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深脸上当下便有些不好看。
当日朱鸾发火,好歹她是皇后,而当时朱莺并无名分。可今日,他来的是坤华宫,就算做了什么,也不过是宠幸了自己的皇后,朱莺作为一个美人,实在没资格发这么大的火。
君如深暗想,还是平日里对朱莺宠得太过,让她忘了身份,失了分寸。
他挥退了红叶,兴致却到底是被搅和了。
颜一一已经整理好衣裙,重新系好了腰带。今晚的闹剧虽然是结束了,可她此时倒并不打算散场,她还想来个后发制人。
颜一一盈盈下拜:“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望皇上成全。”
君如深眯着眼看着她,他才刚对她表现出兴趣,床都还没上,她就迫不及待地向他开口。在他印象里,朱鸾倒不像是这么急功近利之人。
“哦?皇后说说看。”
“臣妾多年来一直被皇上质疑自身清白,如今就连出宫几日,也要被人妄加揣测。臣妾一直忍辱负重,不愿辩解,更不愿意在被皇上误会的情况下侍寝。”
君如深愣了愣,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
“臣妾自请,任由后宫掌事姑姑查验,还自身清白。如若臣妾当真失洁,便请皇上赐下白绫,臣妾宁愿一死,断不使皇室声誉受损。”
君如深被她一席话惊着,她竟然肯赌上性命,自然有十足的把握,否则,这样的请求岂非自取其辱?
“皇后既然从未失洁,又一直守身如玉,为何此时才说?”他惊过之后,心中竟有说不出的欣喜。
他流露的欣喜,只让颜一一觉得可笑。
当初朱鸾身陷敌营是为了他,若不是他的拖累,以朱鸾的身手怎么可能被擒?朱鸾好容易回来了,他不思恩情,不关心她的伤势,却质疑她的清白,这是何其令人寒心。
如今也是这样,他夜夜美人在侧,朱莺不过对他说了些莫须有的揣测,他便一腔怒火地兴师问罪。他在乎的从来只有自己,他从不曾真的信过朱鸾。
颜一一看了他一眼,秋水流光,带着说不出的委屈:“皇上难道不明白?”
她这含怨带嗔的轻轻一问,让君如深禁不住心中微颤。
毕竟是他喜欢过的人,他多少也是了解朱鸾的。她那心高气傲、死不低头的性子,曾经让他又爱又恨。
颜一一不是朱鸾,她不想端着清高,让自己受委屈。要想在这后宫好好地生存下去,活到她实现目标的一天,她可倚仗的,要么是君王的宠爱,要么是君王的愧疚。
前者她不想要,那么她必须抓住后者。
君如深上前一步,亲自将颜一一搀了起来。
“皇后此请,若是当真验明清白之身,皇后想要什么?”君如深掩去了方才的欣喜,重新恢复了平静。
即便她真的清白,时光也不可能倒流了。他们之间恶语相向的每一天都存在过,还有朱莺,已经成了他娇滴滴的贞美人,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只有彼此的当初了。
颜一一知道,在这件事上,朱鸾隐忍多年,今日她突然改变态度,为自己分辩,他在担心她狮子大开口。若是她想让堂堂的皇帝为从前的事认错,或者想借此除去他如今心尖上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颜一一再一次语出惊人。
“若臣妾清白,求皇上废后,还臣妾自由之身。”
君如深怔得好半天没能缓过神来。半晌,他幽幽地苦笑着,仿佛在自嘲一般。
“原来,朕当真让皇后厌恶到这个地步。朕的皇后,果然是心死了。”
他以为她突然想要澄清旧事,证明自己的清白之身,是为了邀宠,为了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可是到头来,她想要的是自由,是离开他,不再做他的皇后。
