    宁暖说不出话来了。

    楚斐说的都是真话,只是隐瞒了一小部分,因而说起来也丝毫不心虚,让宁暖听不出半点不对劲。

    “你要是实在不行,就回去问一问宁朗,是不是有这样的契约书?我让宁朗那小子占尽了便宜,他想要让你们宁家发扬光大,我才给他这样的机会,若不是看在你……看在宁朗与我还算是关系好的份上,哪里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宁暖听得半信半疑,可却找不出错处来。

    “王爷说的事情,当真能做到?”宁暖犹豫:“我哥哥当真不会有危险?”

    “本王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反悔过?”

    宁暖不言。

    香桃听到这儿,心直口快地道:“王爷先前还与我们老爷说,说是再也不会对我们小姐做什么。”

    楚斐:“……”

    楚斐暗暗咬牙:香桃这丫鬟,真是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嘴巴都讨厌的很。

    “本王是说过,怎么了?”他心底发虚,硬邦邦地扬高了声音,道:“本王先前是这样说的,如今又看上你们小姐,这样也不行?”

    香桃气得直翻白眼。

    宁暖却是说不出话来。遇着一个外男这样露骨的表达这番意思,她也实在难以应对。

    宁暖不好意思多待,匆匆结束了话题,便带着香桃回了房里。

    而另一边,汪全也带着一沓雪白的纸,姗姗回来了。

    “王爷,您要的纸来了。”汪全道:“您快给宁姑娘写吧。”

    他的话刚说完,脑袋就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楚斐怒骂道:“蠢奴才,等着你送纸过来,本王的脸都丢尽了!”

    汪全嘿嘿笑了两声,讨好地道:“依奴才看,王爷和宁姑娘说得兴致正浓,奴才也不敢打搅王爷。”

    楚斐哼了一声,回头看了隔壁院子一眼,有院墙挡着,他也看不出什么。楚斐抬头看了一眼,院墙正好是他能轻松翻过去的高度,只是……只是他上一回爬墙时,就被宁朗撞了个正着,还被他打了一拳。

    亏大发,实在是亏大发了。

    他捏着这样一个优势,结果竟然连阿暖一面都没有见着,实在是亏大发了!

    楚斐不甘心地回头看了好几眼,才只好带着汪全回去了。

    宁暖和江云兰来云山寺的目的只是为了感谢慧真大师,因此两人也没有在山上多待,很快便启程回了京城。而楚斐又去找慧真大师算了一番姻缘之后,也只能不甘心得启程回京。

    楚斐将事情和宁暖说了,也没有多耽搁,很快就给宁朗派了任务,让他带人去青州。

    要是出发去青州,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书院里自然也不能再去了。宁朗才刚淡定了几天,又陷入了愁苦之中。

    这如何在不告知内情的情况下,劝服宁彦亭和江云兰,让他们答应,也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宁暖一直时刻关注着他的动静,只知道他下定了决心,某天晚上用过晚膳以后,便去找了爹娘两人,也不知道他们三个说了什么,宁暖偷偷派香桃去偷听,什么话也没有听见。等宁朗再从屋子里出来时,鼻青脸肿的,显然被两人收拾了一番,可最后还是答应了。

    从那天七,宁朗那没什么,宁暖却觉得爹娘好像又对自己紧张了起来。

    先是江云兰又开始忙碌地给她寻觅合适的青年才俊,连宁彦亭也痛骂了安王好几回,变回了和原来一样的态度,甚至是比原先更痛恨安王的模样,两人更是在私底下偷偷劝过她好几回,让她离安王千万要远一些,不能再靠近安王。

    好像也是知道安王又对她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宁暖纳闷不已,也不知道他们为何态度大遍。

    等过了几日,她又听香桃神神秘秘地过来说安王被人打了的消息时,宁暖竟然也没有多少意外。

    香桃却是解气地很:“奴婢听说,安王是走在路上,忽然路边蹿出来一群乞丐,不由分说便将安王打了一顿,等安王的侍卫跑过来的时候,那些乞丐就有已经跑远了。安王被打的时候,可就是在京城的大街上,当时街上所有的人都看见了,小姐,你是不知道,如今外头可都在嘲笑安王呢!”

    宁暖纳闷:“安王被打,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奴婢能不高兴吗?小姐,安王可是又对你不怀好意,要不是奴婢功夫不好,奴婢也想亲自打安王一顿。”香桃恨恨地道:“安王那厮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宁暖无奈。

    她合上账本,带上刚看完的账本去找江云兰,路上却看见娘身边的大丫鬟急匆匆地走了出去,身边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人,她心中好奇,回头问道:“春桃身边的那人是谁?”

    香桃道:“奴婢也没有见过。”

    那人瞧着面生,怀中鼓鼓囊囊的,好像是装了一大笔银子。宁暖顺着她们走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是江云兰的屋子。

    她进了屋子,便不由得问道:“娘,春桃是带着谁来见您了?”

    江云兰一惊,立刻道;“阿暖,你怎么来了?”

    “娘给我的账本看完了,我来还给娘。”宁暖说:“娘,你还没有和我说呢,那人是谁?”

    “阿暖,你不用在意,不过是个普通人。娘找她办了点事情,如今事情已经办完了,不过是一桩小事。”江云兰顿了顿,似乎生怕她追问,又补充道:“你爹也知道的。”

    宁暖没有在意,倒也没有继续追问。

    “过几天,哥哥就要出发去青州了,哥哥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都准备好了。”提起这个,江云兰又担忧了起来:“你哥哥也真是的,好端端的,非要去和安王合作,还要去青州那么偏远的地方,我可是听说了,那里穷山恶水,听说还有山匪呢,你哥哥去了那儿,要是出了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安王殿下说了,他会派人保护哥哥的。”

    江云兰愤愤,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小声嘀咕道:“你哥哥也真是,和谁不好,偏偏要和安王,难道还没有在安王身上吃够苦头,连安王的话也信,若是以后他被安王坑了,我可不会帮他……”

    宁暖听着,也没有说什么。

    她心中道:可哥哥将事情说了以后,也没见得爹爹和娘亲拦呀?

    或许是拦过了,不然哥哥脸上的伤也不会到现在都没有好,可最后爹爹和娘亲还是同意了,想来也是赞同了这件事情。

    宁暖只是好奇,他们究竟瞒了自己什么事情。

    旁的不说,为何偏偏对安王的态度这般奇怪,反复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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