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一石三鸟

    乌云遮月,人迹罕至的凋敝空巷内伸手不见五指,火折子微弱的光亮映着阴无忌狰狞恐怖的鬼面,令枯叶不由自主瑟缩了两下。

    在隐月阁中,宁得罪阁主,也不能得罪阴长老。

    他垂头屏息,恭恭敬敬道:“俪王已命人查访您,您需多加小心。”说完又详细复述了玹铮与孤鸾的对话。

    阴无忌桀桀怪笑,听上去比深夜雕鸮的嗥叫还要令人毛骨悚然,“看来本座是百密一疏了!”

    灵武茶马互市时,他以为玹铮等人都在宁夏府与钟离挚斗法,便未隐藏武功路数,没想到竟被孤鸾撞见。

    “杨沐还真是会找麻烦!”虽明白隐月阁主执意将孤鸾送至玹铮身边的用意,可他难免抱怨。“那么绝妙的计划功亏一篑,都是拜他与那姓花的所赐。”

    未能借达延汗之手铲除玹铮,他有种天不予命的愤懑,咬牙切齿道:“本座就不信,俪王总那么走运!”

    枯叶小心翼翼地问,“接下来长老如何安排?”

    他沉吟片刻,“寒江川不好惹,本座还有要务在身,必须尽快离开宁夏府。本座走后,你继续待在俪王与杨沐身边,切记谨慎行事。”

    枯叶躬身领命,“您放心,属下会慎之又慎,绝不会曝露身份。”

    他的易容术出类拔萃,可谓万中无一,身为千门传人,最擅长蒙蔽人心,自行走江湖,多少英雌豪杰都折在他手里。

    “长老此番替阁主押送药引,不知何时再回凤都?”

    “短则三月,长则五月,本座已吩咐下去,不在凤都这段时间,由你代掌分舵事务。”

    “这...不妥当吧?”他神色讪讪,“渊少品阶最高,长老不在,隐月阁上下自当以他为尊。”

    阴无忌的口气里透着不满,“那小子自入顾府,一无所获不说,还被个毛头小郎绊住手脚,着实令人失望。”

    他想起在静宜园遭顾渊训斥之事,便趁机道:“渊少认为宫隐身份贵重,且与俪王关系匪浅,不宜轻举妄动。先前属下好心提醒,反被他狠狠骂了一顿,之后再不敢多嘴。”

    “哼!什么不宜轻举妄动,分明是没本事料理。”阴无忌说着掏出瓶毒露,“找机会放在宫隐给杨沐的吃食或药里。”

    枯叶不敢接,惶恐道:“阁主有命,杨沐需留活口。一石二鸟之计虽好,可长老是否该先请示阁主?”

    “你放心,杨沐非但不会有丝毫中毒迹象,反而会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令俪王愈发为其倾倒。”

    枯叶大惑不解,“您确定这是毒.药?”

    “当然!而且是天下至毒!”阴无忌见他仍存疑惑,冷笑着揽住他腰身,摘下鬼面,露出美玉无瑕的容颜。

    飘柔的红衣妖冶艳丽,黑亮如玛瑙的双瞳似乎能勾魂摄魄,“阿叶,你觉得本座会害你吗?”

    他脸腾地红了,手一抖,火折子啪地掉落在地,“长、长老......”

    “干吗如此生分,叫声哥哥多好......”

    “属、属下不敢......”他紧咬嘴唇,接连挣了几挣,“属下...相信长老,愿、愿遵您之命。”

    “这就对了。”阴无忌见他接过瓷瓶,唇角弯出满意的弧度,“你只管放手去办,事成之后,你就是头号功臣,说不定阁主一高兴,会赐下绞髓丹的解药,让你再无后顾之忧。”

    “真的?”他听闻解药二字,心头剧震,立即换作谄媚笑容,“多谢长老给属下立功的机会,还望您在阁主面前多多美言。”

    “那是当然,你最听话,也最能讨本座欢心,本座不帮你,又帮谁呢?”阴无忌说着,伸手去摸他脸颊,“好阿叶,你打算如何酬谢本座?”

    他心里七上八下,想推开眼前人又不敢,于是羞臊地别过头,“属下、属下会铭记您的大恩大德。”

    “光铭记怎么够?你得来点实打实的。”阴无忌撩动他凌乱的青丝,露出觊觎的淫.笑,“你好久没伺候本座了。”

    “长老......”他回想起以往种种不堪,立时寒毛卓竖,颤声道:“时、时辰不早...属下还得赶回镇抚司去......”

