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苏珂本能地躲闪,就听嘶啦一声,匕首刺穿了袍袖。
失声惊呼的同时,被柳酥撞得仰面摔倒。
柳酥举匕首再刺。
迫在眉睫之际,玹铮已纵至苏珂身旁,抬腿猛踹。
柳酥啊的凌空飞起,撞折了紫檀花几,匕首掉了,头发也散了,口吐鲜血,陷入昏迷。
风七七高喊护驾的工夫,玹铮已抱起苏珂,着急地查看,“你没事吧?”
苏珂惊魂未定,偎在玹铮怀里使劲儿喘了好几口气才道:“没、没事。”然脚踝稍稍动弹,就忍不住嘶的一声。
玹铮心疼不已,“来人,即刻去请太医!”
苏珂摇头劝阻,“奴才只是扭伤,并无大碍,由府医瞧瞧就好了。”
承玹璧生怕请太医会惊动宫里,便吩咐周瞳,“派人去把常给太女君看诊的保和堂大夫请来,要快!”言罢又对玹铮陪笑,“这大夫最擅长跌打损伤,且保和堂就隔几条街,也不会耽误苏公子的伤情。”
玹铮并未反对,随后瞟了眼伏地不起的柳酥,吩咐风七七,“去瞅瞅那贱奴死了没有?”
风七七探柳酥鼻息,“王主,他还活着!”
玹铮的面容好似千年坚冰,声音令人胆寒,“把他押去诏狱,记住,没叫他尝够所有刑罚,不许他死!”
风七七领命,亲自指挥校尉将柳酥抬走。
玹铮送苏珂去偏殿更衣。
承玹璧独自在西阁内踱步,瞅玹铮回来忙迎上去,“俪王姐,本宫真是百口莫辩,但请你相信本宫与太女君的为人......”
玹铮望着承玹璧,眸光深邃,“我可以相信,但太女是否想过,倘若方才苏氏有三长两短,你我日后如何相见?”
承玹璧心有余悸地擦了把冷汗,“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设局,想让你我交恶,好坐收渔翁之利。”
玹铮点了点头,“那柳氏定是他人埋的暗桩,不是我埋怨太女,您实在疏忽。”
承玹璧懊悔得一拳砸在桌案上,随即又带着三分愧疚七分感激道:“幸得俪王姐临危不乱又深明大义,否则本宫跳进黄河洗不清。”
玹铮哂笑,“说到底,有人盯上了储君之位,不想自个儿拼杀,便拿我当刀使唤,我又岂能遂她的愿?”
承玹璧知她所指之人乃慎亲王,流露出忿忿之色,“俪王姐放心,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宫绝不放过她那等卑鄙小人!”
东阁内,乐郡王正幸灾乐祸,见长随进来,忙不迭问,“怎么样,太女和俪王打起来没有?”见长随摇头,便纳闷地看向慎亲王,“这不应该啊,苏珂遇刺,俪王那脾气不可能不翻脸。”
慎亲王心里惦记的却是另外一重,“那柳酥情形如何?”
“据说重伤昏迷,已押去诏狱。”
“重伤就是还没死......”慎亲王给心腹李羡递个眼色。
李羡会意,忙找借口告退,“王主,时辰不早,属下去备车马。”说完匆匆离去。
乐郡王见长随欲言又止,颇不耐烦,“还有其他事儿吗?别藏着掖着的!”
长随怕她跳脚,但又不敢不禀,于是愁眉苦脸地凑到她身边嘀咕了几句。
她大惊失色,砰得扯住长随衣领,“你胡说!”
长随跪倒分辩,“奴才岂敢扯谎?这、这是周主簿亲口讲的。”
慎亲王打量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到底出了何事?”
她放开长随,转而去抓慎亲王衣袖,声音都带了哭腔,“大皇姐,太女姐姐管、管我要小表弟......”
小卢氏与她正蜜里调油,连侍宴都舍不得,哪舍得送人,“大皇姐,你帮我想想法子,我不能没有小表弟啊!”
