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阑阁内,苏珂听完福全的禀报,火冒三丈,“京畿兵马司欺人太甚!林氏好歹也是王主的人,岂容她们乱扣罪名!”
福全眼角闪着泪光,哀哀叩首,“奴才无能,护不住林公子,有负王主与侍郎所托。”
“这怎能怪你?有人故意设局,偏偏林氏又糊涂。”苏珂在心底暗暗埋怨林绛心,但事已至此,还是得把人先救出来再说。
见莲蓬急匆匆进来,忙问道:“林允心情形如何?”
兵卒抓捕林绛心时,林允心拼命阻拦,结果被打成重伤,昏迷不醒。福全急着报信,就将人一并带进了王府。
莲蓬满面忧色,“府医说,林小公子伤了脏腑,性命虽无碍,却需慢慢调养,恐怕两月之内不宜动弹。”
“既如此,收拾个院落供他养伤,好生照料。”苏珂说罢,抖了抖衣袍,肃然起身,“备车,本侍郎亲自去会会那位容总兵!”
“主子三思!”菱角打斜刺站出来,劝阻道:“上回您搭救杨公子名正言顺,可林氏何等身份,您堂堂亲王侍郎前去讨要郎倌,好说不好听!”
见苏珂一滞,又添油加醋道:“林氏于大庭广众承认与弟弟私逃有关,若京畿兵马司据此为由不放人,难道还能生抢?”
“这......”京畿兵马司到底与神断司不同,重兵把守,没那么容易硬来。
菱角神情鄙夷,“主子,林氏不懂明哲保身之理,活该被抓!您为他惹一身骚,不值当!”
福全生怕苏珂撒手不管,抢白道:“那也不能任由林公子被冤枉,他到底关乎王主的颜面。”
菱角的嘴能撇到后脑勺去,“林氏只顾给他弟弟脱罪,说话行事又何曾考虑过王主的颜面?”
莲蓬轻叹,“到底是手足兄弟,岂能见死不救?林公子若明哲保身,难免又会被人指摘自私凉薄。”
菱角白眼道:“救也得分怎么救,像林氏这样,弟弟没救成,反把自己搭进去,也真够蠢的!”
福全素日脾气最好,可也被他句句夹枪带棒激得恼了,“人之一生,谁没个磕碰闪失,若都只顾自己,不讲情义,世道人心要沦落成什么样子!”
他掩嘴讥笑,“公公满口情义,可怎么撇下林氏独自回来了?林允心昏迷不醒,您老却是全须全尾的!”
“你!”福全被他噎得心口疼,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他越发蹬鼻子上脸,“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公公做不到的事,何必为难主子?”说完又表衷心道:“主子,奴才可是全心全意替您着想!”
苏珂见他满副邀功谄媚的神色,微微一笑,“多谢你的好意,可本侍郎偏偏不怕为难。”
“主子!”
“闭嘴!”苏珂挺身而立,颇有几分威仪,“林氏死活是小,王主颜面是大,他既为王主奴.宠,俪王府便不能任他蒙冤。走,去找风大人!”
等赶到重明卫衙门,却扑了个空。殊不知此时此刻,风七七正率众与容馥在教坊司门前激烈対恃。
两厢都是弓上弦,刀出鞘。
风七七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威风八面,趾高气扬,“容总兵,你挺闲啊,放着四门不守,干起狗拿耗子的事儿来了!”
容馥官阶虽低,却毫不示弱,振振有词,“兵马司负有护卫京畿之重责,现逆党余孽勾结私逃,末将自然是责无旁贷。”
说完骑在马上,略一拱手,“末将奉刑部差遣来教坊司缉拿要犯,还请风大人不要阻拦。”
“哼,得了吧!”风七七撇嘴,“兵马司隶属兵部,刑部一向都只给顺天府下令,你奉刑部差遣?蒙谁呀!”她横眉竖眼,驱马至容馥近前,下巴扬起,“少跟本官扯淡,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打量本官不清楚吗?”
