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珠回了休宁院,崔嬷嬷递了一盏茶到她手中,带着几分担心问道:“太太可有说什么?”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崔嬷嬷也算看清楚了,孟氏心里头根本没有自家姑娘这个女儿的位置,生怕五姑娘使性子,孟氏再责难自家姑娘。
徐令珠拿起手中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轻笑道:“五妹妹满身狼狈,太太哪里顾得上我。”
崔嬷嬷一愣,五姑娘就是受了责罚,也不至于叫姑娘用上狼狈两个字。
琼枝一想起方才暖阁里曹氏的一番作态,顿了顿,朝徐令珠问道:“姑娘是不是也看出些什么了?”
“五姑娘身边只曹嬷嬷一个,暖阁里闷热,奴婢瞧着桌上连盏茶都没有,偏太太质问时五姑娘还一味护着曹嬷嬷。”
“奴婢就想不明白了,五姑娘那样的性子,怎生偏偏对这曹氏这般不同,说是迁就都轻了。”
“上回在寺庙里......”琼枝一不留神说出口来,才想起自家姑娘嘱咐过不叫曲嬷嬷知道。
当下便顿了顿,不好继续说下去。
曲嬷嬷有些纳闷,不由得问道:“寺庙里如何?”
徐令珠看了有些懊悔的琼枝一眼,想了想也没瞒着,便将那日在寺庙里撞见徐幼珠和曹氏拉拉扯扯的事情说了出来,只瞒去了后来遇见赵景叡这段插曲。
曲嬷嬷一愣,她没有想到,竟有这样的事情。
她思忖了片刻,道:“这样说来,五姑娘落水的事情也透着几分古怪,怎生偏偏就是曹氏救了五姑娘?”
“之后这曹氏卖身为奴,专门伺候了五姑娘,如今五姑娘又这般迁就她。不像是当主子的,竟像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了那曹氏手里。”
曲嬷嬷在侯府多年,深谙后宅的一些阴私之事,即便一时半会儿不清楚这其中到底是何缘故,也理出些许头绪来。
“这样大的事情,姑娘怎么一个字都不说,竟还瞒着我。倘若不是今个儿琼枝说漏了嘴,姑娘是不是要瞒我一辈子?”
曲嬷嬷一想起这其中的古怪,就怕这事情牵扯到自家姑娘身上,偏自家姑娘还一味瞒着她,从寺庙里回来这么长时间了,竟一个字都没吐露出来,当下脸上便露出几分恼意。
徐令珠闻言知她是担心自己,怕曹氏和徐幼珠存了心思算计她,心中一暖,扯着曲嬷嬷的袖子晃了晃,声音软糯,跟撒娇似的:“嬷嬷别生气,我心里头有数呢,往后再也不会了。”
曲嬷嬷心疼她,自是受不得她这般撒娇,哪里还能作出恼怒的样子来。
“我知姑娘心里有数,可姑娘到底年纪小,很多事上想不了那么多,一个不小心便被旁人算计了,老奴心里头是替姑娘担心呢。”
“之前姑娘叫老奴打探曹氏家里头,原来竟是这个缘故。”曹嬷嬷自顾自说着,眼中满满都是担心。
徐令珠劝道:“她们便是要做什么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咱们看着便是。左右如今五妹妹病着,真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曲嬷嬷也知徐令珠说得有理,当下点了点头,细细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这时,外头传来丫鬟的回禀声:“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来了。“
说话间,徐娴珠和徐玉珠便一前一后从门外进来。
徐令珠见着二人,从坐上站起身来笑着迎上去:“这么热的天,你们怎么过来了?”
徐玉珠伸手朝着门外如意院的方向指了指,道:“才刚去看过五妹妹,就想着顺便到你这儿来坐坐。”
徐玉珠说着,带了几分关心道:“听说你方才也去了如意院,五妹妹可还好?”
她这是在担心徐幼珠欺辱她。
徐令珠淡淡道:“她身上有伤,起身都要人扶着,瞧着也着实可怜,哪里有半分平日里的任性。”
徐玉珠点了点头,才要说话,便见着对面坐着的徐娴珠眼睛直愣愣盯着桌布上的梅花暗纹,不知在想着什么。
徐玉珠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朝她笑笑:“二姐姐这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方才在如意院也是,可是有什么心事?”
