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上了中学之后很是刻苦,晚上8点半开始自习,12点前鲜有睡觉的。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第一学期期末的时候,考试成绩从刚开学时的倒数第一,昂首阔步进了全班前二十名,名列第19位。
顺带一提,他们班总共二十二名学生。
小石头很沮丧。中学课程在难度上与小学课程有了质的改变,他付出了努力,不再能立竿见影地看到成果了。
“好歹有进步了。”石岩难得安慰他,“没上倒数前三的黑榜,已经不错了。”
“倒数第一的那位,是因为生病缺考。”石崖伤心地说,“在剩下的人里面,我是倒数第三。”
“……”
“我可能真的不是念书的料吧。大家都好厉害,”小石头无力地耷拉着肩膀,“比我聪明,比我基础好,最可恶的是还比我勤奋,还要不要让人活了。”
“别着急,慢慢来。”石岩说,“没有一口吃成胖子的,别人努力了五六年了,你才多久?坚持下去,你可以比他们更优秀。”
石崖听话地咬牙坚持下去了,第二个学期期中考,成绩一公布,他反倒又退了一名,排到20了。原因很简单,上回缺考的那人这次没再生病,排到前面去了。
石岩立刻请了一天假,连着两天周末,回了一趟B城。不是他对小石头的考试成绩太敏感,说真的,小石头刚上中学,没有摸索到适合自己的新的学习方法,成绩没起色是正常的。石岩担心的是,小石头在屡次受到打击之后,已经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在视频通话中流露出了自暴自弃的倾向。
正逢那个周末是石崖的生日,石岩就请假回了家,一来给他一个生日惊喜,二来也是打算跟他面对面好好谈谈。
到家的时候是周五傍晚6点钟,石岩先去附近菜市场买了菜,卷袖子下厨做了小石头爱吃的几个菜,权当他的生日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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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蒜蓉粉丝蒸虾、可乐鸡翅、黑椒猪扒、蛋黄南瓜、上汤菠菜、鲫鱼豆腐汤。买了一个8寸的巧克力芝士蛋糕。饭后水果准备的是刚上市的荔枝。煮了4人份的米饭,为的是周六早上能省事一点,起床就能用剩下的做炒饭吃。”石岩有些困惑,有些无奈,说,“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我不知道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我甚至还记得,活虾冲洗的时候逃了两只,所有饭菜料理完,收拾厨房的时候,才在水槽底下的缝隙里找到它们。”
痛苦能让记忆更加深刻。陆追源隐约已经猜到,这就是石崖出事的那天。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
“准备好饭菜,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平常这个时候小石头该到家了,我就给他打了个电话,可他没接。我在定位软件中搜了一下他的位置,显示他还待在文具店里,我就想是不是因为周五生意好的关系,老板让他留下来加班了。
“我等了半个小时,到八点半,他还待在文具店。既然他忙到没时间接电话,我打算去找他。我做过收银的兼职,可以帮他一把,然后接他一起回家。可是等我到一中对面的那个文具店的时候,却根本没有找到他。老板收拾东西正要打烊,听我问起她店里兼职的男孩子,还觉得很好笑,‘现在中小学都提倡什么电子化了,我们这些文具店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我一个人都嫌多,怎么还会另外雇人?开玩笑呢吧?’
“我看了看店里,好多货架上的商品都落着灰,证明老板没有撒谎。撒谎的是小石头,他从来没有在文具店打过工。”
“可是他的位置显示他就在那儿。”陆追源按照最常见的思路推断,“小石头把手机扔在文具店那里,自己跑去其它地方玩了?”
石岩摇头说:“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马上就被我自己否定了。我时不时打电话过去查岗,清楚地记得有几次他定位在文具店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他,他确实接了,不存在人和手机分离的情况。”
“那他是怎么……?”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甚至在我苦苦思索的时候,定位软件上的那个小红点就没有动过,显示与我的距离是3米。可是3米半径范围之内,除了店老板,就没有别人了。我又给小石头打了个电话,仍旧没人接,耳力范围之内我也没有听到铃声或者振动的嗡嗡声。”
事情到了这里忽然扑朔迷离起来,陆追源听得手心沁出了汗。
“这个时候店老板看到了我手机中给小石头设置的通讯录照片,忽然说:‘这男孩子我见过的,在楼道里碰到过几次。’我一下子明白了——”
“小石头在楼上!”陆追源反应快,听到“楼道”这个词就猜到了,几乎和石岩同时说了出来。
商用GPS定位软件说到底是XY平面上的定位,无法获取Z轴纵向的定位信息。也就是说,在同一幢楼的1楼和10楼,在地图上显示的是同一个点。文具店所在的楼一层是商铺,二层及以上是住宅,在定位软件上,这幢楼不管几层,显示的统统都是文具店的名字。
石崖就是利用了这个盲点,骗过了远在帝都的石岩。
“老板说,她就住在这幢楼的三层,在楼道里跟小石头打过几个照面。小石头处心积虑地骗了我这么久,我非常生气,就上楼找人去了。那楼只有六层,每层三户,我心想就算每一户都敲门问过去,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事实上,敲开第二户的门的时候,我就知道可以不用再接着找了。”
开门的是王婷婷。
石岩不知道家里房产无数的王婷婷为何会住在这个老小区里,房子是她买的或者租的,他都已经无从知晓。他唯一知道的是,小石头的失踪和她一定有脱不开的干系。
“她喝醉了,衣衫不整的,一个劲地冲着我笑。我心里的预感很不好,问她小石头在哪里,她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胡言乱道一通……”石岩攥紧了拳头,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其实王婷婷何止胡言乱语,她还动手动脚,醉眼朦胧地抬手摸石岩的脸,说:“哎~小甜心,你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长高了?”
石岩打开她的手,站在门口又拨了个电话。
熟悉的铃声从室内传出来,王婷婷嘟哝着往卧室的方向走:“啊呀,又响了,吵死了吵死了……”
石岩变了脸色,一把推开她,朝着声音的来源找去。
王婷婷被推倒在地,痛叫了一声,恼火地叫道:“你敢推我!还想不想,嗝——想不想演男一了?!”
隔着一道门,Playing Love 的旋律悠扬地飘出来,如此让人心惊肉跳。
推开那道门以后的记忆,对石岩来说已经不复清晰。后来做精神鉴定时,医生说他受的刺激太深,大脑的防御机制让他选择性失忆了。
“我本来已经不记得那个场景了……”石岩靠在门上,嘴里发苦。
是今天的光盘里的画面又刺激了他。陆追源又低声说了一遍:“对不起。”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王婷婷的脖子已经被我掐断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展开,复又握紧,“我不后悔杀了她,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有给小石头穿戴好衣服,让他……以那种样子,被大群蜂拥而来的警察和法医看到,还拍了很多照片。他以前最爱臭美了。”
王婷婷临死之前发出过一两声短促的呼救声,挣扎中还挥手打碎了一个玻璃水杯。邻居大姐听到动静出来,看到对面门没关,迟疑地走进去,发现一个少年双眼血红死死掐着一个女人的脖子。那女人已经不再挣扎了,少年还盲目地发着狠,用力之大让人怀疑过不了多久那颗头颅就会被从身体上掐下来。
邻居大姐被那股狠劲吓住了,顾不得看那女人是否还有救,转身就跑,关上家门才哆哆嗦嗦地报了警。
甚至5分钟之后警察冲进房间的时候,石岩的双手还卡在王婷婷的脖子上。她的颈间一片血色,是他虎口撕裂染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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