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牌太太原本对什么治愈情伤的说法是完全不屑一顾的, 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失个恋有什么大不了的, 实在难受, 大不了去买一套首饰就是, 明晃晃的可比男人要好看多了。
可临到要喝的时候,她又有些犯怵,要是真的……边上全是一起打牌的小姐妹, 怕不要笑话她到后年哦。
她犹犹豫豫的端起杯子, 看了一圈众人。
“哎呀快喝嘛, 这里的东西味道都很好的!”点炮太太幸灾乐祸的拍了她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有一股怪力,把她一下子掀到了邻桌去。
偏偏手里那杯冰橙茶一点都没洒。
点炮太太呆呆的看着她。
胡牌太太呆呆的看回去,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另两个人在边上目瞪口呆。
胡牌太太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行字:肉馅油条:增加力气。
这哪是增加力气, 分明是直接就变成了怪力女超人!
胡牌太太马上把冰橙茶往桌子上一放:“这个我不喝了!”
点炮太太顾不得研究自己怎么突然变成了大力士,连忙说她:“唉这可不行哦,你这是浪费食物的!店长也不会乐意的对伐?”
点炮太太转头去看贺圆满。
没想到贺圆满马上点头说:“如果顾客购买了食物又没有食用, 将被本店列为不受欢迎客户,以后将不再提供售卖服务。”
点炮太太话虽然是自己说的,一听贺圆满的话又不高兴了,她转过头, 嘟囔:“这哪是做生意的样子啊, 再说了, 偷偷扔掉你也不知道的。”
没办法, 系统还真能知道,贺圆满微笑。
胡牌太太眨巴了一下眼睛,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是丢脸事大,还是被巫医列为拒绝往来客户事大:“不就是一杯饮料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说完,她就用吸管大大的吸了一口。
巨浪滔天,大船倾覆。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是一个爱做梦的少女,被那些动人的爱情故事搅得眼泪汪汪,心驰神往。
她家境富裕,父母恩爱,从小就是被宠在掌心里的小公主,后来父亲帮她物色了一个家世人品长相样样出色的夫婿,她偷偷看那人,只觉得春心萌动,于是开开心心的嫁了过去。
开始几年日子还不错,婆家宽厚,丈夫温存,她也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似乎时时顺心事事如意。
然后,丈夫养在外头的女人突然找上门来,还带着个和她儿子年纪差不多的孩子。
她崩溃,哭泣,闹着要离婚。
“这个圈子里的男人几个不是这样的?你要离婚才是傻呢,白白便宜了那个小三。”她的朋友劝。
“你要为你的儿子考虑啊,你现在坐着这个位置,谁都撼动不了他的地位,你放心,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私生子才进不了我们家的门。”婆婆也劝她。
“没什么大不了的,男人嘛,总有糊涂的时候,你是他们家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夫人,又有娘家撑腰,谁敢看轻了你去?再说现在我们两家很多产业都有合作,你这婚一离,家里怎么办?”她的父母也劝。
原来那些天真不切实际的幻想通通崩塌,现实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如此黯淡又苍白。
她成了一个经典的贵妇人,打打牌,逛逛街,挥金如土,珠环翠绕。
她丈夫身边后来又陆续出现了小四小五小六,那些年轻貌美的女人来来去去,大多昙花一现就被更青春靓丽的美人取代了,除了头一个生了个私生女,后面倒也再没有听说有其他孩子出来。
“外头都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头一个只是不小心被钻了空子,你放心,你的地位永远不会动摇的。”丈夫信誓旦旦跟她保证。
她露出了完美的微笑,就像所有胸怀宽广的正室太太一样。
这样的日子挺好的,所有人都轻松愉快,儿子慢慢长大成人,她也一点点变老,人生不过如此,能够富贵几十年,实在是寻常人求都求不到的好日子。
然而,她心中的抑郁却始终没有消解。
即便是最大的海轮也比不过天地间的伟力,电闪雷鸣间,整艘船被闪电劈作两半,燃起大火,轮船上的宴会厅里,却依然歌舞升平。
她的内心无比平静。
滔天巨浪依然在无休无止的翻腾,咆哮,被大海和烈火包裹的船只踉踉跄跄的前行,靡靡之音依然响个不停,旋转的舞步似乎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
她的心里依然古井无波。
海船终于慢慢沉没,灯光和舞曲依然没有熄灭,那些叫人迷醉的事物总让人恋恋不舍,不愿意从将覆的船舱里走出来。
大船被海浪吞没,一切归无。
她的内心依然麻木,没有什么触动。
这一幕仿佛她人生的反转,外头的巨浪是她内心的愤恨,船内的歌舞升平却是她生活的现状,一切都安逸又舒坦,不论那艘船在何时沉没,至少她一直都能够过着安乐快活的日子。
既然如此,又何必改变呢?