“臣妾入宫以来,一直不得圣心,在后宫之中早就难以服众。如今更是平白遭人非议,皆因臣妾这个皇后有名无实。”颜一一垂眸道来,楚楚动人,“皇上之前也说了,只爱朱莺一人,而臣妾无德,不能和睦六宫,惟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臣妾有负皇恩,担不起这母仪天下的后位。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最后这句,颜一一是违心的。恕她不是个大度的人,对于负心之人,追回?不存在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也是做不到的。她要做的,是以牙还牙。
君如深的内心再次陷入之前那种说不出的难受。他曾经以为这个皇后是可有可无的,他曾经以为自己对朱鸾是厌倦的,可此时他发现,无可厌倦的感觉,是空落落的。
他一步一步向外走,颜一一又在他身后追问了一句:“皇上,臣妾所请之事……”
君如深没有回答,只是顿了顿脚下的步伐,便又再度向外走去。
颜一一不着痕迹地轻笑,直等到君如深离开,她才安心地沐浴,敷面膜,睡她的美容觉。
颜一一:“统统,滚粗来,我知道你在偷看,我听到你上线的声音了。”
“你指的洗澡还是睡觉?”系统很淡定,“其实我是在光明正大地看。”
颜一一想:幸亏你是系统,不是个东西。
系统想:我就喜欢你看我不爽,又弄不死我的样子。
颜一一:“说吧,不滚去休眠,跑来干嘛。”
系统:“你说,对于你的请求,皇帝是会答应还是不答应?”
君如深就那么走了,啥也没说,上次颜一一说要出宫省亲的时候,他还痛快给了个准话呢。他这个含糊的态度,害得系统一直没心情休眠。
颜一一躺在舒适的大床上,惬意地翻了个身:“你几时变得这么关心我了?”
系统的声音竟然有几分扭捏:“其实我一直很关心宿主的,我们不是应该团结一致,好好完成任务,做金牌搭档吗?”
颜一一对系统的示好没什么表示。
“我猜,他会置之不理,不予回答。”
于感情而言,君如深虽然喜欢了朱莺,可是,他却并未真正地放下朱鸾。他不信朱鸾,又端着姿态,碍着情面,从不肯认真地去求一个真相。
从另一方面来说,还有皇家的颜面在那儿,无论结果是什么,落在外人的眼中都是个笑话。甚至于,大婚这么久,却突然叫人来查验他的皇后,这件事原本就是个笑话。
君如深虽然想知道那个答案,可是他不会愿意去承担知道答案的后果。承认自己过于武断,多年来冤枉了朱鸾?亦或是如颜一一所求,废了她的皇后之位,从此一别两宽?
他全都做不到。
颜一一轻笑了一下,这个男人自私又虚伪,当年那个熟读兵法、有勇有谋的朱鸾为什么就是看不穿?
她在安然入睡前,不经意地想到了君如洗。她被君如深捉回了宫,明日定然是要失约了,也不知那个傻皇子等不到她出现,会不会伤心难过。
当晚,颜一一做了个梦,梦见傻皇子坐在府门口,天天等日日等,宛如尾生抱柱,最后不是被水淹死了,而是变成了一尊活化石。
她半夜醒来只能安慰自己是胡思乱想,或许君如洗一日等不到她,便将这约定忘了。如今她出不了宫,也不能派人去传话,无论如何,先保全傻皇子的性命要紧。
次日,颜一一像只春困的猫儿似的,在坤华宫中好好补了补觉,起了床便照例地研究她最爱的护肤品。到了晚膳时,君如深身边的李公公来了,说是皇上赐了两道菜,对别的事,果然只字未提。
颜一一谢了恩,等李公公一走,她凑到饭桌前看了看,都是朱鸾从前最爱吃的。她向身边的红叶瞥了一眼,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皇上今日是和贞美人一道用的晚膳吗?”
红叶低着头,朱唇轻启,用只有颜一一能听见的声音回道:“如娘娘所料,皇上今日一直是一个人,晚膳也是独自用的。”
颜一一回以一个微笑,带着满意和赞许。不枉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这个丫头的调·教,红叶再不似她刚刚穿越来时的冒冒失失。
颜一一习惯了新时代的商战,她教过红叶,既要知己知彼,消息灵通,又要沉住气,别轻易叫对手瞧出你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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