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烈尚未作答,冷柔已歇斯底里地嚷道:“不是的!陛下您别听他胡说!臣侍怀的是陈家骨肉!”
陈灵云被冷柔的吼声震得耳鼓生疼,随即从惊愕中清醒,两眼宛若铁钩,似要在冷烈身上钻出两个窟窿,“大哥为一己私欲已害惨了柔儿,如今为求脱罪,竟还编出此等鬼话污蔑他的清白,你们可是手足兄弟,你怎能如此狠心、如此绝情!”
“到底是谁狠心,是谁绝情?”冷烈瞅了眼慎亲王,又扫了眼冷柔,强压心头的酸楚与愤恨,扭头盯着陈灵云,“你可真傻,事到如今还在维护这对狗男女。实话告诉你,她们早就谋算好,若冷柔生下女儿,便偷偷换出陈府,充作承玹珅外室所出抱给我抚养。”
“什么?”陈灵云只是不信,“你诳我!”
“我为何要诳你?”冷烈见陈灵云执迷不悟,语气愈发嘲讽,“我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她们还说等皇位到手就立即把我弄死,让冷柔改头换面入主中宫。至于你,如果还算识相,会放你辞官回乡,但你别高兴太早,她们会派亲信装扮成山匪在途中等着你,绝不会放你这活口留在世上。”
“不、不可能!”陈灵云听到最后手脚冰凉,浑身颤抖,捂住耳朵不停摇头,“我不信,不信!”
冷烈放声哂笑,“亏你还是当朝尚书,堂堂女子,事到临头却如此没种,你是不信冷柔会和承玹珅通.奸,还是不信承玹珅会为冷柔致你于死地?难道你还不明白,冷柔与你不过是逢场作戏,而承玹珅也只是在利用你。”
“够了!”慎亲王唯恐冷烈继续煽动下去,陈灵云马上就会同自己翻脸,于是厉声打断,并且做出痛心疾首之态,“烈儿,本王知你为孩子的死始终耿耿于怀,也承认这两年冷落了你,但、但你不该怀恨在心,更不该当众污蔑本王与小叔的清白,你就算不念咱们的妻夫情分,也该顾念冷相养育之恩。听本王的劝,现在悔悟还来得及。只要你悬崖勒马,诚心认罪,本王不会休你,无论母皇如何惩罚,你都还是我承玹珅的结发夫君......”
冷烈嗤之以鼻,“承玹珅,谁稀罕做你丈夫,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你!”说完又对承珺煜指天誓日,“陛下,前些日子冷柔以探病为由留宿王府,承玹珅夜半三更与他私会,当时臣侍就躲在卧房窗户外头,臣侍愿用性命担保,方才所述绝无虚假,否则就让臣侍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此誓言不可谓不重,众人皆十分震撼,主持大师更是双掌合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宫韶华手拈十八子珠串,双眼饱含怜悯之色,“事情怎会弄成这样,冷王君,苦了你了。”
“贵父君......”冷烈含悲带怨,泪水扑扑簌簌打湿了衣襟。
殿内许多人都对冷烈投去同情的目光,并窃窃私语。
慎亲王见势不妙正要分辩,就听承珺煜幽幽地叹了口气,“玹珅啊玹珅,你可真是朕的好女儿。朕知你素来深谋远虑,却不知你竟连继位那么长远的事都筹划好了。”
“母皇!”面对此等诛心之言,慎亲王吓得碎心裂胆,紧走几步扑通跪于堂案前,两手死死扒着案板,“您千万不要相信烈儿的疯话,他去年初夏生了场大病,之后就开始疑神疑鬼,除了刁难那些侍郎、宠侍,还不准儿臣与其他男子多说半句,儿臣念亲戚情面叫他不要和陈官人争执,他便疑心儿臣与陈官人有染。什么帏薄不修,秽乱宗室,都是他凭空捏造出来的。儿臣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陈官人乃冷相嫡子,凤都出名的淑男,又怎会背妻偷人?烈儿一方面是心怀怨怼,另一方面为求脱罪才会砌词诬告,儿臣这就把他带回王府好生看管并静候母皇惩处,省的他在这里丢人现眼,给皇室蒙羞!”
