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

小说:烈日骄阳 作者:张小素
    宋柔挂了邵其峰的电话, 脑子嗡地一下炸开, 整个人险些没站稳。

    顾修然扶住她, 她的手已经凉透了, 微微颤抖着。

    他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安抚她道:“别担心, 不会是宋岚。”

    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 她忙不迭地附和道:“对, 你说的对。”

    自从宋岚失踪, 每次在市局听到发现尸体,她心底都是一颤,禁不住地手脚发凉。险些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

    顾修然下午一点钟的课请傅翰文帮忙代了一下, 开车陪宋柔去了北峦二中后门。

    下车前,宋柔吞了颗药, 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

    顾修然转头说道:“你先在这等我,我去看看。”

    宋柔拉住他:“我也去。”

    顾修然转头, 看着眼前的女人柔弱却也坚韧的眼神, 点了下头。

    下水道周围被拉了黄色的警戒线,几个民警在边上守着。

    警戒线外面被外观的群众团团围住了。

    不断能听到讨论声。

    一个饭后散步的大妈说道:“我刚才看了一眼,可瘆人了, 眼珠子都爆出来了,那个肠子啊血啊流得到处都是, 跟杀猪似的。”

    另一个人说道:“可怜啊, 死都没有个全尸, 下辈子投胎都不好投。”

    宋柔和顾修然拨开人群,亮了下警官证,掀开警戒线。

    下水道入口处飘出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掺杂着生活垃圾腐败发酵的气味,令人忍不住作呕。

    宋柔探头往下面看了看。

    穿着一身蓝色防护服的赵航插着腰站在一边,低头看两个法医拨开一块块血肉模糊的人体尸块。

    赵航抬头看见宋柔,又看了看旁边的顾修然。

    他脸色不爽地朝宋柔吼了声:“你他娘的干什么去了,现在才来。”

    顾修然温柔地说道:“别理他。”

    两厢对比之下,宋柔越发觉得顾修然长得帅气了,是适合当老公的那种帅气。

    同时,她也放下心来,那具碎尸不会是宋岚,不然赵航不会是这个反应。

    宋柔穿上旁边的警员送过来的防护服,蹲在下水道入口的地方,伸出脚往里面探了探,她不知道该怎么下去了。下面也没有梯子,到处是污水和已经分不出形状了的生活垃圾。

    顾修然把宋柔拉到一边:“我先下去,在下面接着你。”

    顾修然身手敏捷,撑着洞口就跳了下去。

    他站在底下,抬头看着宋柔,示意她往下跳。

    赵航站在一边,看热闹似地吐槽:“这特么是在拍偶像剧吗,接到了是不是还得原地转个圈撒个花啊。”

    邵其峰也抬着头往上看,啧了一声:“想当年,我岚姐,山风哥,多威猛一大姐头。爱情令人柔弱,令人迷失自我。这话果然不假。”

    顾修然不理会旁边人,抬头张开双臂,对宋柔说道:“有我在,不用怕。”

    赵航呵呵笑了一声:“呦呵,这偶像剧还演上瘾了是吧。”

    他抬手指着宋柔:“赶紧给老子滚下来。”

    宋柔强装镇定,小手一挥,大大咧咧地笑了笑:“顾教授,你看你矫情的。都让开,我来也。”

    她说完,往下一跳。

    她稳稳落在了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里。

    赵航切了一声,翻了个大白眼。

    顾修然揽着宋柔的腰,轻轻将她放了下来。

    宋柔刚一站稳就问道:“有火凤凰图章吗?”

    赵航答道:“目前没发现,还不好说跟教化案有没有关系。”

    法医何梦蕾过来汇报道:“尸块属于人类,女性。年龄在15到30岁之间,死亡时间为昨晚十点到凌晨三点之间,尸块完整,初步预测属于同一人。没有中毒迹象,没发现凶器。具体需要进一步的尸检。”

    顾修然走过去看了看,血肉模糊的尸块躺在三层厚的黑色塑料袋里,血水混合着下水道的污水,黑红一片。

    他蹲下来,盯着一块尸块看了看:“断口干脆利索,凶手有一定的力气和技巧,这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程度。”

    赵航看着一块带着头发的皮肉,转头问何梦蕾:“死者头发上的染色剂有什么特别的吗?”

    何梦蕾看了看答道:“暂时看不出来,得带回市局做进一步的成分检测。不过希望不大,这种染发剂大街小巷都是。”

    宋柔站在顾修然身侧,低头看他戴着手套捡起一个个尸块左瞧右瞧,像在菜市场挑猪肉一样。

    她蹲下来,转头看着顾修然:“顾教授有发现?”

