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宫中,内侍称圣上正面见明德公主,命江蛰,江雨筠侯在前殿,江蛰虽满心焦灼,可也只得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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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日,嘉帝新纳个美妃,夜夜春宵苦短,荒废朝政,今日尚未起床,就听内侍禀告明德公主来了,忙往身上胡乱套件衣裳,便匆匆赶来了前殿。
明德公主一身诰服,虽六十多岁,常年服素,可胜在身子健硕。
此时,她微阖双目,端坐在殿前,见到嘉帝,冷哼一声,手下使力,掌下错金镶嵌玛瑙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
“皇帝将阿苓赐婚给陆家,是为何意?”
木质拐杖撞击地板,发出嗡嗡颤声。
嘉帝素来敬重明德公主,闻言心中一惊,却勉起笑意,命一旁内侍为明德公主勘茶,边叹道:“姑姑息怒,侄儿亦有难处。”
他说罢,快步下了龙椅,与明德公主并坐在小榻上,又道:“这几年,侄儿时常对朝政常有力不从心之感,唯恐一时懈怠,被乱臣钻了空子,丢了咱们李家江山,使祖宗脸上蒙灰,侄儿担惊之余,只得寄望与年轻一辈的臣子,望他们能挑起李家江山。”
明德公主岂会听不出他言中推脱之意,不禁一怒:“为了门阀党派之争,你就把阿苓许出去??好叫陆家看到你示好,继续替你卖命?”
被明德公主戳中了心事的嘉帝,老脸一红,忙辩驳道:“姑姑也知,侄儿膝下并无尚未婚配的公主,而雨筠又是侄儿看顾长大,也算得上半个公主,将雨筠许给陆家,侄儿也是......情非得已。”
“好一个情非得已。”明德公主面色铁青,豁然起身,又道:“老身是看你被陆家迷了心窍,才做出这等糊涂事,那陆侯把持朝政,以非常力能控制住他,若将来陆家叛变,李家江山岌岌可危,届时,江家因你将阿苓赐给陆家而对你生了嫌隙,到时,你叫我江家如何再肯为你卖命?
嘉帝一怔,脱口道:“江家,不是还有姑姑你吗?”
“你.......”明德公主怒道:“真是糊涂!我一个妇人,纵然有心,可能号令大军拱卫疆土吗?”
嘉帝想到高公公传回江蛰拒婚的话,这次是将江蛰得罪了狠了,倘若来日江蛰叛变,岂非他腹背受敌?当即面色惨白,急声道:“姑姑息怒,可侄儿圣旨已下,君无戏言,若此时撤旨,叫我们李家以后如何置身于朝堂前?”
明德公主听他言有悔意,敛住怒意,缓了声,道:”皇帝,老身有个主意。”
嘉帝忙俯身过去。明德公主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嘉帝皱了皱眉,咬牙应下。
.......
江雨筠侯在殿外一会儿,高公公便出来说嘉帝召见她,她忙肃了容,准备和阿耶一同进殿。
这时,一道人影从远处缓缓过来,却是方才匆匆瞥过一面的陆景曜。
高公公眉开眼笑的疾步迎了上去,边道:“大人,圣上在殿内等您多时了。”
陆景曜脸上并无诧异之色,淡淡的叫人瞧不出一丝神色,“烦请高公公引路。”
高公公嘴里应着,朝一旁站着的江蛰,投去鄙夷的一眼,拔高了音,道:“老奴,这就为您通传。”说罢,转身进了殿。
陆景曜走路时,一条腿朝外撇着,若走的慢,定叫人瞧不出他有腿疾,偏生他似浑不在意旁人投过去的各异的眼光,步子跨的极大。不多时,他已来到殿前。
殿外只余江蛰,江雨筠,陆景曜三人。
一时间,三人相对无言。
江雨筠忍着心中惧意,朝陆景曜悄悄投去一眼,却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顿时,呼吸一窒。
撇去陆景曜乖戾的性情外,他的眼睛生的极其明亮,眼梢微微上挑,不笑时也有三分笑意,明明生了一副温润的面容,却无端的令人通体发寒。
一时间,江雨筠在他目光的震慑下,呼吸又轻了几分。
陆景曜似察觉到她的不安,转头看向江蛰,做出个恭让的动作,“伯父,先请。”
江蛰皱了皱眉,未说什么,率先进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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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帝和明德公主正在攀谈什么,两人神色轻松,笑语晏晏,嘉帝见到江蛰,江雨筠,陆景曜等人入殿,命内侍勘座,并赏赐给这对未婚夫妻许多珍奇物什,话一会儿家常,却只字未提婚期定在何时。
临到最后,嘉帝称有要事与陆景曜商议。
江蛰,江雨筠等人便从殿里退了出来,返回家中。
一路上,江雨筠因着婚事心下揣揣,望着闭目养神的祖母,欲言又止。
祖母似察觉到她的心绪不宁,睁开眼睛,哼笑道:“阿苓,这几日陪祖母去庵里住几日。”
江雨筠不意祖母会这么说,一时怔住,道:“那陆六郎.......”
明德公主见眼前少女睁着懵懂的眼睛,到底是藏掖不住心事的。面上一肃:“提他做什么!祖母是不会叫你嫁给他的。”
听祖母语气不悦,江雨筠也不敢再问,低声回道:“谢谢祖母。“
明德公主想到自阿苓生.母早逝后,她原本活泼的性子越发沉静,便缓了脸色,解释道:“我已叫皇帝打发陆六郎去锦州办差去了,没个一两年他休想回来,这段时日,你随我去庵堂住上一段时间,待你俩的婚约冷下来,祖母便再替你觅一门好的亲事。”
江雨筠心里对祖母的话有诸多质疑,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应下。
“好。”
明德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又想起了此次陆家旁敲侧击叫皇帝为陆六郎,阿苓赐婚的本意,内起担忧,闭目又道:“若是那陆家识时务,知难而退,也就罢了,就怕陆家......”
余下的话,明德公主并未言明。
若是陆家想要胁迫江家,执意求娶阿苓,为大淮江山计,她也绝不会让阿苓嫁给陆家的。
明德公主能想到的,江雨筠不知,陆景曜岂会不知?
这些年明德公主虽不理朝政,可在朝中耳目众多,什么事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袁永驱来马车,扶着陆景曜上轿,愤然道:“明德公主欺人太甚,三言两语就将大人的婚事搅了,还将大人置与危险境地......”
袁永随侍陆景曜多年,见过朝堂党派之争,门阀较量,岂会猜不透嘉帝临时委派大人去锦州查案的意思?
锦州,地处沿海,一面临山,距洛阳路途遥远,沿途贼寇,恶霸横行,稍有不慎,便会殒命。
陆景曜脚下一顿,含冰的凤眸扫过袁永面上。
袁永一下子被这含压迫的眼神镇住,吓得噤若寒潭。
陆景曜收回视线,道:“户部盐运的事查的如何?今日发生的事,我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近日因陆景曜着手查盐运一事,近半个月屡有身着褴褛的人藏掖在陆府附近,伺机刺杀陆景曜,虽每次都被及时制服,可今日这一回明目张胆的近身刺杀陆景曜的,还是头一遭。
忆及此,袁永身子一哆嗦,“属下,这就去办。”
陆景曜再未多话,转身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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