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蝉声皎皎,月光洒在屋内,显得格外静谧。
庭月跟少从湛离得极近,两人面对面站着,就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一门之隔,画屏还在锲而不舍的敲着门。
“怎么,”邵从湛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庭月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要不你去告发朕,朕带你走?”
陌生的男性气息喷洒在脸上,庭月一瞬间的僵硬过后,脸迅速的烧了起来。
听到这一句话,她浑身的刺瞬间竖满,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一把推开邵从湛,连推带搡地将人塞到床上,抖开被子将人盖了起来。
邵从湛满脸不可思议,差点喊出声来。
这小羔羊,什么时候胆这么大了?
先前见他时,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的。
这巨大的落差让邵从湛防备起来。他钻进庭月的被子里,暗戳戳想,这丫头不会真看上他,打算霸王硬上弓罢?
他默默抱紧了手臂,必要时还得反击。他还得保存着童子身得道成仙呢,可不能被一个黄毛小丫头糟蹋了!
谁知庭月压根没看他,慌慌张张的扯开被子将他藏了个严实,又放下帷幔,才脚步匆匆的走了出去。
“姑姑,这么晚了,您怎么来啦?”庭月拉开门,乖巧的朝着画屏笑。
画屏拍了拍有些酸疼的手,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不是你白日里求着我说,想听后续嘛?”
“倒是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开门?”画屏狐疑道,若不是看着屋内点着灯,她都离开了。
“白日太高兴,玩得有些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庭月讨好的给她捏了捏手腕,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道:“本来是想等着听姑姑讲故事的,故此未曾熄灯。”
画屏这才点头,道:“你不是想听后续嘛?”
庭月看着她一副要坐下给她好好讲故事的架势,又转眼看了眼拉下来的帷幔,硬着头皮撒娇:“姑姑,我今日好困,您要是说了,那我今晚估计都睡不着了。”
画屏一怔,随即想到她白日跟她分享消息时的兴高采烈,颇为赞同的点头,道:“确实,明日还要当差,你早点睡。”
庭月扶着她的手,将她送出门,关门时淘气的笑了笑,道:“那姑姑明日记得讲给我听啊。”
画屏失笑,用力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脸上满是宠溺,道:“好,知道啦。”
庭月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后跨门,才蹑手蹑脚的关上了门。
她看着帷幔内模糊的被子,靠在门上,狠狠舒了口气。
“怎么,打发走了?”邵从湛吊儿郎当的从帷幔里跳出来,懒洋洋道:“搞了半天,原来你不是只在朕面前会装模作样啊?”
庭月憋屈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喂,怎么不说话啊?”邵从湛晃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脸蛋,喊道:“小变脸怪,你这是被朕帅的说不话了?”
庭月眼中尽是无语。半晌,她才无奈的叹了口气,幽幽道:“皇上,不知奴婢哪里让您误会了,奴婢真的一丝想攀龙附凤的念头都没有。”
邵从湛伸出手,从她肩膀上撩了缕发丝,放在手上把玩,漫不经心道:“朕知道啊。”
若不然,他怎么可能准许一个有邪念的女人留在身边。
“皇上知晓就好,”庭月舒了一口气,既然这样,那就万事好商量,低声道:“那皇上想让奴婢替您做什么?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的替您办好。”只求您别再往奴婢这里来了。
邵从湛顿了顿,随即猛然放下手,拖长了声音道:“朕没什么要你做的,就是单纯的想要看看,这宫中的人生百态。”
他原先是打算问出她跟邵从瑞的关系,以及她可能知晓的那些宫中线人名单。可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他忽然不想这么做了。
这么可爱的变脸怪,自然是要留在找乐子的。
庭月此时已经装不下去了,在神经病前,她觉得所谓的贤良乖巧全部都是泡沫,还比不上一顿吼骂。
但她怂,她不敢。
庭月还是耐着性子,温声道:“这宫里可怜人这么多,皇上若是想要体会人生百态,大可去旁的地方,大大方方的看。再不济,那掖庭是阖宫上下最苦最累的地方,皇上去那里,能更好的体察‘民情’!”
邵从湛靠在门上,饶有趣味的听着她一阵瞎扯,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庭月松了口气,小声商量道:“那皇上以后还是不要来奴婢这里了罢?”
邵从湛皱眉,状似好生思考了一番,忽地扬眉抬头,傲娇道:“不。”
庭月:“……”对牛弹琴好累哦。
庭月闭了闭眼,硬声道:“那皇上自便罢,奴婢明日还要当差,就先休息了。”她说着,朝着床铺走去。
“你生气了?”邵从湛手脚灵活的跳到她前面,脸上满是兴味,道:“此时你不是应该拽着朕的袖子,求皇上赶紧离开吗?”
