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卧寝内便传出卓念音的嚷嚷,“天啊,这什么姿势,我的腰......”
墨诗才竖起耳朵,就听玹铮嗔怪,“别绷这么紧,放松些。”
“我、我也想,可我......哎呦!”
随着一通吱哇乱叫,玹铮的喝骂又起,“卓小六你个败兴的东西,狗爪子往哪儿挠呢!”
“王主,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给您揉揉。”
“起开,越揉越疼。”玹铮的语气透着懊丧与嫌怨,“喂,叫你起开听不懂吗?”
“王主......”他前一刻还在可怜地哀求,转瞬便惊呼,“您别踹我!”
玹铮的恼怒比先前更甚,“卓小六你竟敢躲!侍寝的规矩都忘了是吧?好,本王非得教训教训你!”
“我、我不敢了,真不敢了!嗷!”不知是挨了掐还是咋的,总之他这一喊,吓得墨诗的心好悬没从喉咙里蹦出来。
墨诗暗自腹诽,公子啊公子,您就不能老老实实、顺顺当当地侍回寝,为啥次次都整幺蛾子。
正想着,就听屋内咣当当,哗啦啦,像是炕桌翻了,茶壶摔了。
玹铮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卓小六,你还敢跟本王还手,信不信本王把你捆了塞臭袜子!”
“不、不要!救命啊!”
“公子!”墨诗听他哭喊,再也按捺不住,急切地推开槅扇,然没走几步,帷帐内便传出玹铮羞恼的呵叱,“死奴才,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
墨诗一个激灵,掉头就跑。公子,奴才可没胆量违抗王主的命令,不然屁股肯定会开花的。
待重新关好房门,双掌合十替卓念音央告了几句,就听里头又大动干戈。
不过这回只有几嗓子便消停下来,静默须臾后,卓念音委屈的吭叽渐渐化作低微的嘤咛,断断续续飘出门缝儿。
墨诗虽未经人事,但毕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不由自主面红耳赤,怀里像有只猫爪在挠。
又过了片刻,卓念音的吟哦越拔越高,明显已抑制不住。
墨诗搓着手来回踱步,竭力平复躁动的心情。
而卧寝之内,卓念音已再度深深陷入意乱情迷的罗网之中,攀至云巅之际,嘶喊声几乎穿透房梁,紧接着委在玹铮身侧,半眯着釉色渲染的杏眼,大口大口的喘息。
玹铮抹了把细密的汗渍,捏着卓念音湿漉漉的鼻头揶揄,“你不唱曲儿可惜了,调门儿高的能把人耳朵戳破。”
他撑起头,忽闪着睫羽,“王主,您还记得咱们在含晖院房顶看星星那回吗?”
“记得,怎么了?”
他满脸谄媚,“您昆腔那么地道,再唱几句好不好?”
玹铮撇嘴,“少来,又想拿本王比戏子是吧?”
“不敢不敢,上次是我失言。”
玹铮瞅他眼巴巴的,指肚拂过他潮.红的面颊,最终落在他润泽的唇瓣上,“卓小六,既然本王已经唱过,是不是也该轮到你了?”
“我?”
“对,从没听过你唱曲儿,捡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就来一段儿?”
他尴尬地咧嘴,“我、我可不成,我打小就五音不全,没得再把您惊着。”
“不怕,本王什么阵仗没见过,还能被你惊着。”见他犹豫不决,玹铮继续怂恿,“大胆唱,反正屋里没外人。”
他东瞅瞅,西瞧瞧,咽了口唾沫,“王主,这、这可是您让我唱的。”
“嗯。”
“那、那要是我唱的不好,您别骂我。”
玹铮嫌他啰嗦,“赶紧的,别废话!”
“好吧。”他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爬起身跪在榻上,先罩了件亵衣,然后清了清嗓子,“春夜恹,月乍圆,此夜同欢宴。郞少年,女艳姸,从今永......”
