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有一刻的静谧,银丝碳劈啪作响,摇晃的烛光映射出内心的颤动。
慕席祯闷头不语,玹铮道:“本王派人查过教坊司的红簿,这两月余你除了侍奉太女,没有其他客人,而你的身孕恰好是两个月。”
慕席祯泪如泉涌,“那、那是个意外。”
“那是天意!”尽管在诏狱受刑,慕席祯却未小产。魏婕等人意图糟.蹋他时,玹铮下令阻止,他逃过一劫。
慕席祯呆呆地望着玹铮,“为何救我?”
玹铮目光深邃,“因你腹中胎儿,还有,你是慕氏嫡长孙。”
慕席祯手脚并用爬到玹铮面前,攀扯住玹铮的衣摆,“王主,求求您,唯有您才能令陛下收回成命。”
玹铮蹲下身子,轻握住慕席祯因拶指而破损不堪的手,“本王惭愧,唯有等风声过后,好好安葬他们。”
想到胞弟席悦小小年纪也无辜受戮,慕席祯双手捂面,再难抑制内心的悲愤,放声痛哭。
玹铮扶他坐下,从颈上扯下一条银链,银链上挂着一枚金嵌龙凤双纹红宝戒指。
她将戒指交到慕席祯手上,慕席祯惊愕无比,“敢问王主,此物从何而来?”
“是你叔祖临终前托人转交。”
慕席祯敛眉正襟,伏拜于地,“家主在上,请受我一拜。”
玹铮惊讶地望着她,“这戒指是慕家家主的信物?”
“正是!”
“这戒指有何用处?”
慕席祯咬了咬嘴唇,还是如实作答,“用这枚戒指,可调动学士堂的人马。”
“学士堂?”原以为十八个牌位象征着十八名太女学士,未料又冒出一个学士堂。“学士堂堂众多少?”
“据说,不下三千。”
玹铮倒吸了一口气,“那学士堂受何人统领?在什么地方?”
慕席祯摇头,“叔祖没说,只说凭这枚戒指,可去武成王府。”
“武成王府......”莫非学士堂与武成王有关?
“慕家还有何人知晓这秘密?”
“没了,这秘密本应传给嫡长姐,可她被砍头,叔祖只能传给我。”这话引得玹铮一阵唏嘘。
两人密谈了将近一个时辰。
玹铮见慕席祯已把所知隐秘和盘托出,“你就不怕本王诓骗你?”
慕席祯笃定道:“叔祖不会选错人。”
玹铮轻笑,“或许你叔祖无计可施,唯有赌一把。”
慕席祯笑得从容,“事已至此,认赌服输,各安天命。”
玹铮起身,“你且好生将养,等时机适合,本王会安排你离开凤都。”
慕席祯望着玹铮的背影忽然问道:“王主,我能喊您一声表姐吗?”
玹铮回头,在慕席祯期许的眸光里,轻轻点了点头。
衍庆宫中,唐纾对月拜了三拜,遥寄一份哀思。
唐姒来请平安脉,斐陌守在暖阁外,唐姒趁无人,压低声音说:“重明卫拖去掩埋的尸体中没有慕家大少爷。”
“你肯定?”
“肯定,只要怀了身孕,即便是死人,我也有办法查验。”
唐纾闻言大大松了口气,原本郁郁的愁眉顷刻间舒展,“苍天有眼啊!”
唐姒小声嘀咕,“一定是俪王,我说她本不收那信物,后来又讨了去,定与慕家大少爷有关。”
唐纾不以为意,“本就是她的东西,物归原主而已。”
唐姒眉头微蹙,“你忘了她要你坦诚相待的事?”
时至今日已无需隐瞒,唐纾拿定主意,“我会尽快约她相见。”
“是不是再缓一缓?她身世尚不确定......”
“君太后不是已帮我们确定了吗?”如果玹铮没有资格,慕氏也不会将家主信物交托。见唐姒低头不语,唐纾柔声道:“表姐,别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稍有差池,你、姨母、姨夫,还有整个唐家都会万劫不复!”