林绛心虽以同谋之罪被羁押,然身在福园,两月未回教坊司,又如何能与林初心串谋?容馥想要定案,必须捏造出一个替兄弟俩穿针引线的人,裘珵无疑是最佳人选。
容馥本打得一手好算盘,命人当着林绛心的面折磨林初心,引林绛心入局,等抓了林绛心后,再抓裘珵,只要屈打成招,冤案就坐实了。却未料风七七洞悉了她的意图,竟抢先包围了教坊司。
事到如今,她只恨自己晚了半步,干笑了两声,“风大人,林氏自认与其弟串通私逃,那可是有目共睹。”
“放屁!”风七七拧着眉头,瞪着凤睛,“林氏见他弟弟挨打,魂儿都吓丢了,说的话能作数吗?你说他串谋,我还说他蒙冤受屈呢!”
借马头交错,一把抓住容馥手臂,使出十足力道,疼得她龇牙咧嘴,“听好了,把林氏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若有任何损伤,叫你全家陪葬!”
“风七七,你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容馥色厉内荏,咆哮道:“你、你包庇逃奴,我要到御前告你!”
“尽管去,本官等着!”风七七眸光如同冷电,令人脊背发凉,“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堂有路偏不去,地狱无门强进来。姓容的,做人得知深浅,行事需明进退,你想找死,本官成全!”
说完,又高声吩咐众校尉,“记住,除非有圣谕,否则任何人胆敢擅闯教坊司,打死勿论!”
容馥气得面色铁青,胸膛起伏,紧了紧缰绳,“哼,姓风的,咱们走着瞧!”说罢,带兵狼狈而去。
风七七看了眼教坊司的朱门,知晓裘珵此刻就站在门内,便下马走过去,轻轻推开道门缝儿,柔声宽慰,“好了,乱吠的狗被撵跑了,安心回去吧。”
裘珵感激涕零,扶门跪倒,“奴才叩谢大人救命之恩,还望大人救救绛心,兵马司若严刑逼供,他如何擎受得住?”
“本官尽力而为吧。”因事态紧迫,风七七顾不得儿女情长,同亲信交待了几句后,便转去街角,上了辆青绸马车。
她对车内女子抱腕拱手,“多谢时娘子提醒,本官欠你个人情。”
时酒穿着银白杭绸直裰,一副秀才打扮,含笑还礼,“大人客气,我的命是王主救的,理当略尽绵力。”
她当过典史,专司刑案,自然熟悉衙门惯用的伎俩,“其实在大人面前,我就是班门弄斧。对了,为防容馥狗急跳墙,福园您也得派人把守。”
“放心,早派去了。卓大人那边也送了信儿,烦她请秦府尹到兵马司要人。”林绛心被抓,真是牵动四方。
风七七算算时辰,吩咐车娘,“去东宫。”马车疾驰,时酒与她在车内低声密谈。
“大人,容馥是仗着祖荫当的官,平日好大喜功,不学无术,绝想不出构陷林公子的主意。”
风七七咬牙切齿,“这事必是慎亲王主使,上元夜宴她就憋着满肚子坏水,如今又玩阴损手段,真他娘混蛋!不过,王主早防着她了。”
奉旨出巡之前,玹铮特意叮嘱风七七要提防慎亲王与容馥,必要时予以痛击。
她拿起案几上的密匣,“这里头的罪证足够让容家抄三回了,容馥这就叫自寻死路,正愁没机会拾掇她呢!”
时酒抿嘴一笑,“那这回慎亲王可亏大了!”
风七七哂笑道:“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趁王主出京玩花样,也不掂掂她的斤两!”
时酒微蹙长眉,“可怜了那位牡丹公子。”
风七七不无埋怨,“按说林绛心是王主的人,本官不该多嘴,但他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诶,不能怪他,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初我遭人陷害,被人利用,比他也好不到哪去!”话到此处,时酒想起邹竹瑾,又重重叹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希望老天爷真能开眼。”
风七七知她心事,拍她肩膀劝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总有一日,你与邹公子会团聚的。”
她隐去眼角淡淡的泪光,言归正传,“待会儿我与大人分头行事,您负责说服太女,我去盯着容馥。”
“好。”风七七将一块重明卫千户令牌递给她,以供她便宜行事,“这回咱们点个大炮仗,让慎亲王能听见响!”