慎亲王见她失态,忙拍打她后背安抚,“好了,别那么大声,没得叫人笑话,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玹铮见二人告辞,很是抱歉道:“今晚出了意外,照顾不周之处,还望慎王姐与乐王妹海涵,等下次咱们再好好欢聚。”
慎亲王本想套玹铮的话,但见承玹璧与殷歌、上官紫云也过来辞行,便笑着说:“俪王妹客气,此番劳你破费,回头也去我那里坐坐,只是别嫌简陋。”
玹铮将众人送出王府,府门关闭的刹那,笑容顿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转偏殿时,保和堂的大夫已给苏珂上完化瘀散,“启禀俪王主,苏公子伤势并不严重,只要好好休息,按时涂药,不日即可痊愈。”
“有劳了,看赏。”菱角领大夫去拿诊金,玹铮则抱住苏珂,且越抱越紧,“阿珂,对不起......”
当柳酥举起匕首的那刻,真怕就此失去心爱的男人,还好老天保佑。
“都怪本王失算,没算到那贱奴会当众行凶,也低估了慎亲王的手段,你若真有闪失,本王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苏珂回身环住玹铮脖颈,“王主别再自责了,奴才不是没事吗?”说完又握住玹铮的手放在心口,“只要为了王主,奴才不怕死。”
“傻瓜,大过节的,也不知避讳。”玹铮再次深情地将他拥紧,“走,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常言道: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
此时此刻,俪王府中院的空场俨然变作了三条长街,张灯结彩,光芒璀璨。
入口处搭着彩棚,立着盏数人合抱的大“呆灯”,上头写着灯谜,画着故事,许多百姓装扮的仆从与侍卫都争相围观。
有街便有商贩,座座小摊贴着春联,卖着各类玩意儿。除夜市上常有的胡饼、獾肉、灌肠、香糖果子,还有红丝水晶脍、胡桃、鹅梨、糍糕、盐豉汤之类。
玹铮买了串冰糖葫芦递给苏珂,又对菱角、云霓等人道:“都不必拘着,撒开玩儿去,你们主子自有本王照料。”
众侍从得了恩典,欢天喜地跑了。
玹铮推着轮车往前走。
苏珂指着糍糕叫道:“王主,奴才想吃那个!”
玹铮低下头,蹭了蹭他脸颊,“这里没主子奴才,只有妻主夫郎,乖,叫声妻主听听。”
他登时羞红了脸,咬唇溜了眼玹铮,含娇带怯地喊道:“妻主......”
玹铮哈哈大笑,“这就对了!”随手丢出锭银元宝,“老板,这摊子的糍糕我全包了!”
风七七与夏妤站在不远处观望,啧啧道:“王主可真会哄苏公子开心,回头等我有权有势了,也把摊贩艺人弄进府这么玩儿,让我那些夫侍们好好乐呵乐呵。”
见夏妤哭丧着脸,忙拍她肩膀,“行了,笑一个。”
“我哪儿笑得出来?”她唉声叹气,“刚校尉传话,说王主等会儿要见我。”
“见就见,怕啥,天塌了还有我跟你姐顶着。”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风七七,“风姐,我昨儿整宿都没合眼,你跟我说句实话,陛下会怎么处置我?”
“这可不好说......”风七七摸着下巴沉吟,“揽胜楼混入逆党,还伤了王主贵体,你这失职之罪的确不小,乌纱帽是保不住了,只要不充军流放就阿弥陀佛。”
“这么严重?”
风七七瞅她脸色惨白,劝慰道:“事到如今怕也没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造化吧。”远远瞅见玹铮正嘴苏珂吃糍糕,肚子不由又饿了,“不行,我也得祭祭五脏庙,走,咱一快儿。”
她拗不过,只得随风七七去了。
而这厢,玹铮继续与苏珂玩乐。
夜市不仅有小吃,还有各类杂技,什么斗狮子、吞铁剑、猴呈百戏,鱼跳刀门,使唤蜂蝶,追呼蝼蚁,真真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不多时,玹铮与苏珂停在药发傀儡摊子前。
只见两根木桩直立,足有丈高,上悬银亮钢丝,背后是块黑幕,旁边又有傀儡若干。艺人们先给玹铮磕头,玹铮丢给她们两锭元宝,“若能让公子尽兴,还有重赏。”
她们忙不迭谢恩,不多时,锣鼓点齐鸣,好戏开场。
一只木猴率先亮相,待点了火捻,背后火花乱窜,随后嗖的跃起,不偏不倚正落在钢丝之上。
苏珂拍手称赞,“好!”