唐纾盈盈一笑,“那你还帮我?”
唐姒一窒,“我......”她倒想撒手不管呢,可哪儿舍得!
次日玹铮进宫,陪承珺煜用了午膳后,便去了慎德堂。慎德堂是宫中一处藏书馆,庭院里几株松柏苍翠挺拔,大理石方砖,紫檀木镂窗,透出宁静悠远的味道。
后堂内,青白釉熏炉香意袅袅。
唐纾正心不在焉地翻阅一本东州杂记,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探来,吓得他惊呼。玹铮温热的掌心捂住了他的嘴,“别怕,是我!”
唐纾回身,见玹铮眉眼如三月芙蓉般温柔,轻声嗔道:“你想吓死我?”
玹铮向外瞅了瞅,“左右没人,怕什么?”
唐纾轻轻推开她,“说正经的,慕席祯怀的真是太女骨肉?”
玹铮眨了一下眼,这是她与唐纾的约定,眨一下为是,两下为否。
唐纾又问,“他离京了吗?”
玹铮眨了两下眼,嘴角勾起邪魅的笑,“我以为你叫我来,是主动招供的!”说着一把攥住唐纾的皓腕,将他压在了黄花梨木的书架上,“赶紧从实招来,免得本王大刑伺候!”
唐纾挣了两下,眼角勾勒出一丝妖娆,“要是不招,王主打算拶人家手指吗?”
玹铮凤眸中闪过促狭的灵韵,“信不信,不见血本王也能叫你求饶。”说罢,手掌探入唐纾的衣襟,在那粉嫩珠樱上狠狠捏了一把。
唐纾吃痛,啊的一声,却被玹铮温热的舌尖堵住了口,只剩细微的呜咽。
玹铮上下其手,唐纾被她作弄怕了,只好哀声道:“我错了,饶了我吧。”
玹铮将唐纾放开,“说实话便饶了你。”
唐纾眉梢情动,身子发软,垂首做小儿郎情状。
玹铮嗤笑,“既没想好,本王走了。”说罢作势甩手。
唐纾猛一把扯住她,“你急什么?”
玹铮展眉,反身又贴了上去,“这可是你不让我走的!”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瞧瞧这是何物?”
原本洁白的素帕上画了一对戏水鸳鸯,活灵活现,端的是俪王手笔。
唐纾夺在掌中,莞尔道:“归我了!”
玹铮嬉皮笑脸,“连我都是你的,想要尽管拿去!”
话音未落,前厅忽传来怀裕郡君承瑾瑄的声音,“听皇贵君说这里有本《金刚经碑》字帖,快帮本君找找。”
玹铮和唐纾都神色一变。唐纾更为惊诧,此刻,承瑾瑄不是应该陪皇贵太君在漱芳斋听戏吗?
只闻得脚步声向后堂而来,唐纾一颗心砰砰直跳。
玹铮倒还镇静,嘘声示意后揽住唐纾的腰,紧接着再一闪身,躲进了书架最里侧的角落。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尽在须臾之间。角落极其隐蔽,从外向内,是看不到人的。
承瑾瑄进了后堂便与丹婴一通翻找。
“郡君,会不会皇贵君记错了?”翻了几个书架都找不到,丹婴额头都冒了汗。“其实,何必非要那本字帖?”
“你懂什么?那是柳大师的成名之作,无论如何得找到。去,到最里面找找!”
丹婴应声向里走,唐纾则吓得一哆嗦。
玹铮轻轻拍着他的背,示意他不要惊慌。
就在此时,前厅传来慎德堂管事的声音,“郡君,《金刚经碑》找到了!”
“快拿来让本君瞧瞧!”承瑾瑄带着丹婴兴高采烈地出了后堂,不一刻心满意足的离去。
感受到怀中玉人微微轻颤,玹铮垂眸柔声,“没事了。”
唐纾本紧贴着玹铮胸口,闻言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七翅凤冠之下,芳容绝色,眉如初月,目引横波。
不知不觉,他脸红心跳。而玹铮亦觉脂凝暗香,吐气如兰,心头热血翻涌。
观心斋内,宫韶华蜻蜓点水落下最后一笔。司瑶笑问,“这幅《雪梅双鹤图》要不要奴才替君上裱起来送去安泰殿?”
