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搬出宁国侯府后,江左盟众人都松了口气,郢萱也可以时不时跑到苏宅跟梅长苏交换情报。
这天,郢萱倒是难得光明正大地递了拜帖从正门进的苏宅。到了正厅,就看到梅长苏正拿着吏部的牌子的把玩,上前坐到了黎刚让出的位置上,道:“吏部?何敬中?”
“你倒是来的巧。”梅长苏将牌子扔回盒子里,“兰园一案完结后,高升最近有些闲,就刑部吧,怎么样?”
“一出戏排了这么久,自然不会有问题。”郢萱道,“杨柳心最近可是排了不少新的歌舞,那些纨绔子弟可是几乎天天泡在里面的。”
梅长苏点了点头,知道她做事一向周全,没有再问什么,只是道:“你天天往我这里跑,也不怕引人怀疑?”
“你说门口那些眼线?”郢萱眨眨眼,道:“在他们看来,我只来了两次吧?”
“你是靖王专用的军师,虽然明面上,靖王不涉党争,你也不曾接受朝廷的职位。但在所有人眼中,你就是靖王的人。”梅长苏道。
“好吧,下次我将易容去掉再过来。”郢萱点头,十多年谋划就为了这最后一击,容不得半点轻忽,“对了,你之前去靖王府怎么不通知我,听说有人不长眼,被你收拾了?”
“十几年过去,景琰依旧是那样的性子,靖王府我也算是常客了,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军队里那些人都是一样的性子,我怕是比你还要了解些。”梅长苏递过去一杯茶,道:“对了,你这次专程递拜帖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兰园之案已经完结,接下来便是户部尚书的补缺了,誉王和太子一直争执不下,皇帝这两天怕是头疼的紧。”郢萱道。
“如今户部只有沈追可用,会有人让他想起来的。”梅长苏悠然道。
“我来就是为了这个。”郢萱递过去一本册子,“既然皇帝在太子和誉王两党之间徘徊不定,不如就考考吧。今天靖王殿下去了我那儿,刚好说起这事,我提了一个方案,他让我与你商议一番。看来,你上次拜访的效果不错,如今他已经越来越信任你了。”
“考?”梅长苏脑中灵光一闪,看向了郢萱递来的册子,首页只有三个字‘科举制’。
茶香悠悠,梅长苏却无心品尝,良久之后,才放下手中的册子。对于已经习惯了被世家大族把持的九品中正制,这册子里的东西无异于一个惊雷,发人深省。虽然他也是士族出身,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科举制度,对天下百姓来说,是一个福音,只是……
“你这脑子,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这种制度一定实行,对氏族的利益便是很大的威胁。如今朝堂上的官员基本都是世家出身,此法的推广必然会受阻。”
“所以我才打算从各部选人开始,一点一点改制啊。”郢萱眼中闪过一丝利色,“到了最后,就由不得他们了!”
“你是打算让靖王殿下跟陛下去提?”梅长苏问道。
“不,”郢萱摇头,“以如今这位陛下的心胸,改制之事决不能由皇子提出,当年的祁王府不就是一个最惨烈的例子?所以,我最近打算去偶遇一下中书令,柳澄大人。”
“柳大人……也好。”梅长苏点头,自祁王案后,这位老大人在朝堂上便一改之前的睿智强干,每日不过是和稀泥,暗中调节朝堂矛盾,倒是让皇帝放下了戒心。但他相信,这位老大人骨子里的血性,绝不会改。
“你既然同意,那我就去准备了。”
“好,万事小心!”
想要偶遇一位朝廷一品大员其实并不容易,本来郢萱还打算好好谋划一番,没想到却有人将这个机会直接送到了自己手上。
郢萱捏着情报,对下面站着的人道:“通知府里的人,想办法让靖王三日后去一趟镇山寺。”
情报上写着:三日后镇山寺,谢玉欲令司马雷行英雄救美之计,求娶中书令柳澄孙女。
镇山寺上,郢萱与靖王巧遇,一起救下了随母前来上香的中书令柳澄的孙女。为防宵小再有动作,靖王率亲卫护送母女二人回了金陵。在晚间的答谢宴上,几人难免提及如今朝堂上正闹得沸沸扬扬的户部尚书补缺一事。郢萱假借酒劲,将科举制度和盘托出,让从一介寒门苦苦挣扎至朝堂第一人的柳澄奉为圭高。次日便在誉王和太子相争之时,提出了此法。
大朝会后,梁帝留柳澄议事,太子和誉王相继求见,为了户部尚书一事争论不休。
梁帝一拍桌子,道:“够了!你们都在朕面前吵了半个多时辰了,也不见你们出个结果!”