徐玉珠的声音使得徐娴珠回过神来,她微微摇了摇头:“哪里有什么心事,我是想大姐姐的生辰快到了,该送什么生辰礼才好。”
“大姐回府有小半个月了,也不知这回生辰是在府里过,还是回永平侯府去。”
徐玉珠笑着道:“自然是在永平侯府过的,大姐姐是因着有孕大长公主疼她才叫她回府里小住,如今算算已是小半个月了,多半过几日就会派人来接吧。”
徐玉珠说着,朝徐令珠笑道:“四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虽说嫁出去的姑奶奶比姑娘们还尊贵,可再怎么也没有在娘家住满一个月的道理。”
徐令珠嗯了一声,视线朝坐在那里明显有几分不安的二姐姐徐娴珠看去,心里猜测着难不成二姐姐察觉到了徐佩珠的心思。
可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大可能,徐佩珠即便存了这种心思,也不会直截了当对徐娴珠说。
永平侯府是好,却也没好到叫徐娴珠甘愿给自己姐夫当妾的程度。
徐令珠微微一笑,道:“可不是这个理,嫁出去的姑娘自然不好在娘家多住。都说大长公主格外疼惜大姐姐,若真是疼惜,又惦念大姐姐腹中的胎儿,少不得更上心几分,不多日就派人来接大姐姐回府了。”
徐令珠笑吟吟分析着,这话落到徐娴珠耳中却是轰的一声巨响,叫她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若是真疼惜,担心大姐姐腹中的胎儿,就该派人来接。
大姐姐回府都小半个月了,别说派人来接,永平侯府可是连派个婆子来问一问大姐姐身子可好都没有。
更别说,大姐夫自打回门那日陪着大姐姐来过一回,就再未来过宁寿侯府了。
徐娴珠脑海里闪过从明雍堂出来时顾氏问徐佩珠何时回府时徐佩珠眼底的那丝抗拒和不安,不知为何,心里头愈发不安起来,总觉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抿了抿唇,道:“都说大姐姐得大长公主疼爱,大长公主身份贵重,想来定是十分慈爱,咱们竟是无缘见上一面。”
徐令珠朝她看了一眼,装作无意道:“我听说大长公主笃信佛教,喜欢大姐姐也是因着大姐姐和姐夫八字极配。”
“之前不是还说原先侯夫人想叫大理寺卿的内侄女许岚作她的儿媳妇,只大长公主见过这许姑娘,只觉着许姑娘身子孱弱竟有几分短寿之相,心中存了忌讳,此事才作罢。其实那许姑娘也是无辜,并非身子不好而是刚刚大病过一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要养些时候气色才能好转的。”
徐玉珠也听过这个事情,很是感慨道:“越是身份贵重之家越是忌讳这些东西,要不怎么说大姐姐是有福之人,能嫁到永平侯府当了大长公主的孙媳妇。只冲着这,大伯母疼起大姐姐来比疼大哥都要多上几分呢。”
徐令珠见着徐娴珠将这些话全都记在了心里,便也没再说什么。
上辈子二姐姐落到那般下场,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希望这一回能逃过这一劫。
徐玉珠和徐娴珠又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辞,徐令珠将二人送出屋子,回了屋里走到书桌后练起字来。
下午徐怀安身边的小厮阿顺来了一趟。
“我们少爷说了,姑娘每日里看书练字怕也闷得慌,不如出去透透气散散心。明日去过书局,还会顺道去玉韵阁,姑娘喜欢什么尽管买来,只要姑娘开心就是。”
四哥这是约她出去玩儿?
徐令珠笑了笑,见着阿顺连说这些事情都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起了玩笑之心,笑道:“天气太热,实在不想出去。”
“你回去告诉四哥,让他看着买便是了,买来送我也是一样的。”
阿顺一愣,自家少爷是专程腾出明日一天时间来陪四姑娘出去逛逛的,怎么四姑娘不想出去。
天气太热?他也没觉着有那么热啊。
再说,马车里有冰盆,哪里会觉着热。
还有,四姑娘说叫自家少爷看着买。书局买些书便也罢了,绝难不倒自家少爷。可那玉韵阁都是卖珠钗首饰的地方,旁人都是陪夫人或是姊妹们来买,自家少爷一个人进去,会不会有些怪怪的。
阿顺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觉着四姑娘说天热不想出去好似也有几分道理。
四姑娘不想玩,自家少爷总不好强拉着四姑娘出去玩儿吧。
见着阿顺为难的样子,徐令珠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四哥那样的性子,身边的小厮竟是如此实诚,真真是有趣得紧。
“你回去叫四哥准备好银子,要是不够用了可就不好了。”
徐令珠莞尔一笑,笑容灿烂格外的好看。
阿顺怔了一下,四姑娘这意思是答应去了,他不解四姑娘主意怎么转变的这般快,难道这就是少爷平日里所说的女子心海底深,叫人琢磨不透。
这般想着,阿顺旋即松了一口气:“是,姑娘放心,我家少爷既请姑娘出去玩儿,银子自是够用的。”
说完,不等徐令珠开口便道:“姑娘若没什么别的吩咐,那奴才便告退了。”
徐令珠点了点头,见着阿顺出去,才不由得莞尔:“也不知道这阿顺在四哥面前是什么样子,莫不是也是这般,四哥怎么受得了?”
琼枝在一旁听着自家姑娘的话,笑着上前将徐令珠桌上写好的字收了起来:“姑娘别打趣阿顺了,他向来是这样的性子,跟他玩笑都听不懂。”
“不过许是这般的性子,四少爷才更看重他。”
想着明日能出府去玩儿,徐令珠眉眼弯弯,拉着丫鬟琼枝选起明日要穿的衣裳来。
这还是重生回来头一回出去玩儿呢,她想,她定要好好珍惜,将上辈子没玩过的都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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