画中绿竹葱郁,雪鞭蓉和傲雪白梅交相辉映。一鹤引颈高歌,一鹤屈首理羽,栩栩如生。
宫韶华含笑点头,“晚膳的时候送去正好。”
丹朱进来禀报,“君上,怀裕郡君已经从慎德堂出来了。”
“嗯。”宫韶华挥了挥手,丹朱自去。
司瑶递上茶盏,“君上,方才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
宫韶华抿了口茶,温热的气息在唇齿间回荡,“惜惜才十九,血气方刚,真要出了事怎么收场?”
“小主子一向都很有分寸......”
宫韶华轻轻叹了口气,当年,他也以为承珺煜是个有分寸的人呢!
玹铮搂着唐纾问道:“快说,那晚到底怎么回事?”
唐纾微微一叹,“顾溪带兵围宫,情急之下,君太后身边的高叔叔只能拼死跑来找我。”慕氏被废多年,唐纾却尊称其为君太后,可见渊源非同一般。
“那戒指真是他老人家留给本王的?”
“千真万确。”
“你可知那戒指的含义?”
“知道。”唐纾挣开玹铮的手,撩袍跪倒,“家主在上,请受不肖子孙唐纾一拜。”
玹铮将他搀起,双瞳洞若观火,“你爹真名叫慕璃吧?”
唐纾大吃一惊,“王主如何得知?”
玹铮凝望着他,“与本王联手之人,本王都会查得一清二楚。你该庆幸,因为本王在查的同时,已替你抹去了痕迹。”
她说着,手指轻轻穿过唐纾的秀发,“你爹当年与你娘私奔,本来是要被沉塘的,对吧?”
唐纾点头,“不错,若非君太后大发慈悲,将我爹逐出慕氏,允他改名换姓与我娘归家,这世上便没我了。”
“就冲这一点,本王替慕氏留下一点血脉,值得!”玹铮瞳仁中映着唐纾的倩影,“你爹身上有没有胎记?”
“没有。”唐纾入宫参选,自然更无胎记。
“你入宫之后,如何与离尘宫联络上的?”
“这个......”唐纾略一犹豫,还是附在玹铮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玹铮惊异道:“竟会是他?”
唐纾抿嘴娇笑,“原来这世上还有俪王殿下料不到的。”
“好哇!你敢笑话本王!”玹铮一把钳紧了唐纾的腰身,探舌而入,掠夺那柔软的甜美。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才恋恋不舍松开手。
忽听唐纾哎呦一声。
玹铮吓了一跳,“怎么了?”
低头细看,原来手指揽腰穿发,红宝戒面竟勾住了七尺青丝。
唐纾眼含幽怨,王主,扯,还是不扯?
东宫景桓殿内,承玹璧听完了周瞳的禀奏,阖上眼帘。“终是本宫对不住他。”
本想令慕氏受孕,然后趁机去跟承珺煜求情,不料情势突变,慕氏腹中骨肉反而成了最大的威胁。
“你下去吧,此事不许再提。”周瞳知承玹璧心中难受,应声告退。
宝鹊赶去给太女君小向氏报信。小向氏嗤嗤一笑,“死了好,难不成将来他生的贱.种还妄想与本君的孩子平起平坐?”说罢,将手轻轻按在小腹上。
宝鹊试探着问,“听说太女闷闷不乐,您不去安慰安慰?”
小向氏撇了撇嘴,“是啊,一尸两命,她且得缓两天呢!”
“奴才不懂,太女既宠爱慕氏,为何不去向陛下求情?”
小向氏白了宝鹊一眼,“你说呢?行了,慕氏一死,本君百病全消。你赶紧去向府传个信,另外,叫四少爷、五少爷好好预备三月初八的赏春宴,那天俪王也会去。”
眼见玹铮如日中天,不安插个枕边人,始终不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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