柳澄见皇帝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上前道:“陛下,既然太子殿下和誉王殿下各有人选又相执不下,那不如我们就考考?”
正烦躁的梁帝突然来了灵感,道:“柳卿,可有什么章程?”
柳澄这些年虽一直三缄其口,可中书令的位置坐的倒是极稳,深得皇帝信任,太子和誉王即便心里有意见,此时却也不便开口。
柳澄微微躬身道:“启奏陛下。户部掌管着国库钱粮关系到国计民生,现下年关将至,如不能及时补缺,户部恐怕就要乱套了。既然各位殿下相持不下,不如由陛下亲拟考题,令户部所有够得上资格的官员全都参与,答卷就在朝堂上公开评判,能者上,庸者下,以才华度量,也算得上公平。”
“此法不错!”梁帝思索片刻点头,这样选出来的户部尚书,也称得上是他的门生,不会轻易进了他人的阵营。“柳卿留下与朕同拟这份试题,你们两个可以走了。”
“是!儿臣告退。”太子与誉王两人压下心中的不甘,异口同声行了一礼后便退下了。
户部尚书补缺一事,由柳澄主持,皇帝亲自拟定试题并评判,外界自然无从得知其中细节。等郢萱得到消息时,户部尚书的人选已经定了下来,还是他所属意那个人选,清河郡主之子户部三品侍郎沈追。
而金陵城内,今年事情倒是特别多,眼见要进入腊月,又一件命案让朝堂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几日前,杨柳心为迎新年,排了几支舞蹈。其中以心柳心杨这对姐妹花的惊鸿舞最受追捧,礼部尚书何敬中之子和文远伯的老来子便因着心柳心杨在杨柳心大打出手。本是一件纨绔争锋的风流韵事,可何文新仗着父亲手握吏部大权,下手极为狠厉,竟一时不查将人给打死了,偏又被纪王爷亲眼所见。第二天京兆尹府衙就派人上门索拿。何敬中本来依仗着自己从一品贵官的职衔,坚持闭门不见,谁知京兆府那个小小的八品捕头竟然算是个人物,一不动粗,二不动气,手执公文站在何府门外,大声念着:“奉命缉拿人犯何文新,该犯昨晚在杨柳心妓馆杀人潜逃,请大人开门!”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累了就换一个人继续,何府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让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看足了热闹。
京兆府尹也学了个乖,在知道纪王是目击证人后,隔日就将何文新移交了刑部。刑部尚书齐敏看在于何敬中同属一派的份上,将案子给压了下来,这场风波才暂时平静。
太子也听闻了此事,笑的红光满面合不上嘴。谢玉倒是想要借着誉王焦头烂额的时机,趁着年终尾祭用礼法说事,让越嫔复位。年终尾祭可以说是皇族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节日。时人迷信,对这一祭祀非常看重,遂年终尾祭有非常严格的礼仪制度。谢玉手中拿捏着陈元直的独子,礼部尚书的条陈,在加上谢玉颠倒是非的说辞,成功挑起了梁帝对霓凰郡主的忌惮,下旨令越嫔复位。
诏书降下,郢萱和言豫津在苏宅蹭饭,闻言,郢萱倒是笑了,“本来礼部这样的清水衙门,想要清洗一番并不容易。陈元直这神来一笔,倒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梅长苏拿起盒子里礼部的木牌把玩,道:“什么耿直精忠的两朝元老,不过也是一条老狐狸罢了。人啊,总是逃不过子孙债的,何敬中是这样,陈元诚又何尝不是?”
言豫津站起身,顺手拉了郢萱一把,道:“看来这次是没有口福品尝吉婶的新菜品了,我们就先走了,不然……”
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通报说誉王来了,连他那急促且沉重的脚步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郢萱与言豫津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只好从后面翻墙出了苏宅,绕路去栖霞居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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