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 博尔赫斯
神代光再度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相良和神代镜坐在一边,见到她醒过来连忙跑出去叫医生。
“就是吸入了太多迷I药,已经没事了,再休息休息就好了。”年轻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神代镜一边道谢一边将人送出去。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相良给神代光掖了掖被角:“伯父和伯母刚回去休息,下午过来。”
“我没事了。”神代光摇摇头。
她最后的记忆模模糊糊,只感觉到被观月庭推下去,眼前人影摇晃,好像有人向她跑来,大声叫她的名字。
“阿光,阿光!”
记忆里最后的呼喊慌张急切、撕心裂肺,缓缓和眼前人低声叫自己的声音重合,神代光回过神来,对上相良担忧的目光,笑了笑:“我想起来了,最后,阿相救了我。”
相良一怔,无意识地揉了揉右手手腕,当时看到观月庭那个疯子把神代光推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潜力,跑得足够快,竟然抓住了神代光,虽然最后因为动作太急右手拉伤了,但幸好……
幸好,抓住了她。
唯一美中不足的点,大概就是神代光被拉上来后,他终于有时间去注意观月庭了,观月庭却已经被警方制住,他没能揍他一顿出气。
.
神代光从青木禾子那里得知了观月庭的审讯结果。
他对自己犯下的所有事情供认不讳,之前的爆料事件也是他一手策划。
观月庭在无意间得知了那个女生的存在,他将“宫崎理奈”奉为神明,自然容不得有人穿着宫崎理奈的衣服,模仿她的神态陪I酒。
既然以他一人之力,做不到让她们收手,就干脆爆料出来,闹得人尽皆知,自然会有人让她们罢休。
同时,他放出关于相良的信息,煽动舆论,本来想利用这件事说不定还能逼迫神代光分手,再不济也可以让神代光发布分手的消息,毕竟分手是最优选择。
而且在他看来,相良自尊心强,恋人不愿意承认他的身份,即使能够理解,也难免会有隔阂,到时候他再想办法给她们制造误会,总有分手的一天。
可他没料到神代光不仅没有分手,甚至没有对外假称分手,反而宣布了订婚的消息。
因为观月庭本意只是逼神代光选择分手,所以并不像圈内竞争一样下狠手泼脏水,甚至爆料只是一个引子而已,用来引出相良的引子。只是因为观月庭手段娴熟,才让她们误以为是圈内人所为。
青木禾子提起观月庭时脸色不好:“那个男人心理已经完全扭曲了!我听佐藤警官说,他到刑讯的最后还在说,‘可惜不能和理奈在一起了’,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神代光反而要平静许多,观月庭的经历固然悲惨,可再如何坎坷,也不该由与此无关的她来承担恶果,作为一个平白无故遭受无妄之灾,甚至差点因此丧命的人,她对观月庭实在提不起怜悯,也不想再与他有所牵连。
他自然有他将要接受的惩罚。
但也都与她无关了。
神代光现在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能让相良给她读诗集的美好生活,唯一耿耿于怀的就是她的订婚戒指。
订婚戒指被观月庭扔了这件事几乎要成为神代光的心结,她已经准备让人去问还有没有那款戒指,想要重新买下,却被相良阻止了。
相良也没解释,含含糊糊的说:“再等等,说不定不用重新买订婚戒指呢?”
神代光不解,难道还能把戒指找回来不成?按照观月庭的说法,是已经扔进了东京湾里,谁知道是漂洋过海还是葬身鱼腹了。
不过听相良的话,似乎有转机?神代光忍不住心生期盼,说不定观月庭是骗她的呢?毕竟能找回原物的话,谁都不会想去买替代品。
所以,看到相良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时,神代光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讶异地感叹:“阿相好厉害,竟然真的把戒指找回来了?!”
