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真把他拉着出了电梯门, 努力平缓下情绪:“对不起。”
“跟我道什么歉?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我粉丝了,你们小姑娘不都追小鲜肉吗?还追运动员啊?”
辛小真把门打开, 牵着他进去:“我不追星, 但是会看你的比赛。”说完关上门,“你看不见我,都不怕我是坏人吗?”
赵睿就笑, 他摸索着蹲下换鞋,抬头道:“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坏人?再说了,我还打不过一个小姑娘吗?”
“你、你……”当他蹲下时,黑漆漆的墨镜向下滑了几分,辛小真才看见他眼前贴着几层纱布, 哪怕他没有全瞎, 现在这个状况也是看不见的。
“想问我为什么看得见吗?听声音就知道了, 人美和心善,是个近义词。”说完, 他站起来,“有拖鞋吗?”
“不用拖鞋, 往这边走, 有个台阶。”辛小真没有碰他, 始终牵着他的衣袖, 把他带到沙发的位置坐下, “我打电话让纯……你侄子回来。”
辛小真给他倒了一杯水, 赵睿礼貌地说:“谢谢。”
“不谢。”辛小真接着打开音响给他放歌听, 赵睿有些意外:“你还知道我喜欢ColdPlay?”
辛小真解释:“我是随便放的。”她自己是听古典乐比较多,会听摇滚也是因为赵睿,赵睿狂迷摇滚的年纪,整天在屋子里抱着电吉他大吼大叫,那时候辛小真才十来岁。
辛小真去旁边阳台打电话了,在热烈的摇滚音乐里,赵睿挺得笔直的背,缓缓放松了下来。
“纯纯,你什么时候回来?”
赵纯说:“今天开班,你不知道这个总裁研修班,全是些中老年人,都是些乡村小企业家,来这里拉人脉来了,晚上还要一起吃饭,去那个帝豪堂,也太土了,天啊,早知道我不该来报的……”
“不能自大,要谦虚……你的饭局能推掉吗?”
“可以是可以,怎么了?”
“是你小叔。”辛小真不知道该在电话里怎么解释这件事,她很多问题不方便问,得让赵纯来问才行。
“小叔?”
“我回来收拾东西,碰见了他,他、他……”辛小真哽咽了一声,她望着客厅坐着的背影,声音变得极其小,泣不成声,“他好像……失明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赵纯骂了一句脏话:“怎么回事?我现在就回来。”
对赵纯解释了一遍,才把电话挂断。可辛小真没能忍住,蹲在阳台哭,她根本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知道因为游泳这项运动,他视力不佳,比赛的时候经常看不见自己的分数,但从没想过会失明。
赵睿杯子里的水喝光了,辛小真又给他掺了一杯,还给他切水果:“我点了外卖,你侄子很快就会回来,我们一起吃晚饭。”
因为他看不见,所以得人喂,吃了几口,赵睿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吃吧,别喂我了。”
“没关系,”辛小真继续喂他,“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你的眼睛……是因为做手术吗?我看见有包扎,是不是还有恢复的可能性?还能继续当运动员吗?”
“就是视网膜脱落,我已经做了两次手术了,这次是第三次,不知道能恢复成什么样。反正我这个样子,是没办法回去继续游泳了。”
已经做过两次眼睛的手术了?
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新闻上也从未报道过这件事,赵睿常年在国外训练,每月都会打电话和家里联系,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所以全家都没人知道这个事。
他奖金和工资不多,还经常拂赞助商的面子,有几次被骗着签了合同,他死活不肯干,赔违约金赔得家底掏空不说,又因为骂了赞助商老板,得罪了赞助商,而赞助商认为他好欺负,还很喜欢在网上黑他。
赵睿也不跟家里求助。
视网膜脱落这么大的手术,也没有跟家里提过。
“那……怎么都不给家人说?你经纪人呢?她怎么不管你?”辛小真记得赵睿和这个经纪人关系很亲,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两个人有地下恋情,上次她生日请了很多人,赵睿的经纪人也来了。
“……闹了点矛盾,我从医院偷跑出来的,也不知道去哪里,队里让我回来开发布会,就回国了。”他是航空公司的白金会员,用电话订票,航空公司还负责接送他。
“我身上没带多少现金,就带了卡,卡在机场被人偷了。”无计可施,才让赵纯来接自己,他本来没打算让人知道的,可又怕自己这样惹麻烦,被狗仔追到。
辛小真听得太难受了,明明有那么坚实的后盾,他却选择一个人硬扛下来,早上都给赵纯打电话了,却不在电话里说出真相。
赵睿:“你又在哭吗?”
辛小真满脸的泪痕:“没哭……”
“别哭了,你叫什么名字?”
“辛小真。”
“小真?和我妹妹一个名字。”
过不久,赵纯和外卖一起到了。
“小叔?!”赵纯惊慌地捧起他的脸,“你不是吧?你真的看不见了?”