庭月被阻了前路,只得停下来,无奈道:“皇上,您的太傅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否则怎么可能教出这样的戏精。
邵从湛诧异,不可思议的吹了声口哨,满眼佩服道:“小变脸怪,原来你不只会变脸,还会算命看相啊。”
他骄傲道:“朕的太傅,就是当世大儒柳尚!别看外面的学子将他传得神乎其神,其实啊,他私底下就是个无聊精分的老头。”
庭月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掩着手打了个哈欠,绕过邵从湛,径直去了床上。
“你别睡啊。”邵从湛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被子,不满道:“你难道不想听故事?”
现下已经接近亥时,窗外也愈发寂静,庭月是真的十分困倦,她勉强支着头,道:“皇上说罢,奴婢听着呢。”
“洛太妃中了毒,现在全身起褶子,那张脸现在已经满是死皮,就连头上的头发,估计也掉光了,此时估计能将你这个小弱鸡吓哭。哦,不止,她可不止头发掉光,还有腿上的腿毛,不过朕也是听着太医的描述,照着猜的……”
邵从湛絮絮叨叨的,说道最后,才道:“你跟画屏撒娇,为的不就是听后续?现在朕给你讲了,还如此详细,你是不是也该对着朕撒个娇啊?”
他转过头看向庭月,才发现半坐在榻上的小姑娘早已睡熟,白净的小脸静谧安详。
得,他头一次有耐心讲故事,还给人讲睡着了。
邵从湛有些憋屈,他伸出拳头,在小姑娘的脸上比划了下。
但她睡着的模样太乖,邵从湛头一次尝到了下不了手的滋味。
半晌,他叹了口气,认命的走下床铺,半蹲在床榻前,轻手轻脚的将她脚上的鞋子扒拉下来,又抖开被子将她娇小的身子完完全全的笼了进去,才起身下榻,跳出了窗子。
柔和的月光洒了一地,照进了床上小姑娘的梦里。
小允子打着瞌睡,抱着胸坐在小门外,不时张望着门内。待看见那个清隽的身影,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赶紧站起身,迎上前,小声道:“皇上,刚才无涯来报,在乾明殿抓到个探子,身上带着信,准备带出宫。”
邵从湛面上不复方才的嬉笑,脸上满是冷沉,低声问道:“人呢?”
小允子低着头,耳语道:“关在乾明殿暗室。”
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加快了脚步,朝着乾明殿走去。
乾明殿是历代君王所居,其格局庞大精致华美,非常人所能想象。从这里也能看出,为何总是有人前赴后继的想要这个位子,即便丢了命也情愿。
但邵从湛继位后,他就大肆篡改宫殿格局。借着修建炼丹房的由头,他请了足足六十八位工匠,分别从数十个不同的入口,建了十数间暗室。
这些暗室的入口,也只有邵从湛和无涯两人才一清二楚。就连大太监小允子,也只是知晓乾明殿前后殿有数不清的暗室,却不清楚在哪里进。
此时,进了乾明殿,小允子便自觉出了内殿,只余邵从湛一个人在室内。
他走到炼丹炉旁边,拿过架在一旁的铁钳子,用力往丹炉最下面的地砖上一戳,书柜旁就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他扔了钳子,颇为嫌弃的拍了拍手,这才转身朝着书柜走去,侧着身子从缝隙里走过。
半晌,那道缝隙又缓缓关上,变得严实。
密道里未曾点灯,看山去有些阴森。手从湛却背着手,闲庭信步般朝前走。
愈走愈远,远处逐渐传出了一点声响,鞭子抽打声伴随着火钳烧在身上的‘滋滋’声,格外突兀。
“审出来了?”邵从湛看着被绑在水牢里的青年男子,闲闲得坐在不远处干燥的檀木雕花椅上,漫不经心的问道。
无涯弯腰,低声道:“并未。嘴硬的很,若不是属下将他的嘴堵上,现在已经咬破毒馕自杀了。”
这回倒是轮到邵从湛吃惊了。
无涯能被选为暗卫统领,本领自然不一般。他审讯套话的本事,若说第二,那可是无人敢称第一了。
“邵从瑞倒是舍得在朕身上下功夫。”邵从湛低低笑出声来,他接过无涯递过来的纸条,粗粗扫了一眼。
纸条上书:张太医子时来过,洛太妃中丹药之毒。他捏在手上随意一揉,纸条便碎成了飞絮,散落在地上,融入进了水中。
半晌,他从椅子上起身,一眼都不曾施舍给那边绑在那里奄奄一息的男人,漫不经心道:“朕乏了,也不必审了。”
半条腿还浸在水里的男人也只剩下一口气,此时闻言狠狠松了一口气。
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皇帝含笑的声音——
“直接砍了剁碎,扔到荷花池里喂鱼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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