团圆二字还没出口,玹铮已上赶着去捂他的嘴,“卓小六,你这是唱曲儿还是学老鸹叫!本王见过难听的,没见过这么难听的。”
“王主......”他委屈地望着玹铮,“我说不唱,您非得让我唱,结果我唱了,您将我比老鸹。”
“本王又没冤枉你!”玹铮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悔得肠子都青了,“本王警告你,不许对着朝哥儿唱歌谣,免得吓坏他。”
他翻了个白眼儿,“我才没那么傻,让那小子抓我的短儿。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是我生的,未必有音律的天分。”
玹铮瞪他,“有亲爹咒自己儿子的吗?”
他吐了吐舌头,“也是,最好他跟我爹似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千万别像我这么笨。”
“你有自知之明,倒也不算太笨。”玹铮无视他不满的眼神,岔开话题,“听说你爹当年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子?”
“可不!我爹年轻时不仅人长得美,有才情,还会持家,安府的门槛都让媒人踩烂了,其中不乏名门显贵,可我爹偏偏看上了我娘,宁肯跟她吃糠咽菜。我听我爹讲,他成婚时卓家穷的叮当响,平常连肉都吃不上,多亏了我爹苦心经营,才有了今天这份产业。”
玹铮了然,“看来你爹挺能干的。”见他很是得意,又询问,“你姐姐的生意经是你爹传授的?”
“嗯,我爹本来也想教我,但我学不会。”
玹铮哂笑,“这么理直气壮,学不会还挺骄傲是吧?”
他似乎没觉得害臊,“我就是个儿子,用不着继承家业,学了也没大用。而且我爹腆着胸脯保证过,只要有他在,我不用为银子发愁。我那些陪嫁的田产铺子,都是他替我打理,我现在只管每月等着分红。”
玹铮不胜唏嘘,“你爹可真疼你。”
“那是,我爹对我绝对没的说,吃穿用度,大事小情,几乎事无巨细,出嫁前还特意给我备了好东西,就为了我与王主能琴瑟和谐。”
玹铮笑着指着《阴阳交.欢大乐赋》,“你所谓的好东西就是这个?”
“对,除了这本,另外那本叫《花锦秘术》,您之前见过。”他拾起书册津津有味地翻阅,“我嫌这书名字太俗,不稀罕瞧,没想到花样竟比那本多,回头我好好收着,将来传给闹闹。”
话音未落,已狠狠挨了玹铮一脚,顿无辜地抬起脸,“王主您干吗?我是好意。”
玹铮哭笑不得,“卓小六你是怎么当爹的?朝哥儿还那么小,你不想着怎么把他抚养长大,怎么教导,怎么栽培,竟想着给他这东西。”
“这东西很重要的,没有它,新婚之夜怎么侍奉妻主,侍奉不好就会挨骂,还会被冷落,我可不希望闹闹以后被妻主嫌弃。”关于头回侍寝就被踢下床的经历,他绝不希望在儿子身上重演,“王主,闹闹是您长子,就算他什么都不会,单凭他的身份,也能嫁个好妻主,所以他将来的重中之重不是什么琴棋书画,不是什么绣工烹饪,而是要学会如何跟妻主琴瑟和谐,那样才能牢牢地抓住妻主的心,不至于凄苦一生。”
话到最后,他坚决地攥起拳头,“我的儿子,定要得到这天下最实在的幸福,而不是表面风光。”
玹铮本想反驳他几句,然听完这话,竟有些无言以对。
所谓实实在在的幸福,恐怕是天下人最想得到却又最难得到的东西。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何为深远,便该是今后那些实实在在的日子。
想到此处,玹铮称赞道:“卓小六,想不到你也能偶尔聪明一回。”
“王主,我可当您是在夸我。”他嘿嘿乐了两声,水蛇般缠上玹铮的腰,“您别总嘴上夸我,赏点儿实惠的。”
玹铮被他勾得心猿意马,却假装拒绝,“本王累了,改天。”
“别啊!”他顾不得羞赧,将春册捧到玹铮面前,“王主,天色还早呢,不着急就寝,我刚翻到张图,您肯定喜欢。”
玹铮接过端详,不禁嗤笑,“这可比刚才的难,你不成。”
“谁说我不成!”他死扒着玹铮胳膊,极尽耍赖之能事,“不成可以学嘛,王主您就行行好教教我。”
“真的想学?”
“嗯!”