赵睿被他的双手挤得嘴巴都嘟了起来,打开他的手:“别这样,没多大事,不许声张。”
“都看不见了还没多大事???姑……我朋友说,你是做了手术,什么视网膜的,能恢复吗?严重吗?”
“一个月内我不能拆纱布,避免强光,视力能不能恢复,恢复到什么程度,都说不准。”他已经做过两次手术,一只眼睛只剩下百分之三十的视力,另一只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次手术过后,他要是继续做运动员,离瞎子也不远了。
但面对侄子,他很乐观地说:“又不是真的瞎了,过一个月就能看见了。”
“你是因为这个才退役?你早上怎么都不告诉我,还说自己老寒腿,风湿病……你都这样了还不给我说,”赵纯内疚到不行,喂他吃饭时,手都在颤抖,“你这样,怎么一个人找到这里来的?”
“机场工作人员看我是盲人,主动帮我打车,好人多啊……哎,小纯,你不是也在哭吧?”他虽然是运动员,但到底低调,不是明星,又不做代言,除了赛季曝光率多一些,一般情况下不会叫人一眼认出。
赵纯说:“我没哭!我就怕你以后看不见,找不到老婆。”
辛小真问赵睿,是不是得去医院,赵睿说:“现在是疗养期,我也不用换药了,只要避光,过上一个月,就可以拆掉纱布。”
赵睿想刮胡子,让赵纯帮他。
辛小真给大哥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赵晋城说会找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眼科医生给他看病:“你们两个小孩子,怎么照顾好他?我派人来接他回美国。”
“四哥肯定不想回去,不然他早就回去了。我还有半个月就放假了,学校那边可以请假,”她今晚又翘课了,“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他不希望让人知道这件事,也不希望我们知道,之所以瞒着,之前做了那么多次手术都不告诉我们,就是因为……”赵睿自尊心太强了。
赵晋城最后说,会让最好的医生来给他检查。
赵纯先把辛小真送回去,说明天来接她上学,辛小真说不用了:“我打个车就去学校了,你看好你小叔,我中午放学来再过来。”
因为赵睿,赵纯也没心思去上那个总裁班的课程了,留在家里照看着他。翡翠金玉府这栋房子,本就是设计给单身富豪的,加上设计时,考虑到业主需求,所以只保留了一个卧室。
好在又买了一张床,把新床搬进卧室,两张挨在一起。
赵纯跟小叔说:“我睡这张床,你睡这张,半夜你要起来上厕所,就叫我一声,我要是听不见,你就大叫。”
赵睿应了,半夜时,他起来接了个电话,让没睡着的赵纯不小心听见了。
是在说违约金的事。
赵纯给辛小真发了短信:“小叔好像被经纪人骗了……听他讲电话很像是,好骗他签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合同,他如果不履行代言,就要赔付高额的违约金。”
这件事让辛小真心神不宁,一晚上没睡好,睡醒就上网搜新闻。
网上的骂战丝毫没有消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赵睿曾经得罪过的那些赞助商,在他宣布提前退役后跑出来不遗余力地黑他。
据辛小真了解,其中有两个运动品牌,一个奶制品品牌,但她并不清楚是其中哪一个,或是全部。而赵睿始终没有发言,他甚至连社交账号都没有——更别提现在处于看不见的状态。
辛小真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跟人骂,又骂不过,最后她气急,准备花钱请公关。
可辛小真没有这方面的人脉,更不认识什么公关公司,赵晋城远在美国,帮不上忙,大嫂江珊如今和她又有矛盾,无计可施之下,她只能打电话给了霍逍,问他有没有认识的、靠谱的公关公司:“我四哥因为退役的事,现在被骂的厉害,很多脏水往他身上泼。”
霍逍安慰她两句,接着给她推荐了一个公关公司:“这一家你去问问,跟我们公司合作过一次。”
上午,辛小真课也没去上,她现在也没心思上课了,赵睿的事不解决,她根本听不了课——直接打电话预约后,随即打车去了这家公关公司,赵睿的事,必须马上解决。
霍逍给她推荐的这一家,规模中等,但业务能力是业界最好的,他们总能挖出让人想象不到的黑料。
分析了赵睿退役事件的解决难度,给出了三个报价:“两百万,我们可以把热搜先撤下去,再派一批水军去洗白;五百万,可以删除大部分的水军评论;如果要完全摆平,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至少得这个数。”
“一千万?能在两个小时内解决吗?”辛小真从没做过类似的公关,她以前虽然做基金会,做慈善,但向来是只出钱不管是。
公关公司的接待人员听见她想要在两个小时之内解决,直说不可能:“小姐,我们现在还有很多个业务在同时进行,赵睿的退役事件占据两个前五的热搜,如果想要两个小时内解决这么大的问题,我们全公司上下都得放下手头正在进行的工作。”
辛小真只给了一句话:“两个小时解决,找出幕后推手,挖出黑料要多少?五千万够不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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