“找回来?”相良下意识地反问,话出口的瞬间就明白了神代光的意思,挑了挑眉,慢吞吞地打开手中的戒指盒。
正红色的戒指盒里铺着黑色的细绒布,一枚钻戒被托置其间,光华璀璨。
很漂亮,但不是神代光心心念念的订婚戒指。
本以为可以失而复得,结果并非如此,神代光顿时失了兴致,收回目光:“阿相,这和之前的戒指完全不一样…”
顿了顿,神代光紧张地盯着盒子里的戒指,像是要把这个自然界中天然存在的最坚硬物质盯出一个洞来。相良以为神代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意图,清了清嗓子,把排练已久的稿子在肚子里又过了一遍,就听见神代光说:“那款戒指,不会断货了吧?”
相良:……
相良:“不,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断货,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他强调:“没必要重新买订婚戒指。”
就着神代光疑惑地视线,相良慢条斯理地说出了后半句话:“买了也戴不了多久。”
话说到这里,神代光要是还反应不过来,就可以转去隔壁脑科医院了,她呆呆地盯住相良,又木然地看向相良手中的戒指。
“之前你的手链被我碰掉了,你说那是丘比特的指引,所以向我表白。”难得见到神代光这样呆愣的样子,之前的求婚惊喜完全没有“惊”到神代光,这回终于得偿所愿,相良仔仔细细地欣赏了一番神代光震惊的模样,恨不得掏出手机拍上几张。
将神代光此刻的神态深深刻在脑海,相良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现在,订婚戒指掉了,我觉得这也是丘比特的指引。”
“他在提醒我们,订婚戒指戴够了,可以换结婚戒指了。”
少年低沉的声音在脑中不停回响,结婚戒指???结婚???那么快吗?她才刚过18岁…啊,她18岁了啊,的确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了,等等…不对,她才18岁啊!!!那么快就要结婚吗?
神代光表面平静,内心慌得一批,她觉得自己也需要建一个狗头军师群来帮帮她。
还有丘比特的指示什么的,相良猛我信了你的邪。
不过…
神代光将目光一寸寸从钻戒上移开,路过他捧着红绒盒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他因为屈肘的动作而带起褶皱的衬衫,扫过他挺直的肩膀和凸I起的喉结,最后落在他的脸上。
少年的神情并没有他的话语那么轻松,在格外了解他的神代光眼中看来,他甚至有些紧张,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角——这是他不自在时惯有的小动作。
真奇怪。神代光忽然想,对过早结婚的抵触,和对婚姻的惶恐焦虑,这些她曾经以为会有的情绪,竟然完全没有生出,只留下了满满的期待。
心里想是一回事,嘴上说的又是另一回事,神代光别开头,伸出手:“谁让我最近缺了一枚戒指。”
相良想起家里那几十枚戒指,也不戳穿,忍着笑把戒指戴到神代光的指间。
神代光眼尖地看见戒指盒下露出的一角白色,抽出来才发现是一张折起来的纸。
随着神代光打开纸的动作,相良的脸色不自在起来,低低咳了一声,转开视线,三桥他们说这个时候应该说一些表心意的话的,可他实在说不出来。
神代光无数次抱怨过相良一句情话都不肯跟她说,和一般热恋期甜言蜜语不要钱地洒的小情侣一点都不一样。
但相良实在不是会认真说情话的类型。
要他玩弄调戏一个人时,他有一肚子的花言巧语可说,但到了真正喜欢的人身上,他反而口是心非,背地里做的比说的多,明面上却一句喜欢都吝于说出口。
三桥几人给他准备了好几张纸的“演讲稿”,可他一句也说不出来,但也给了他灵感,说不出来就写好了。
不过这样好像青涩小男生递情书一样的行为,让相良挫败地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
神代光一眼看出信上的字是相良的字迹,潦草飘逸,算不上很好看,神代光却很喜欢,里面的内容和字迹一样熟悉,因为前几天,相良才坐在病床边给她读了这首诗。
【我给你我写的书中所包含的一切悟力、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或幽默。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想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①
相良不知道其他人在这个时候会说什么做什么,这首诗却是他在提笔时最先跃入脑中的字句。
他躬身,向来是桀骜不羁的眉眼间盛满了虔诚,轻轻在神代光指节印下一吻,郑重其事地仿佛在亲吻他独一无二的玫瑰。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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