说罢不等承珺煜发话,便伸手去拉扯冷烈。
冷烈边挣扎边驳斥,“我究竟是不是诬告你心里清楚!丢人现眼的不是我,而是你跟冷柔这对奸妇淫.夫!若你心里没鬼,敢不敢让方提点当殿给冷柔诊脉,看看他的胎究竟是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陈灵云听完这话心中震动,四个月前自己公务繁忙,接连数日不曾回府,倘若孩子是那时候就有的......
想到此处向冷柔投去怀疑的目光,然冷柔正眼巴巴望着慎亲王,根本未曾察觉。
慎亲王深知只要当殿查验必会露馅儿,因此竭力反对,“小叔的胎一直由太医院李院使照料,她从医二十余载,绝无可能诊错,烈儿你休要再胡搅蛮缠,赶紧回王府闭门思过!”
话音未落,却听陈灵云对承珺煜奏请道:“陛下,臣并非质疑李太医的医术,可事到如今,为证实内子清白,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况且内子受了重刑,又情绪激动,怕已动了胎气,若方提点能为他安胎,臣感激不尽。”
“陈灵云!”冷柔万没料到对自己千依百顺、万般维护的妻主竟会在此等关键时刻主动拆台,不禁恼羞成怒。
冷烈则哈哈大笑,“陈尚书,你到底还有些担当,算是个女人!”言罢再度朝承珺煜叩首,“陛下,倘若冷柔的胎只有三个月,臣侍愿认下全部罪行,任凭处置,但若方提点能证明他撒谎,还请您为臣侍主持公道,将他从重惩处!”
“烈儿!”眼见冷烈与冷柔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冷海琼眼底血红,额头的青筋都曝了出来。
有心喝令冷烈罢手,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在这世上,她是最没资格命令冷烈之人。
可叹当年一步踏错,今日报应不爽。世间最大的惩罚,莫过于让身为母亲的她眼睁睁看着两个儿子斗得你死我活,却无可奈何。
少倾,方墨入殿。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冷柔的恐惧也越来越强。
眼下真的已没有退路,要么自己死,要么连同自己最爱的女人。
想到这里,冷柔瞟了眼慎亲王,脸上闪过狠绝之色。
然就在利齿猛地朝舌头咬下的刹那,下巴却被死死捏住,紧接着,酸臭的袜子塞进了嘴里。
“唔!唔!”他阵阵恶心,连声干呕,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马昕乘众人不留神,快速提好靴子,而风七七则揪起他头发,强迫他扬起脸,“这时候才寻死,不觉得太迟了吗?”
他狠狠瞪着风七七,眼里的每根血丝都似乎化作了毒蛇信子,喷射出怨毒的光。
风七七知他必死无疑,也不跟他计较,命校尉按住他,然后对方墨微笑,“提点请。”
方墨反复诊了几次脉,环视殿内乌泱泱的人影,“陛下,是否要臣单独禀奏?”
“不必了,就在这儿讲。”丑闻既已揭出,承珺煜懒得再遮遮掩掩,否则只会徒惹猜忌。
大殿内气氛一时格外紧张,众人都盯着方墨竖起耳朵。
方墨面对堂案言辞凿凿,“陛下,臣敢担保,陈官人怀胎已四月有余,在场臣工若有异议,可以请其他太医再验。”
冷柔听完这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而陈灵云最后的希望破碎,整个人仿佛落进万丈深渊,不由自主后退数步,险些跌倒。
相比之下,慎亲王则平静得多,或许是早就料到会是此等结果,并不做无谓争辩,只闷头颓丧黯然。
承珺煜怒火熊熊,起身离座,走到慎亲王面前。
慎亲王怯怯地扬起脸,“母皇......”
才喊出两个字,承珺煜的巴掌已狠狠煽落,“你这逆女!朕膝下怎会养出你这种不忠不孝的东西!”
慎亲王被打得头晕眼花,唇角渗出鲜血,紧接着又挨了好几个窝心脚,疼得脸色惨白,却不敢求饶。
宫韶华才懒得管慎亲王死活,然众目睽睽不好落人话柄,于是柔声劝慰,“陛下,玹珅和冷氏虽犯下大错,但您若因此而伤了凤体,岂非得不偿失?”说完又装模作样地请罪,“臣侍统领命夫,却出了这般丑事,当真难辞其咎。”
“你有什么错!”承珺煜呼哧带喘地重新落座,因不解恨,又抄起杯盏砸在慎亲王身上,“是这逆女自己不知检点,把朕的颜面都丢光了!还有,冷家教出个不知廉耻的淫夫,同样难辞其咎!”