    顾修然点头:“死者皮肤粗糙,中指和无名指都没有戴过戒指的痕迹,牙齿发黄有蛀齿。”

    他点了点那两颗已经被蛀了一大半的牙齿:“这种程度的蛀牙已经严重损伤牙神经了,发作起来非常疼,甚至会伴随着头疼发烧,可她一直没去治疗。她经济条件非常不好。”

    赵航沉思了一下:“从死亡时间上来看,昨晚到现在,不过也就十个小时左右,报失踪的可能性不太大,这对核实死者身份不利。”

    顾修然点头:“死者面部被破坏地太厉害了,头骨都被劈开了,说明凶手不希望警方查到死者的身份,凶手和死者是认识的。”

    他转头看了一圈说道:“周围没有尸块被拖动的痕迹,也不是从水沟里飘过来的,可以肯定,这里是第一抛尸现场。”

    赵航转头对邵其峰说道:“查案发十五个小时内,附近的监控摄像头。”

    邵其峰:“是。”

    赵航又对宋柔说道:“宋岚,你怎么看?”

    他好像非得让她说出点什么似的,盯着她的眼睛等她说话。

    宋柔走到尸块边看了看,抬头说道:“死者说不定在理发店工作,是个理发小妹。”

    赵航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哦?”

    宋柔下意识地往顾修然那边看了一眼,看见他赞许和鼓励的眼神,她坚定道:“顾教授刚才分析过,死者很穷,连拔牙都舍不得。但她的头发却染了好几种颜色。有那个染头发的钱,不如先去拔个牙了,毕竟牙疼起来是要命的。她没有钱却染那么多头发,说明她染头发不需要钱,连染发膏的钱都不用出。所以我认为,死者可能是理发店的人。”

    赵航笑了一下,走到宋柔面前:“宋岚,可以的。”

    宋柔扬了扬下巴,眨了下眼睛:“所以赵队什么时候把我提为副队长?”

    赵航切了一声:“说话就好好说,特么的乱抛媚眼干什么。”

    宋柔看了看赵航,又看了看顾修然:“我没有。”

    顾修然:“你有。”

    宋柔:“……”她怎么觉得自己像个花心负心汉,还一下子辜负了两个人。

    现场勘查工作结束,一行人准备回市局。

    刚从下水道爬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就哭着跑了过来。她冲进警戒线,抱着一个警员的胳膊就开始问:“我卖菜的时候听说这边死人了是不是?”

    然后坐在地上就开始嚎:“大虎啊,我可怜的儿子啊。”

    这个人宋柔认识,是魏连虎的母亲。

    赵航走过去:“行了行了,别嚎了,那不是你儿子。”

    魏母擦了把眼泪:“那我儿子呢,怎么还没找到,这都多少天了,也没个消息。”

    赵航:“盼着点好行吗,别一看到死人就觉得是自己儿子。”

    魏母突然哭得更凶了:“我家大虎昨天晚上给我托梦了,他说他被人害死了,死的很惨。”

    赵航无奈道:“咱们现在是和谐社会,不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这时,旁边一家房产中介里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伙子。他把魏母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拍了拍身上的土:“魏阿姨,您别急,大虎哥肯定没事的。”

    说完把魏母带去了房产中介里面,倒了杯水,细声安抚着。

    宋柔转头问顾修然:“那个中介怎么对魏母这么好?”

    顾修然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要不是早就认识,就是存在某种利益关系,比如,魏家要买房子。”

    宋柔想了一下:“魏连虎是个存不住钱的,还有赌瘾,他自己住的房子都是租的,又拿什么来买房子呢?”

    她抬头看着顾修然:“这会和魏连虎的失踪有关系吗?”

    赵航打开车门,回头看了看宋柔:“来,岚岚,过来坐你航哥的车。”

    宋柔抖了一下,转头笑道:“还岚岚呢,赵队你在肉麻谁?”

    赵航靠在车门边上,抬了抬下巴,眼神带着一丝挑衅:“你就说,上不上我?”

    顾修然也已经帮宋柔把车门拉开了,她转身钻进去,冲赵航说道:“我要坐宾利。”

    赵航站在车门前,看那辆黑色的宾利开走。

    同样的话他不是没和宋岚说过,他们之间的那些骚话。

    他似笑非笑地说:“你就说,上不上我?”的车。

    她会挑眉一笑:“看不出来啊,原来赵队喜欢在下面。”

    只是眼前,她再也不跟他打情骂俏了,他心头一阵低落。

    邵其峰抱着笔记本电脑钻进车子,他抬头看了看赵航:“谢谢赵队啊,还帮属下开车门。”

    赵航满脸不爽地看了他一眼:“滚蛋,谁让你坐副驾的,坐后面去。”

    邵其峰啧了一声:“光棍何苦为难光棍”

    顾修然开车,却不是往市局的方向去的,车子最后停在了北峦二中附近的一片廉租房边上。

    两人从车上下来,宋柔问道:“这是哪里?”

    顾修然:“去魏连虎家看看,找找线索。”

    宋柔边走边问道:“刚才那具无名碎尸会和魏连虎有关系吗?”