    “急什么?这才二更。”阴无忌抬手一点,他立时无法动弹,像只待宰羔羊般被抱进荒宅。

    荒宅的卧寝内竟有张大床。

    阴无忌轻柔地解开他衣扣,细细剥去他衣衫,啧啧道:“阿叶,你身子太美了,可千万不能叫阁主瞧见。”

    说罢无视他眼中的惊恐,又将他摆弄成趴跪的姿势,“别怕,这地方荒僻,咱们可以尽情的玩!”

    次日晨起,孤鸾见枯叶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端铜盆的手都有些不稳,便关切地问,“你病了?”

    “多谢公子体恤。奴才昨晚忘记关窗,被风吹了,有些头晕。”他蹙眉,假装咳嗽了两声,小模样怎么看怎么惹人疼惜。

    孤鸾命他去休息,“既感染风寒就赶紧回屋躺着,待会儿请府医给你瞧瞧。”

    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奴才哪那么衿贵?回头喝碗姜汤,蒙被子发发汗就没事了。”

    孤鸾嗔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儿戏?”

    他小声嘀咕,“公子就会说奴才,前几日您旧伤复发,疼得死去活来,还不是不许奴才去禀报王主?”

    宁夏府遭袭,孤鸾浴血奋战,却忘了在神断司遭受的刑伤还未彻底痊愈,因此难受了三、四天。

    枯叶替他忿忿不平,“您抱病得让王主知道,喊疼得让王主听见,常言说,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喝......”

    “这叫什么话?”孤鸾瞪着他,“不许在王主跟前嚼舌头!否则,狠狠打你板子!”

    他立马做出畏怯之态,连声称是。

    片刻后打量孤鸾神色,怂恿道:“公子,淮安县君给您的丹药极为有效,可惜吃光了,不如再跟他讨两瓶。”

    “这......”孤鸾面带犹豫,“人家好心好意赠药,吃光就算了,哪还有讨要的道理?”

    他闻听院中脚步声响,故意抬高嗓门,“听说淮安县君医者仁心,区区两瓶补药而已,您何必不好意思?”

    玹铮进屋,“什么补药?”

    枯叶就等这话,边行礼边解释道:“淮安县君先前送了公子一瓶度世丹,能益气补血、强身健体,奴才窃以为,公子若能再持续服用些时日,定大有裨益。”

    玹铮颔首,对孤鸾笑道:“既如此,回凤都后再找隐隐要两瓶便是。”说罢挥手屏退枯叶。

    枯叶见目的已达,心中暗喜,忙不迭躬身退下。

    玹铮与孤鸾紧挨着坐了,“九日后启程回京,你还有何想添置的,只管吩咐夏妤去办。听说玉皇阁景致不错,不如本王陪你去逛逛?”

    他莞尔,“不必了,王主若有空,还是多陪陪钟离公子吧,他伤势未愈,更需要您的关心照拂。”说完又问,“他会同咱们一道回京吗?”

    玹铮摇头,“原定是要随行的,可他禁不住舟车劳顿,即便要入京,也只能等六月中旬。”

    “他的伤会影响侍选吗?”

    玹铮露出伤感之色,“肯定会影响,所以本王打算叫他避过初选与复选,待七月入京后,直接请求陛下赐婚。”

    说完,又信誓旦旦道:“小鸾,无论本王娶谁,都会对你好的。小挚善良且有胸襟,他不会欺负你的。”

    孤鸾抿嘴笑道:“我也觉得钟离公子很有王君风范,只不过......”他略微顿了顿,“万一、万一他的伤难以治愈,您真不打算要嫡女了吗?”

    玹铮云淡风轻地笑道:“嫡庶于本王来说根本不重要,只要是本王的孩子,谁生的都会一视同仁。”

    说着去握孤鸾的手,笑吟吟地凝望着他,“等回京后,咱们也该圆房了,你是想在王府,还是想去仙都苑?”

    “啊?”他一愣,随即羞得双颊滚烫,半娇半嗔道:“王主您没正经,响晴白日胡言乱语!”

    边说边缩手,玹铮却紧攥着不放。

    “这话的确不该白天说,要不本王晚上过来,咱们干净利索地把事儿办了,也省得你总把本王往外推!”

    “您、您还胡说!”他又羞又臊,粉腮气鼓鼓的,“堂堂亲王,活脱脱像个市井无赖!”

    玹铮瞧了瞧雍容华贵的玄色王服,“哪里市井?分明是相貌出众、玉树临风、卓尔不凡、气度翩翩!”

