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无缘无故的风寒,持续了好些天,这才有所好转。
整个宣室殿,为了他这风寒,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了什么,会因此掉脑袋。
这会儿,刘彻大病初愈,整个未央宫都松了一口气。
一大早儿,李德胜笑眯眯的过来禀告:“陛下,卫长公主求见。”
刘彻顿了顿,微微点头:“让她进来。”
“诺。”
不稍一会儿,卫长公主就跟在李德胜,来到了刘彻面前。
“父皇。”
卫长公主是刘彻的长女,建元四年出生,如今也有七岁了。因为是第一个女儿,刘彻对这个女儿也特别的宠爱。
偏生,卫长的性子,像极了卫子夫,小小年纪却十分懂事。
“之前卫长来探望父皇的时候,父皇都不理卫长。母亲说,父皇的病好了,就不会不理卫长了。”她轻轻的站在刘彻身边,仰头看着自己伟大的父亲,一双眸中满是崇敬。“卫长特意熬了一点清淡的米粥,给父皇送来了。”
她说着,微微转身,从身后的宫女手中,将米粥捧到了刘彻面前:“父皇等会要尝尝吗?”
刘彻微微一笑:“好啊。”
可是,不自觉的,刘彻突然想到了小阿娇。一样是六七岁的模样,他的女儿卫长温柔腼腆,静若处子。
可是阿娇呢?喜欢跟着陈融胡作非为,被姑姑惩罚了,只需要娇声娇气的撒个娇,便可以轻易的蒙混过关。
明明是个大家闺秀,却一点大家闺秀的脾气都没有,活得恣意潇洒。
“父皇,好吃吗?”卫长期待的看着刘彻,也将刘彻从失神中给拉了回来。卫长轻声说:“父皇生病的这几天,母亲一直很担心父皇。她在寝宫做了好多给父皇保暖的绒衣,还想着偷偷给父皇呢。”
刘彻听着卫长可以提及的卫子夫,脸上的表情也冷淡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碗,冷声道:“卫长,这些话,是你母亲教你如此说的吗?”
小孩子不太会撒谎,她脸上躲闪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不是,是女儿自己……”
“卫长,朕不喜欢听假话。”刘彻闭了闭眼,道:“你先回去吧。”
卫长心中委屈,却又不敢再多说,只能低头乖乖的退下了。
一边的李德胜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这粥……”
刘彻摆手:“撤了吧。”
“诺。”
很奇怪,在这一场荒唐的梦境中,他在面对小阿娇的时候,竟然出奇的有耐心。她的小脾气,她的刁蛮霸道,在他看来,都是应该的,他都能容忍。
有她在身边,他就会不自觉的放松,仿佛自己也变年轻了,是可以和她一起胡闹的年纪。
将脑海里的一点思绪甩开,刘彻正欲出门,李德胜连忙撑伞过来道:“陛下,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啊……
猝不及防的,小阿娇裹成一个球的模样,又一次浮现在他眼前。恍惚中,那个娇俏的阿娇,就站在不远处,笑着和他招手:“王通哥哥,你快来呀。”
李德胜站在一边,看着帝王嘴角突然出现的微笑,心中纳闷,怎么感觉陛下大病初愈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刘彻收了目光:“李德胜,吩咐下去,长门宫今年的炭火不许断。”
李德胜心中惊讶,不过面上还是连连点头:“是,奴才这就去办。”
刘彻顿了顿:“算了,别人去,朕不放心,这件事情你亲自去办。”
“是,奴才这就去。”李德胜说着,扯过一边伺候的内侍,将伞递给他,让他好好跟着陛下,他则转身去督办刘彻刚刚交代的事情。
身为皇帝身边的大总管,这点小事哪里需要李德胜亲自去呢,只要交代下去,便没人敢耽搁。偏生刘彻还是不放心,要让李德胜亲自去一趟长门宫。
更在刘彻身边伺候了这么久,李德胜自然是晓得,皇帝让他亲自去一趟的目的。
将事情办妥后,李德胜回来向刘彻禀告:“陛下,事情奴才已经吩咐下去了,亲自监督着宫人,又送了一批炭火去了长门宫。”
伏在案前批阅奏折的刘彻放下笔,抬头看向李德胜:“她……可有说些什么?”
李德胜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陈皇后……什么也没说。”
刘彻皱眉:“她没有提起朕?没有说要见朕?”
李德胜摇头:“没有。”
心中突然升起了莫名的怒意,刘彻冷哼:“朕给她送去炭火,担心她会受冷,她竟一点感谢都没有吗?”
李德胜不敢回话,悄悄的低下头,暗道:陛下既然这么放不下陈皇后,为什么不亲自去看看?