    顾修然:“不好说,先进去看看。”

    这一带是城中村,整片建筑没有一个统一的规划,一栋栋房子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是五六层的老旧居民楼,有的是低矮的自建房。道路又窄又脏,跟陈麦文住的九福巷环境差不多。

    头顶不知谁家晒出来的内衣还在往下滴水。顾修然将自己的手护在宋柔头顶,把她圈在自己胸前。

    又窄又小的石板路被夹在两幢建筑物中间,阳光照不进来,地上湿滑一片,石板与石板中间生了青苔,旁边滚落的原木上钻出来一朵朵黑色的蘑菇,能闻到一股腐败的气味。

    魏连虎家在东片区域的一栋二层楼的老房子里。石墙的院子里有个白发驼背的老头坐在门边剥豆子。

    顾修然敲了敲门问道:“请问,魏连虎住在这里吗?”

    老头耳背,看了顾修然一眼,大声问道:“找谁?”

    顾修然调高音量:“魏连虎,大虎。”

    老头这回听清了,手上的豆子也不剥了,拿起边上的拐杖,撑着站起来走过去,脸色很不好看:“大虎已经好几个月没交房租了,你们是他的朋友吗。先交两个月的,两个月八百块钱,不接受那个什么扫码,只要现金。”

    宋柔笑了一下:“我们不是他的朋友,就是很久没见到他了,也联系不上,所以来他家看看。”

    老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不行,没有钱不行。”

    顾修然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

    老头看了看烟盒的包装,接过来:“进去吧进去吧,只准看一小会。”

    说完从将钥匙扔给顾修然,从烟盒里拿出一根,坐在门边抽了起来。

    顾修然带着宋柔上了二楼。

    说魏连虎的房间是狗窝,狗都不愿意。这里太乱了,沙发上横七竖八地堆着几件衣服,也不知道有没有洗过。水泥地板上散落着几个外卖盒子,里面的冬瓜排骨已经发霉腐烂了,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顾修然递给宋柔一幅手套,两人戴上,开始找线索。

    这里很多东西都是成双的,枕头是一对,牙刷也是。衣柜里有几个空了的衣架,上面的衣服应该是被人取走了。

    顾修然在床头柜上发现几张过期的彩票,旁边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记满了彩票号码,中间甚至还夹杂着几个手绘的中奖号码规律分析图。

    宋柔走过来:“看来魏连虎有买彩票的习惯。”

    顾修然点了下头:“这不奇怪,不学无术的人往往更喜欢不劳而获。”

    他低头将本子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有几个数字被圈了起来,旁边标注的日期是三个月前的一天。

    顾修然拿出手机,查阅了那一期的中奖号码。

    结果显示,这串数字中了八百万大奖。

    他迅速查阅了关于那期彩票的新闻。

    领奖人戴着老虎面具,手上拿着那张中奖的彩票,跟彩票站的领导合影。

    宋柔睁大眼睛:“这人不是魏连虎,这是个女人。而且这个日期,魏连虎已经被我姐姐抓到牢里去了,他在监狱里。”

    顾修然点头:“魏连虎买彩票中了大奖,还没来得及去领,彩票就被人拿去了。”

    宋柔仔细看了看照片中戴着面具的女人:“这是谁?”

    顾修然:“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

    宋柔想了想:“是孙翘吗,就是前面我们在政法大学见着的,头发又黄又蓝的那个?”

    顾修然摇了下头:“不是她。”

    宋柔抬头:“那是谁?”也不可能是魏母,魏母身材矮小多了。

    顾修然:“是我们今天才见过的人。”

    饶是宋柔脾气好,此时也急地想锤爆顾修然的狗头,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卖关子。

    顾修然勾了下唇:“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宋柔抬头看了看顾修然,目光从散开了两粒纽扣的衬衫领口往上,滑过凸起的喉结,再往上是那双几近完美的唇形。

    像是怕她够不到他的唇,他很体贴地低下头来,那双桃花眼里含着笑,垂眸看着她。

    她被这男妖精勾得恍惚了一下,心脏砰砰直跳。一只野猫从窗边窜过去,碰翻了窗台上的半瓶矿泉水瓶子。

    瓶子落在地上发出的响声将她从被蛊惑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恼羞成怒,抬头捶了他胸口一下:“赶紧说。”这都什么节骨眼了,还眉来眼去地勾人。

    她的小拳头落在他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不光不疼,还很痒,连骨头都被她这一下挠酥了。

    他从一片桃色中找回正题:“这位就是今天碎尸案的死者。”

    宋柔下意识地问道:“那是谁杀了她啊,难道魏连虎偷偷回来了,看见自己的大奖被人侵占了,讨要不成就把人杀了?”

    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魏连虎还活着,那我姐肯定也活着,她只是被魏连虎囚禁起来了,对不对?”

    顾修然不想给她太无谓的希望,他理智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杀她的人不一定是魏连虎。”这间屋子透露出来的所有信息都表明,魏连虎从来没有回来过。

    宋柔才不听,她像一只抓住浮木的溺水者,拼命在房间里找魏连虎回来过的证据。

    她掀开揉成一团的被子,一把带血的西瓜刀徒然出现在眼前。

    她转身,笑了笑说道:“顾修然,这次你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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