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韵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 是在十分钟后。
池烟路痴, 加上这个地方又是第一次来,姜韵怕她转地晕头转向, 跟某个公司高管谈完正事之后, 拿着手机就去了洗手间那边。
走廊长而宽敞,头顶的一排灯打下来,把每个角落都照得异常明亮。
明亮得有些渗人。
姜韵进去看了一眼,洗手间内每个隔间的门都开着,却根本看不见池烟的人。
她不放心,一边打电话给她一边问:“小池?”
没人应。
那头各路明星都已经走完过场, 这会儿过来洗手间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三两成群有说有笑。
姜韵越发头疼, 有人跟她打招呼,她也顾不上理,简单点下头之后, 抬脚又出了洗手间。
池烟的手机根本打不通, 没人接听, 也没人挂断。
十几声忙音过后,直接被自动挂断。
再打过去, 依旧是忙音,然后系统自动挂断,循环往复。
姜韵干脆没再打给池烟, 转而找到姜易的电话打过去, 风风火火地往保安室那边走。
姜易应该是在车上, 接听电话以后,那头就有喇叭声响了一下,男人的声音很快传过来:“姐,怎么了?”
“小池不见了,”姜韵长话短说,“应该是在十几分钟以前。”
她的表情严肃,也不多说废话:“我现在去保安室调监控看,你想想最近是你惹到谁还是她惹到谁了?”
话刚说完,姜韵抬手敲了敲跟前的门。
池烟没来过这里,但是姜韵是常客。
她带过的艺人基本都是大红大紫的,大大小小的电影节参加过不少,姜韵轻车熟路地就找到了保安室。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她听见那头有男声传过来,这次不是姜易,而是陆靳声。
“梁峰有个九岁多的女儿,听人说是和他爸以前收养的养女梁悦生的,梁悦因为这事儿被梁家赶出家门……”
“说重点。”
陆靳声咳了一声,“梁悦生孩子那天难产去世了,脖子那里也有颗痣。”
他盖棺定论:“梁峰可能是太喜欢梁悦了,所以四处找那里有痣的女人。”
“最主要的是,梁峰特别宠这个宝贝女儿。”
姜韵一边听那头陆靳声的叙述,一边让保安调了一下监控。
时间段掐的紧,所以很快就找到池烟去洗手间那一断。
进去的时候是正常的,出来之后,果然被一个男人拿了东西给弄晕带走的。
那人黑衣黑裤,还带着的黑色帽子,一出门可能就会和黑夜融为一体。
画面再放大一些,勉强能看见男人的脸。
这人外的明目张胆,都没带口罩掩饰一下。
姜韵皱眉道:“是个男人,一米八以上,”她继续放大,“手上带的应该是定情戒指。”
隔了几秒,还没等她再细看,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他爸是副省长?”
这次依旧是陆靳声应的声。
“小易,他爸以前好像是你爸下属。”
姜易全程都没怎么说话,直到这话出来,他才“嗯”了声,“姐,我知道了。”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陆靳声抬手扣了扣方向盘,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后视镜里男人紧皱起来的眉。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下一秒要砸东西发火的人。
陆靳声这时候也不敢开玩笑,“他女儿平时都是家里司机接送,这会儿应该在家里……”
他的意思很明显,梁峰现在找不到人,那就只好从他那宝贝女儿那里下手。
效率绝对高。
他的话突然顿住——问题是,不知道他们家在哪里。
姜易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姜文涛那里,张口就问。
姜文涛也不是闲的没事把每个人家里的地址都记在小本子上,一边打到梁家那边问,一边还要听着姜易这个兔崽子催他快点儿。
他越急越乱,等打听出来之后,刚要把这个兔崽子给骂一顿,结果“嘟”的一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干脆利落,没给他任何缓冲时间。
他这个当老子的,居然被姜易当成了儿子使。
妈的。
姜文涛骂人的话憋在了肚子里,最后全撒在了家里的狗上面。
·
陆靳声把车开到梁峰家里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半。
他中途超了好几个红灯,就差直接提前从交警那里拿罚单了。
姜易依旧一言不发,一张脸比外头的天还沉。
姜文涛打过了招呼,所以车开进小区的尤其顺利,包括在外面按门铃的时候,几乎是立刻就有保姆过来开门。
梁峰家里这会儿外安静,只有一个保姆,还有那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
那保姆明显是接到了梁省长的电话,这会儿客客气气的,边带他们往里面走边道:“心儿在二楼弹钢琴,两位要在楼下等先生回来吗?”