许久,刘彻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诺。”
诺大的宫殿,只剩下刘彻一个人,坐在案前。看着眼前的奏折,他却再也无心看下去。
心中总是有一份忐忑,让他安静不下来。
没多久,刚刚出去的李德胜,去而复返,急匆匆的又进来了。
“陛下。”
刘彻猛然回神,蹙眉问道:“怎么了?”
“刚刚传来的消息,河间王他,他薨了。”
刘彻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他大惊:“河间王尚年轻,怎么就……”
李德胜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河间王早年染疾,谁知道,这最后就……”
刘彻沉默,对刘德的最深的记忆,竟然停留在堂邑侯府,他教习阿娇写字作画的时候。
刘德于阿娇而言,不仅是表兄,还是老师,朋友。
当年,阿娇嫁给自己的时候,刘德还送了一份大礼。
刘德酷爱收藏书籍,他早些年,几乎踏遍了大汉,寻到了不少珍贵的书籍。这其中,也有一些有趣的好玩的书籍,他知道阿娇喜欢看,便直接叫人送来了长安。
因为这事,他甚至还猜疑过刘德是不是对阿娇有什么非分之想。
如今这个人,竟然就走了。
若是阿娇知道,她若是知道,必定会很伤心吧。
刘彻倏地起身,李德胜眼巴巴的看着眉头紧锁的帝王。
“摆驾……长门宫!”刘彻留下一句后,一甩袖子就先走了。
李德胜回神,连忙跟上,让一边的内侍准备御撵,陛下要摆驾长门宫。不知为何,李德胜总有一种,他们的皇帝陛下终于找到了,去长门宫的理由。
长门宫在长安城的东南,这本是馆陶公主刘嫖的园林,后来,修建之后送给了刘彻当礼物的。如今,这园子,却成了陈阿娇被废后居住的地方,这何等的讽刺。
御驾出了未央宫,一路向东南走。
窗外的雪,似乎更大了一点。刘彻抱着手炉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许久许久,御撵总算到了长门宫。
门口的守卫见到皇帝的撵车,连忙出来迎接。李德胜似乎知道刘彻的心思,他挥手:“快去通知陈皇后,说陛下来了。”
侍卫连忙点头,一刻也不敢耽误,转头就跑向了里面。
这边李德胜已经扶着刘彻下来了,他一脚踩在雪地上,咯吱的声音,让他心中多了几分莫名的忐忑。
一路走去,长门宫入眼的竟都是雪白色,不管是屋檐上,树枝上,甚至是行走的路上,都是雪。
似乎并没有人在这里打扫。
刘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一直到宫殿门口,有四个宫女跪在地上:“参见陛下。”
刘彻颔首:“皇后呢?”
四个宫女面面相觑,随后左边的一个宫女连忙道:“回,回陛下,陈皇后还未起身。”
刘彻倒也没生气,毕竟阿娇怕冷。
“朕进去看看。”说罢,刘彻直接踏入寝宫,倒是跟在后面的李德胜连忙指挥宫女:“还不快去给陛下上热茶。”
宫女们忙不迭的起来,转身去了后厨。
进了阿娇的寝宫,倒是暖和了许多。刘彻看向屋子里放的暖炉,微微松了一口气。再看着躺在幔帘后面,被子下微微起伏的身子,刘彻并未靠近,而是先去了暖炉边上,将身子上的寒气烘一下。
许久他开口:“阿娇,朕来了,你都不起来迎接吗?”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刘彻微微皱眉:“阿娇姐,你现在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朕说了吗?”
床上的人,依旧沉默,一点反应都没有。
刘彻倏地发现不对劲,他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掀开幔帘。床上的女人背对着他,看着身形,明显不是阿娇。
刘彻怒不可遏,直接将被子掀开,床上的女人直接翻滚在地上,她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
“是谁让你躺在这里?皇后在哪?!”
“陛下恕罪。”这声音,是阿娇的贴身宫女,采薇的。
刘彻危险的眯起眼睛,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质问道:“阿娇在哪?”
采薇跪在地上,在盛怒的帝王面前,她害怕的直接打颤。“奴婢……奴婢不知道……”
门外的李德胜听见里面的动静,连忙冲进来,就看见刘彻一脚踹上去,直接将采薇从床边踹到了一边的软塌边上,采薇整个人重重的跌落,趴在了地上。
“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阿娇去哪了?”刘彻的声音压抑着怒火,甚至带着杀意,若是从这里得不到答案,那么留着她还有什么用?
采薇痛苦的趴在地上,最后实在害怕了,颤颤巍巍的说道:“陛下既然已经抛弃娘娘了,那么娘娘彻底消失,不是更好吗?”
看着刘彻僵硬的背影,李德胜连忙上前:“哎呦,采薇姑娘,你还是快点说出陈皇后在哪,陛下这要是真的生气了,你的小命就没了。”
采薇笑:“奴婢的命换来娘娘的自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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