她放声大笑,“最好再趁机放把火,把慎亲王烫掉层皮,那就更妙了!”
东宫内,承玹璧喜气洋洋。就在三日前,向五郎被诊出怀胎月余,她大为欢喜,当即承诺晋封向五郎为侧君。
太女君小向氏闻听后,表面道喜,内心却深以为恨。
风七七笑吟吟地呈上礼单,“向侍郎此胎必是女嗣,下官替俪王主提前恭贺太女!”
承玹璧笑得合不拢嘴,“承风大人吉言。”随后屏退侍从,只留孔武谋在侧,话锋一转道:“风大人此番前来,不光是送礼这么简单吧?”
林绛心被抓之事,她已然得了禀报。
风七七撩袍跪倒,言辞恳切,“太女英明!下官此行,是请您救俪王主于水火的!”
她与孔武谋相互对视,随即又抬手示意,“有话起来慢慢讲。”
“是。”风七七起身落座,将容馥借林初心构陷林绛心之事详细讲述了一遍。“太女明鉴,抓捕逃奴分明是顺天府职责,可容馥口口声声说奉刑部之命,究竟是谁在背后给她撑腰?”
承玹璧尚未答话,孔武谋已气愤道:“容馥真是狗胆包天!冷相身为刑部尚书,竟也任由她胡闹!”
“说穿了,容家与冷家还不都是一回事!”风七七冷嗤,“方才容馥以查案为名,肆意搜捕教坊司郎倌,还说什么逆党余孽勾结私逃。太女您听听,不过是个郎倌想他哥哥,偷溜出教坊司而已,何来勾结一说?容馥不遗余力地罗织罪名,炮制大案,豺狼之心,昭然若揭啊!”
孔武谋煞有介事道:“陛下最忌讳逆党二字,逃奴案若办成谋逆案,只怕大大不妙。”
风七七深以为然,“孔大人所言极是。容馥若硬给林氏兄弟扣上谋反作乱的罪名,不仅俪王主,只怕连太女也会无端受累。”
福园是承玹璧送给玹铮的寿礼,林绛心进福园也是她一手安排,甚至她还在承珺煜面前为林绛心出教坊司一事作保,倘若林绛心被定了谋逆大罪,慎亲王必会趁机参劾于她。
孔武谋惊出身冷汗,“太女,此案表面是针对俪王主,可实则却是冲着您的!”
承玹璧示意她稍安勿躁,摆出镇定自若的模样,“母皇对本宫与俪王姐信任有加,万不会相信那等无稽之谈。”
风七七面色沉吟,“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陛下纵然相信太女与俪王主,但始终人言可畏。”紧接着又露出忿忿之色,“慎亲王觊觎储位,狼子野心,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孔武谋连声附和,“是啊,绝不能任由她张狂下去,君后的帐还没同她算呢!太女应当还以颜色,叫她知道您的厉害。”
风七七见承玹璧已被鼓动得差不离,再度添了把柴,凑近她耳畔道:“俪王主怀疑,行刺案的主谋就是慎亲王。”
她神情一震,“有实证吗?”
“还在找。不过,容馥仗着慎亲王贪赃枉法,欺压良民,纵女行凶,草菅人命,桩桩件件,证据确凿!”风七七说罢跪倒,奉上密匣,“俪王主常说,太女与她姐妹情深,关键时刻唯有您才能依靠,事不宜迟,还请您即刻参劾容馥。”
承玹璧接过密匣,点了点头,“好,不过未免母皇疑心,本宫不能下旨释放林氏。”
“那是当然,案子要有始有终,只要能转由顺天府接手,由秦明大人主审,一切就好办得多。”
与此同时,京畿兵马司刑房内,林绛心浑身是血,被打的死去活来。
不停有人逼问道:“你与林初心密谋私逃,是谁指使你的?是否有逆党接应?快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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