梁心儿,应该就是梁峰的女儿。
名字取的还真是讽刺。
陆靳声有意无意地试探:“梁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保姆很快意会,打电话去问了。
“四哥,要报警吗?”
“我爸安排了人过来。”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应该快到了。”
五分钟后,保姆回来的时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生不接电话。”
话才说完,楼上有声音传过来:“冯阿姨,家里来客人了?”
小女孩几乎一蹦一跳地下了楼,活泼开朗,完全不怕生人,“叔叔,你们是来找我爸爸的吗?”
陆靳声偷瞄了姜易一眼,后者不为所动,已经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了,他只好蹲下来跟梁心儿说话。
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直到姜易的电话被接听。
·
池烟昏迷的时间不长,但是一睁眼,已经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像是在某个车库,又像是在地下室。
四周的东西杂乱无章地放着,石头木板堆积在一起,头顶的吊灯吱呀吱呀地晃,打下来的亮光也是一晃一晃的。
池烟闭了闭眼,手和脚都被绑在一起没法动弹,嘴上也贴了一截宽胶带,连着几根头发一起黏在脸上,转下头都觉得有些疼。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低头在调试摄像机。
“你叫池烟?”
他似乎注意到她醒了,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演员啊?”
摄像机似乎已经被调好,他抬腿走过来,吊灯下的影子渐渐砸过来,狰狞可怖,压的池烟有些透不过气。
她身上穿的还是晚宴那件露肩纱裙,本来白色的裙子不知道蹭了什么东西,这会儿裙摆一块一块都成了灰的。
温度不高,偶尔还有外头的风钻进来,男人的手伸过来的时候,池烟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好好配合我,资源我可以给你最好的。”
应该就是很多年前的那个为首的人。
声音虽然不一样了,但是这张脸她隐约觉得熟悉。
她额头上有汗渗出来,紧接着就听那人继续说:“我好像再哪里见过你呢……”
果然——
他的手已经停在池烟凸出的锁骨上。
“你跟她最像。”
“不仅这颗痣像,连眼神都像,”男人说着闭了闭眼,像是在回忆什么,“可是你们都不是她。”
他的手已经开始往下移,刚碰到她的衣服,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伴随着池烟轻微的呜咽声。
梁峰收回手,把掉在池烟脚边的手机拿起来:“姜哥哥……你也喜欢和哥哥有这种关系吗?”
池烟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梁峰这个人的认知——变态,十足十的变态。
她保证,如果这次能安然无恙地回去,她再也不说姜易变态了。
梁峰似乎是要验证什么一样,接听之后就把池烟嘴上的胶带给扯了下来。
他下手重,池烟甚至感觉到有几根头发已经从头皮上被扯了下来,她刚闷哼了一声,就听到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温温柔柔:“老婆。”
池烟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闷闷地“嗯”了一声。
“乖,别害怕。”
“……嗯。”
“把电话给他。”
池烟抿了下唇角,抬头看那人:“他让你接电话。”
梁峰勾了下唇角,灯光底下,一张脸白的发寒,更显阴森。
姜易开门见山:“我是姜易。”
梁峰皱眉。
姜易这个名字,他太过于熟悉。
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家长眼里,姜易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我在你家里。”
梁峰的眉毛皱得更紧:“你想干什么?”
“你女儿还这么小——”
“姜易,你他妈威胁我?”