风暴暂歇,海浪平息,蔚蓝的大海上,轻盈而洁白的浪花细细翻滚,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那副冷酷无情的模样。
一只海鸥从远处的海岛上起飞,欧欧的鸣叫起来,另一边的巢穴里,也有一只海鸥应和的叫起来,隐隐约约还伴随着几只小海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她突然就忍不住了,捂着脸哭泣起来。
“哎呀,怎,怎么,怎么突然哭了?”点炮太太茫然无措。
“想通了一些事情。”胡牌太太,不对,应该叫她姚女士,擦了擦眼睛说。
她又笑起来,劝其他几人:“都试试这个,真的很不错的。”
另外三人全都摇摇头,看她又哭又笑的模样实在有些担心。
离开小吃店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小事,点炮太太稍不注意,就把自家小车的门把手给卸下来了。
她对着茫然的司机强颜欢笑:“哎呀,这个车子的质量可真是不行!下次记得换一辆车子开。”
这个店子真是有些邪性!点炮太太打了个哆嗦,她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决定回去以后就到庙里去拜一拜。
姚女士回到家,前所未有的睡了一个好觉,梦里头她又回到了那片大海上,大船静静的行驶在轻柔的波涛间,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站在船头,兴高采烈的对她挥手。
她笑起来,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二天,她和自己已经二十二岁的儿子认真谈了一回话。
孩子英俊,聪慧,继承了很多他父亲的优点,只是偶尔显出的一点敏感忧郁有些像她年轻时候的样子。
没想到孩子很支持她的决定:“母亲你放心,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然后,她提出了离婚,在A市的上流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你疯了?!怎么这个年纪还想着离婚?”点炮太太头一个打电话骂她。
“我又不是净身出户,”她笑,“被这婚姻困了几十年,总要有个解脱的时候。”
“不是,你是不是被哪个小白脸给迷住了啊?”点炮太太问。
“没有,真没有!”很多人都这么问她,甚至包括她的丈夫和母亲,“我只是不想再这么麻木的过下去了。”
“有什么麻木的,”点炮太太根本不理解,“再说了,就你分到的那丁点钱,还说不是净身出户?”
“够用了呀,对了,以后你们的牌桌我可掺和不起了,你们得要再找一个牌友了。”姚女士很快活的说,她仿佛终于从桎梏中解脱出来,身子轻盈,心也已经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她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很多地方想走,可不能再在牌桌上虚度光阴了。
“你……是不是被那个巫医给下蛊了?”点炮太太偷偷摸摸的小声问。
姚女士怂恿她:“你也去试试就知道了。”
“我可不要,看你这模样怪吓人的!”点炮太太严词拒绝。
她轻轻笑起来。
不论如何,关于A市有一家神秘巫医小店的消息在贵太太的交际圈悄悄传播开来,据说那个店子的老板会下蛊,可是效果是真的好。
贺圆满的小店子又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中年女性客人,还好这些人大多去了旁边那家新店,他受到的骚扰并不严重。
不管怎么样,新店里其他货品终于打开了市场,营业额再一次小小的飞了一把,可喜可贺。
晚上休息的时候,贺圆满又开始认认真真的盘点他的小金库。
“你在做什么?”祁承好奇的靠过来问。
“在算店里的营收呢,这几天效益不错。”贺圆满特别地主老财的说。
祁承瞄了一眼数字,有点不太高兴:“就为了这个,你这么晚都不上床睡觉了啊?”
那话里的意思有些酸,不过贺圆满没听出来。
他头也不回,只伸出手安抚的拍拍祁承的头:“等一会我就算完了,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
这两个大男人现在每天都睡在一起,没办法,只要祁承稍微摆出一点无辜可怜的模样,贺圆满就根本没办法拒绝他。
反正同性朋友睡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贺圆满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然后,他就像是一个被三岁小男孩深深喜爱的大布娃娃,被祁承抱在怀里睡觉觉。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祁承小时候太寂寞了,现在只是稍微的补偿他一下……贺圆满睁着眼睛,无奈的看着窗外的月光,不断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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