    他扑哧笑了,“真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玹铮眸光里满是缱绻柔情,“瓜好不好吃,公子何不亲口尝尝?说不定就此吃上瘾了!”

    边说边凑近他脸庞。

    他趁玹铮不备,反掌为爪,狠狠一挠。

    玹铮吃痛,嘶声松手。

    他起身跑开,银铃儿般的笑着,露出得意之色,“活该!看你还敢不敢再欺负我!”

    玹铮揉着手背,眉梢眼角显出凌厉之色,“好哇,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起身朝他扑去。

    “喂,好女动口不动手!”他被玹铮堵得无路可逃,又招架不住,最终被压坐在红木曲尺罗汉床上。

    玹铮搂住他的腰,扳起他的脸,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敢挠本王,信不信大刑伺候?”

    他见玹铮欺来,不断向后蹭,连推带搡道:“大白天的,被人瞧见成何体统?你、你不是说...回京以后吗?”

    玹铮见他紧张地背都僵了,便放缓动作,轻柔地抚摸他,“小鸾,别怕,我只是想亲你。”

    热气喷洒在他鼻翼两侧,弄得他身上痒,心里也痒,而那充满磁性的嗓音仿佛一颗石子,在他心湖撩起阵阵涟漪。

    他渐渐放松下来,任由温润的唇贴近、触碰,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

    枯叶站在院门口,对灵韵抱歉地笑道:“王主正和公子叙话呢,不方便,韵公子若有事,我稍后替你回禀。”

    话音未落,屋内传出咣当一声,原来玹铮吻得忘情,不留神将罗汉床上的小几撞翻在地。

    院内侍从皆面面相觑,然谁也不敢前去叩门。不多时,吟.哦声渐起,透过碧纱花窗断断续续传出,令众人都红了脸。

    灵韵轻嗽两声,拉回晃神的枯叶,“烦你禀告王主,就说我去趟武成王府,晚些时候回来。”

    枯叶笑着答道:“韵公子自便,王主昨儿已和公子交代过,您可随意来去,任何人不得阻拦。”

    灵韵听了这话,明白玹铮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其实这样也好,两心不同,难归一意,分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沿途胡思乱想,不胜唏嘘。待进了武成王府,迎面遇到钟离珝,“将军...您还好吧?”

    “我没事。”钟离珝眼中布满血丝,面容憔悴,显然彻夜未眠,但仍挤出丝浅笑,故作轻松。“是祖母传你来的?”

    “是。”

    “那快去吧,别让她老人家久等。”两人擦身而过,钟离珝忽又回头,“阿韵,待会儿去远香堂找我,有话同你说。”

    天梁殿内,灵韵伏跪于案前,“王主传唤奴才,不知有何训示?”

    “听说俪王要放你回来?”

    他一惊,昨日之事尚未禀报,却不想钟离霆已然知晓。“奴才无能,不讨俪王殿下欢心,有负王主重托。”

    钟离霆眸光深邃,神色沉吟,“事到如今,你有何打算?”

    “奴才......”他原本想说奴才想回王府,可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改了口,“奴才听王主的。”

    钟离霆闻言,悬着的心顿时一松,紧接着又轻声一叹,“想必你已听说,小挚这辈子恐后嗣无望了。”

    “真治不好了吗?”他与钟离挚感情深厚,情不自禁悲意满腔,盈盈珠泪在眼眶中打转。

    钟离霆口气苍凉,“或许三年五载能有起色,亦或许十年八年都无法治愈,只能顺从天意。”

    见他抬手拭泪,柔声道:“好孩子,你与小挚名为主仆,感情却胜似兄弟,他如今有了迈不过的坎儿,你愿帮他吗?”

    他扬起脸,定定望着钟离霆,“为了挚公子,奴才愿肝脑涂地,只是奴才并不认得什么有名的大夫......”

    “并非要你替他寻医问诊。”

    他疑惑不解,“那奴才还能做什么?”

    钟离霆起身走到他面前,亲手将他搀起,竟带了求恳之色,“如无意外,赐婚圣旨七月便会下达,本王希望你能以媵侍身份陪嫁入俪王府。”

    “什么?”他惊呆了,难以置信地摇头,“这、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钟离霆紧紧握住他的手,“阿韵,俪王身负隐秘,本王不便另派人给她侍寝。与其让小挚抱养别人的孩子,倒不如由你替他诞育女嗣,只要你肯答应,钟离家绝不会亏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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