“我从来不威胁人,”姜易语气淡淡,“给你一分钟思考的时间,现在在哪里。”
那头梁心儿还在说话,这头听不真切,只能听到几个音节。
梁峰就这么一个女儿,他在外面再坏,一回到家,照样是扮演着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他额头上很快出了一层汗,嘴唇开始打颤,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又听那头姜易道:“还有十秒钟。”
梁峰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呼吸也重了起来。
“我不主张以暴制暴,但是前提是我老婆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姜易的声音越来越冷:“最后一遍,在哪里。”
那头小女孩惊叫了一声,又传来很多人走动的动静。
梁峰一秒都没敢耽搁,飞快报了个地点。
池烟甚至不知道姜易说了什么,只知道一通电话打完以后,梁峰一直在局促不安地原地转圈。
四周有木头腐烂和铁锈的味道,池烟轻轻地呼了口气,胃里直往上冒酸水。
她不说话,梁峰就更不可能说话。
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梁峰过来把她手脚上的绳子给解开,“你先出去。”
池烟不明所以,但是怕他临时反悔,也没敢多问,拿了手机就小跑着出了门。
外头温度更低,才一出门,凛冽的寒风就扑面打过来,打的她的脸和肩膀都生疼。
前头停着几辆车,隐在黑暗中,看不大清晰。
池烟原地站了几秒钟,直到有人走过来把她抱在怀里,肩膀上有外套盖住,还带着男人身上的体温。
池烟吸了吸鼻子,听见他问:“怕吗?”
“怕。”
姜易把她打横抱起来,池烟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脸都埋在他胸口,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全都蹭在了他的衣服上。
她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姜易。
怎么可能不怕,她都还没姜易拍过结婚照,也没有一起度过蜜月,甚至还没听姜易正正经经地说过一声爱她。
旁边有人往那边走,也有警车闪的灯晃过来,这个原本平静的夜晚,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池烟的眼泪掉的越发欢,瓮声瓮气地叫他:“姜易。”
“怎么了?”
“我还听你说过爱我。”
“我爱你。”
姜易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风声太大,但他还是听见池烟轻轻地回了句:“我也爱你。”
·
池烟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满目的洁白,连窗帘和床单都是白的,男人就趴在床边,手还轻放在她的胳膊上。
池烟注意到手背上插着的针头,她抬起另一只手按了按太阳穴,然后在姜易的脸上轻碰了下。
从眉毛到眼睛,一根根地数他的睫毛。
姜易的眉毛还轻皱着,睡得似乎极不安稳,池烟只轻轻翻了个身,就把他给吵醒了。
男人睁开眼看她。
四目相对,他眼底尚未清明。
池烟眨了眨眼,叫他名字:“姜易。”
“嗯。”
姜易已经松开她的胳膊,“饿吗?”
“不想吃。”
池烟胃里空,但是依旧怎么都提不起胃口来。
吊瓶马上就空了,姜易拉起她的左手,拔针头的动作特别轻,在她手背上轻按了十几秒,才把手转向她的小腹:“都这么瘦了,还不吃?”
池烟握住他的手,“我真的不想吃。”
“听话——”
姜易的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就“砰”的一声被打开,声音之响力度之大,像是直接用脚给踹开的。
“姜易!”
姜易和池烟同时看过去。
沈文馨拿了体检报告,就差一把拍在姜易脸上了:“你媳妇儿怀孕你都不知道?”
池烟:“……”
别说姜易不知道,就连她这个当事人,如果不是沈文馨今天说,她也不会知道。
沈文馨白了姜易一眼,转头来看池烟的时候已经又是一副慈母的样子,“小烟这几天胃口不好吧?想吃什么跟妈说,妈给你做。”
她跟姜易还敢说什么都不想吃,但是跟沈文馨,说出这种话绝对需要勇气。
池烟嘴里发苦,只好随口答了一句:“想吃甜的。”
沈文馨很快记下,乐颠颠地出门,就等下班做给池烟吃了。
池烟看了一眼姜易,还没太反应过来:“妈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姜易:“没听懂?”
池烟点了点头。
一孕傻三年,她这已经开始发作了。
“我要有三个月靠手生活的意思。”
池烟更听不懂了,“难道不是靠嘴吗?”
姜易勾唇笑,眼底有几分不大明显的邪气,他抬手碰了碰她的下巴,拇指一点点轻碾过她的唇:“你要是愿意,嘴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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