玹铮拗不过他,“看你如此诚心,本王便辛苦辛苦。不过凡事都有代价,倘若明早下不了床,别怪本王。”
到次日清早,他果然腰酸腿软,连穿衣裳都不停叫唤。
墨望瞅瞅天色,“公子您要不再躺会儿,王主吩咐您巳时去小佛堂抄经,现在还有一个多时辰。”
他揉着惺忪睡眼琢磨片刻,“不用了,赶紧伺候我洗漱用饭,我要去找顾渊。”
墨望愣住,“您、您找顾公子干吗?”
“当然是有事,很重要的事。”昨晚侍寝完毕,他就已打好了算盘,且觉得事关自己幸福,必须马上就办。
墨望趁拾掇碗筷的工夫,将墨诗拉倒角落,“喂,不对劲啊,公子往日总赖床,今日不仅起得早,还要主动去栖云轩。”
“我估摸跟昨晚侍寝有关。”墨诗见左右无人,凑在墨望耳边低声道:“王主嫌公子身形不灵活,体力不持久,公子岂肯甘于人后,八成是要病急乱投医。”
墨望瞠目结舌,“公、公子不会是要去找顾公子取经吧?这、这虽说都是伺候王主的人,但、但谈这个也忒......”
“或许是咱们想歪了。”话虽如此,墨诗还是架不住阵阵心虚,听卓念音催促,对墨望千叮万嘱,“总之你机灵点儿,别让顾公子看笑话。”
墨望觉得重任在肩,“放心,就算挨公子责骂,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丢脸。”
两炷香后,卓念音见到了阿玖。
阿玖躬身施礼,“奴才给卓侧君请安,您可是稀客,快请进。”
他仔仔细细打量阿玖,心里泛着醋意,可想到此行目的,竭力笑得和善,“顾公子无需客气,你乃王主表弟,亲上加亲,以后就别自称奴才了,否则显得生分。”
阿玖被他热切的目光盯得发毛,又兼有两分受宠若惊,奉茶后与他分别落座,“不知侧君前来有何贵干?”
他也不矫情,亲热地挽住阿玖的手,“实不相瞒,本君有个不情之请。”
阿玖心里打鼓,面上却不动声色,“但凭侧君吩咐。”
“吩咐谈不上,本君...身子有些弱,太医说不能光靠补品调养,还得固本浚源,所以本君打算从今往后跟顾公子学些拳脚,还望你不吝赐教。”
墨望原本担忧他会冒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闻听此言,心咚地落回肚子里,缓缓吁了口气。
阿玖则很是诧异,“侧君有所不知,练武需从幼年开始才能大成,您如今的年纪怕已不再适合,若有不慎,会伤筋动骨,得不偿失。”
“顾公子,本君不想当什么江湖侠客,只希望强身健体,能、能练成你这副俊秀的身板儿就行。”因怕阿玖不答应,他又软硬兼施,“你瞧,如今王府里只有你跟杨公子习武,杨公子打理庶务□□乏术,本君实不便叨扰,只能觍颜求你,当然,你若因入府之初那顿戒尺还心存怨恨的话,就当本君没来过。”
说罢以退为进起身便走。
“诶,侧君留步!”阿玖忙不迭阻拦,“我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当初的事从未放在心上。”
“这么说你答应了?”
阿玖被他牢牢抓着手臂,哪好意思拒绝,“承蒙侧君瞧得起,那就请以后每日卯时二刻来栖云轩找我吧。”
“卯时二刻,那么早......”
“怎么,侧君有困难?”
“没、没有!”他咬牙应承,“那咱们说定了,谁也不兴反悔。”
阿玖好心规劝,“侧君可得想好了,练武十分艰苦,且并非朝夕能成,需要持之以恒。”
“放心,我、我保证坚持。”他腆着胸脯的同时暗道:只要能笼住王主的心,再苦再难我也不会退缩,等我练好身子,早晚叫王主知晓我的厉害,把你们都给比下去。
过了几日,到了满姐儿的满月。
因满姐儿背负客星污名,且在法源寺消灾去厄,俪王府无任何操办,也谢绝了各府的表礼,唯有玹铮轻车简从前去探望。
哪知到了山门,竟瞅见宫韶华的懿驾。
才刚下马,丹朱已行至近前,“王主金安,皇贵君猜您今日会来,特命奴才在此迎候,您随奴才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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