“是,老臣有罪。”冷海琼臊得无地自容,连连磕头,“陛下,臣没管好儿子,令皇室蒙羞,臣罪该万死。”见承珺煜不搭理自己,又对陈灵云赔情,“贤媳,我对不起你,我冷家对不起你,你放心,此事我定会给你个交代,但眼下还请你看我薄面,暂且担待。”
“担待?你叫我怎样担待?难道事已至此,还想让我假装不知情吗?”陈灵云真心错付,恨意如潮,大步流星奔向冷柔,用力拎起他衣领,显出少有的狰狞,“贱人,枉我素日对你掏心掏肺,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说完左右开弓,只打得满手血污,还不肯罢休。
风七七伸手拽开陈灵云,“陈尚书,你生气归生气,可别把人犯给打死了。”说罢又瞪了阿盼一眼,“就因为你主子怀的是慎亲王骨肉,所以他才还会为了慎亲王铤而走险是不是?”
阿盼望着冷柔鲜血淋漓的惨状,吓得寒毛卓竖,都没听清风七七的问题,就下意识点头。
风七七又逼问道:“你与冷氏朝夕相处,肯定知晓他是如何与慎亲王通奸并合谋不轨的,还不赶紧从实招认!”
到了此时此刻,阿盼哪还有胆量隐瞒,不仅承认慎亲王与冷柔多次苟且,还把冷柔替慎亲王收买钦天监正使之事也抖了出来。
玹铮尚未回应,宫韶华已拜倒在承珺煜面前,“陛下,钦天监先前称俪王长女为客星转世,想不到竟是受人指使,蓄意中伤。俪王自打回京便饱受非议,臣侍实在替她委屈,还望您查个水落石出,替她主持公道!”
承珺煜打量宫韶华义愤且伤怀的模样,心中满是怜惜,扶起宫韶华后,正要命人将钦天监正使押来问话,就听安郡王呼喝,“大人这是急着去哪儿?”
寻声观瞧,只见安郡王扯着个官员的衣袖不撒手,而那人并非旁人,正是钦天监正使。
钦天监正使原本是奉慎亲王之命来给林绛心与满满落井下石的,因见势不妙,正打算溜走,没想到竟栽在了安郡王手中。
马昕得风七七眼色,领校尉将钦天监正使扭送至御前。
那正使眼瞅东窗事发,却还嘴硬,“陛下,臣没撒谎,确有客星阻碍圣躬,俪王长女系罪奴所出,来路不正......”
“一派胡言!”钦天监副使得了风七七好处,早混在群臣队列的末尾,此刻大义凛然站将出来,“陛下,正使大人所言臣不敢苟同。方才经林氏与多位高僧证实,昨晚林氏是听到孩子的啼哭才及时醒神,从而拦阻了冷氏,由此说来,俪王长女非但对陛下无害,反有助益,至于真正的客星......”讲到此处略顿了顿,向冷柔鄙夷望去,“淫乃万恶之首,冷氏所怀胎儿才是来路不正,今日种种祸端也与其有关,八月十五之日冷氏胎晕已显,所以才会有客星冲撞紫微之象,故真正的客星就是冷氏肚子里的孽.种。”
此番论断抛出,承珺煜、宫韶华、唐纾等人都连连点头。
魏国公趁机向玹铮示好,“陛下,臣以为钦天监副使所言十分令人信服,陛下当为俪王长女洗刷不白之冤!”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见贤君党又接二连三地跳出来,玹铮如何不明白魏国公的意图,于是推波助澜,顺便还魏国公个人情,“陛下,先前关于巧珍的案子有些蹊跷,为防冤枉好人,不如让慎刑司再查查。”
魏国公等得就是这话,装模作样地哭诉起来,“陛下,贤君殿下实在冤枉,肯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承珺煜盯着慎亲王,目光冰冷且狠戾,“说,给朕下药的真正元凶是不是你?”
“不,不是儿臣!”纵然承珺煜说的都是实情,慎亲王也不敢承认,“儿臣确与冷氏苟且,但、但绝不敢谋害母皇!”
承珺煜自然不信她的辩解,眸光像两柄锋利的弯刀,“你的手既能伸进内廷司,怎么就伸不进安泰殿和翊坤宫呢?”
“母皇!”她听完这话,浑身抖个不停,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惧怕,白眼儿一翻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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