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年，上元佳节，晴。
玉安回府的第七日。
我端坐在梳妆台上，任凭几位妆娘娴熟地在我的脸上涂涂画画。
妆毕，众人轻声告退。
我出神地望着西洋镜里浓妆艳抹的人，像是不认识自己一般，伸出手缓缓地在侧脸上轻抚。
不知什么时候，玉安出现在我背后。
他故意紧贴着我，微俯下身，用修长的手指挑起我披散在肩的一缕长发，凑到鼻前细细地闻：“真香。”
镜子里，他眸色沉沉地盯着我，眼底翻涌着一些暗黑色的可怕情绪，几乎快要将我连皮带骨吞噬殆尽。
我平静地注视着他，身体却忍不住地紧绷。
我害怕他，而他显然清楚这一点。
“放松。我只是来接你去祭坛的。”似乎很满意自己对我造成的影响，他难得愉悦开口，“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至少……现在不会。”
上元佳节，降福之日。
在这一天，最好的姑娘会画上隆重的妆容，在城中央的祭坛跳上一曲最曼妙的舞蹈，以此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
这位姑娘被大家称为神祝，每年一届，全城票选。
而今年，走上这祭坛的人，是最不应该成为神祝的我。
我站在祭坛中央，看着台下的泱泱大众，温顺地垂下了眼帘。
祭舞冗长繁杂，一个时辰后，我像往届所有的神祝一样，被特定的长者搀扶着退下。
神祝完成了使命，就没有了留下的理由。
接送我回家的依旧是玉安。
李副官开着车小心翼翼地避开人流，他先是夸张地赞美了我一番，见副驾驶上的玉安一直沉默，又凑上去搭话：“少司令，云生小姐今天的舞，可谓是艳惊四座啊！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年郎！”
玉安侧头瞥了我一眼，嗤笑道：“艳惊四座？不过是有形无骨罢了。”
我眼睫轻颤，不敢出声。
李副官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识趣地噤了声。
等回府后，我匆匆应付过众人，便提起裙摆直奔我的闺房。
玉安回来后，我总觉得只有厢房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知我刚刚合上门，就被人从后头掐住了腰身。
那人将我翻了个身，凶狠地把我抵在了门上。
我忍不住微张着嘴，想要惊呼，可声音还没出口，就被那人尽数咽下。
滚烫炙热的唇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趁我猝不及防的时候，在我口中攻城略地。
我挣扎着推开他：“唔……玉安！放手！！我们不能——”
“为什么不能？”他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插/入了我的发根处，与我额头相抵，“我喜欢你穿这件礼服，好看到我现在就想……”
他顿了顿，薄唇抵着我的耳廓，笑得恶劣：“把它撕碎。”
“但是一想到不是穿给我看的，我又恨不得……把你撕碎。”
我闻言，心脏骤揪，猛然抬起头看向他。
他目光平静地咬了咬我的下唇，安抚道：“别怕。只要你乖一点，我就勉强不发疯。”
“不可能的……谁都能和你在一起，就我不能……玉安，我求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放过？”他自嘲地笑，“想都别想。我死也不可能放过你。”
我泪眼婆娑地揪着他的领子：“可是玉安，男子与男子之间……是不会有善果的。”
更何况……
他皱着眉，把拇指移到我的唇上，故意将我的口脂揉花：“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只要是你，就注定该是我的。”
我听了他的话，把手抵在他胸口，摇着头。眼泪大滴直流，不肯开口。】
……
【民国八年，清明，微雨。
玉安回府的第三个月。
他果然是从前线调回了后方。
毕竟自战争开始后，他已有六年清明未曾在家过了。
天色微亮时，他便带人去了山上扫坟。
而我则按照惯例，在用过早膳后，去给玉安的父亲玉老司令请了安。
等要退下的时候，他忽然叫住了我：“云生。你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吧。”
我朝他温和一笑：“老爷子的记性就是好，下个月便是我二十岁生辰了。”
他眼神极度复杂地看着我，良久后，才长叹了口气：“云生，你可怨我们？”
我一愣，看着他苍老而佝偻的身影，摇了摇头：“怎么会？是玉安把我从死人堆里捡了出来、您把我抚养长大的，我感激还来不及，又何来怨恨一说呢？”
老爷子听了这话，忽然情绪激动地弯下腰猛咳了几声，我连忙上去拍了拍他的背。
他缓过劲后，拽着我的手，颤声道：“你该怨的……该怨的！若不是为了镇住这间老宅的气运，你又怎需要男扮女装二十年？你的命相又怎会呈早衰之相？云生娃儿，是我们对不起你啊！”
面相有早衰之相的人，都活不过而立之年。
自古以来，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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