那猴子边叫边对苏珂作揖,然后连翻了几个跟头,又忽地蹿起,去捅半空中的马蜂窝。
这下可不得了,火树银花变作数只马蜂,围着猴子嗡嗡直转。猴子被蛰得上蹿下跳、龇牙咧嘴。
苏珂真担心它掉下来,可它无论跳得再高,都能稳稳落回钢丝。
艺人的口技惟妙惟肖,苏珂乐得前仰后合,“王主,这比方才的烟火戏还有趣儿!”
玹铮笑意盈盈,“别着急,接着看。”
待猴子谢幕,“刘海”与“胡秀英”飞跃到钢丝上。
这对妻夫双双砍樵归家,一前一后,每步都踩着锣鼓点儿,边走还边唱花鼓小调,后背放着“千丈梅”、“金丝菊”等烟花。
苏珂笑得乐不拢嘴,面颊亦蒙上淡淡的羞怯。
忽然,“胡秀英”变做个雪白狐狸,吐出颗明晃晃的珠子。“刘海”将明珠作饵,从丝瓜井中钓出只硕大无比的金蟾。
金蟾载着这对妻夫飞入天际。
天慕骤黑,苏珂本以为完结,哪知刹那之间一条巨龙腾空而起,颠首掀尾,大有翻云覆雨之势。又听炮声隆隆,龙口中吐出大小龙珠数颗,化作无数花火,晃得人睁不开眼。
玹铮见苏珂爱看,便俯身搂他肩膀,“等入夏的时候,咱们在水上也放回傀儡戏,再好好热闹热闹。”
苏珂扣住玹铮的手,幸福溢于言表,“王主对奴才真好。”
玹铮捏他脸颊,“又说傻话,本王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信誓旦旦地对玹铮道:“您相信奴才,若夜宴时太女不肯让步,奴才拼着一死,也要保全清白。”
玹铮与他手指交缠,“你也要相信本王,在这世上,本王绝不许他人染指你分毫,谁都不可以!”
他泪眼凝噎,声音哽咽,“奴才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魂。死生契阔,追随不二,若违此誓,瞎眼白发,不得善终!”
说罢,珠泪四溢,如斑竹雨打,芙蓉玉泣。
玹铮极为动容,心疼地替他拭泪,温柔缱绻地许下承诺,“放心,今生今世,本王定不负你!”
墨依本打算找玹铮回事,见此情景,呆呆立在原地,只待玹铮和苏珂都走远了,才缓过神,怅然若失地叹息。
风七七从她身后钻出来,“老墨,人家这就叫情深似海、情比金坚,你是聪明人,干脆彻底死心吧。”
她回头,眼珠子瞪得浑圆,“你胡吣什么?”
“呦,还急了!”风七七清了清嗓子,摆出副苦口婆心的架势,“别以为你掩饰的滴水不漏,连我都看出来了,王主不可能看不出来。她刚才说‘谁都不允许染指苏公子分毫’,这里面的谁自然也包括你。”
“你、你不可理喻!”她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风七七扯着夏妤在后头追。
她到了僻静之处才站住脚,回身数落风七七,“你怎么说我都不打紧,但不该大庭广众去诋毁苏公子的清誉!”
风七七撇嘴,“你放心,苏公子对王主全心全意,心里压根儿就没你,他要水性杨花,王主也不会待见他。”见她涨着脸憋着气,又嗤笑道:“老墨,其实你挺精明的,怎么就迈不过这道坎儿呢?咱们都是女人,你自个儿想想,换成你,能容许旁人觊觎自己的男人吗?”
夏妤见她不言语,于是插嘴道:“老墨,风姐真是为你好,咱、咱几个近十年的交情,不能眼睁睁看你往火坑里跳!”
她听完这话,双手抱头,憋屈地蹲下身子,“你们以为我不想爬出来吗?我、我是真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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