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喜事办的规模不大,毕竟都是二婚,但郑氏族人众多,满满当当的坐了一院子。
郑家大多数人都不认识长生,他们只觉得这个后生长得很是俊秀,明明是参加喜宴,这后生却不知为何神色冰冷,他们一时没有将长生与罗大姐的娘家联想起来。
郑二郎穿着齐整,正在与族人说话,看见长生,足足愣了五秒钟才认出他来,郑二郎很少跟着罗大姐回娘家,上一次跟罗家人见面还是三年前。
“你来干什么?”郑二郎皱着眉头问道。
“这是我大姐的休妻书,我大姐无错,不该被你休妻,我无意闹事,将这份休妻书改为和离书,我便不与你多计较。”长生说道,看着郑二郎一身喜服,想着这人休了他大姐之后,竟然连一日都等不得,这么快就要另娶新人,心下觉得十分气愤。
郑二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说道:“休书已出,概不更改,你罗家不会是想将那生不出孩子的贱妇赖给我吧。”
长生立马呵斥道:“你说话客气一点!”
郑二郎冷笑一声,“那贱妇哭着喊着求我不要休了她,还不够下贱?这种烫手山芋,你还想赖给我?”
长生气急,说道:“若论下贱,谁有你无媒苟合,见色忘义来的下贱!”
“你!胡说八道!”郑二郎有些着急,通奸毕竟是一桩丑事,此时这一场争执,已经引起了所有宾客的注意力。
郑二郎急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的郑老婆子立马说道:“你罗家嫁了一只不下蛋的鸡过来,差点让二郎绝了后,你还敢过来闹事?快滚!”
长生看了一眼这老婆子,三角眼、吊梢眉,看起来就显得十分刻薄,想起大姐在罗家的遭遇,立马说道:“生不出孩子不见得是我大姐的问题,也许是你儿子的毛病!”
郑老婆子想也不想的说道:“胡说,你家姑娘不行,我老孙家的闺女就可以,她这不就怀了吗,你大姐就是不下蛋的母鸡,这样的女人活该被休!”
长生听得这话,反而笑了起来,说道:“无媒苟合,私通生子有什么好得意的,你这话既然说出了口,便坐实了你儿子的罪名,我原本想息事宁人,如今改了主意,今天你们如果不将休书改为和离书,并且十倍归还我大姐的嫁妆,我就告到衙门里去!”
郑二郎吓得双腿一软,新娘怀孕的事情他努力隐瞒,却被自家老娘一口说了出来,且婚宴现场人多眼杂,个个都是人证。
“你吓唬谁呢,当老婆子是吓大的?滚滚滚,小杂种哪里来回哪去,这里不欢迎你!”郑老婆子却无所畏惧,并且还嗤笑长生的狮子大张口。
长生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你们不愿意好好谈,那我们官府见。”
说罢转身欲走。
“罗家小哥且慢。”
长生回头,只见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此时拄着拐杖看着长生,“罗家小哥,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大姐估计也不想你做的这么绝。”
长生嗤笑,说道:“我大姐无咎,却受此奇耻大辱,昨夜欲投河自尽,幸亏被我发现,不然只怕今日来的就不是我了。”
人群中竟然有好事者问道:“来的不是你会是谁?”
长生当即说道:“不是我,自然该是我大姐的冤魂!”
青天白日里,大家被长生这话吓得一个激灵。
“罗家小哥,你大姐纵然千好万好,但终归一样不好,加入郑家多年,一无所出,你也知这女子嫁人有‘七出之罪’,你大姐犯了其中的‘无子’,被休弃也是应当的。”老头子细细说道,看起来十分讲理的模样。
长生眯了眯眼睛,问道:“不知老先生是郑家什么人?能代表郑家说话吗?”
老头子微微挺直了身板,说道:“老夫是郑家的族长,自然是能代表郑家,只是不知道罗小哥能不能代表罗家?”
长生笑了起来,说道:“巧了,我是罗家的族长,自然是能代表罗家的。”
众人大惊,看着长生小小年纪的,没想到居然是一族之长。
“带着一门寡妇的族长,真是威风呀。”郑老婆子讥讽道。
长生没搭理她,而是朝着那郑家族长说道:“我知道七出之罪,亦知道‘三不去’,其中有一条曰‘与更三年丧’,我大姐曾为郑二郎的父亲守孝三年,因此,郑二郎不能休妻,这事就算闹到衙门里去,我也是占理的。”
当“七出”对上“三不去”,一直以来占上风的都是“三不去”,且郑二郎还有无媒苟合的把柄被长生捏着,长生丝毫不惧。
郑族长没想到长生年纪轻轻,却是个十分难缠的人物,当即狠狠的瞪了郑老婆子一眼。
郑老婆子不以为然的说道:“他大伯,这小子要告官就告官好了,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妇人之见!”郑族长骂道。
长生冷笑一声,背诵《大邺律》:“和奸者,男女各仗九十,奸者去衣受刑。”
古代对于通奸处罚很重,九十仗,真打下去人命都没了。
宴席上大多是不懂法律的老百姓,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更有甚者,看着郑老婆子一家的眼神都不太对。
郑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罗家小哥,有话好好说,请屋里坐,我们慢慢商谈。”
长生却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进屋里谈,你们不同意,那就衙门见!”
“他大伯……”郑老婆子此时终于知道害怕了,满脸惨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看向郑族长。
郑族长叹了口气,说道:“你们怎么就这么心急,真要休妻就早点休,非要等到肚子大了才休!”
郑老婆子低声嘟囔道:“不确保她有了,万一又娶了一个不下蛋的鸡怎么办?”
“答应他的要求。”郑族长说道。
郑老婆子急得跳了起来,说道:“疯了吗,罗家人想钱想疯了,十倍的嫁妆银子!”
罗大姐嫁人的时候,罗家尚且没有那么艰难,当时陪嫁了五两银子,只这银子,嫁入郑家没多久,就被郑老婆子找了由头诓了过去,如今长生索要的十倍嫁妆银,五十两,这么多银子,真要掏出来,那简直就是要了郑老婆子的老命。
“不然呢,如今他家是苦主,他真要狠下心来告你们,二郎和侄媳妇真的会因此送了命,钱总归没有命重要。”郑族长心底也有些厌烦,郑二郎一家子做事太绝,不存半点仁义,这样下去迟早要吃大亏,只求不连累整个郑家就好。
“不行,和离书可以写,但银子别想!”郑老婆子尖着嗓子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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