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贵太太正在包厢里搓牌。
她们都是四五十岁年纪的原配太太, 和那些二十来岁的新妇玩不到一处, 又比不得真正的名媛贵妇事业繁忙,每天在牌桌上消磨的时间最多, 平素最大的乐趣就是闲聊些家长里短,炫耀下新买的镯子指环。
“诶,你们听说了没?那个陈家的儿子突然病就好了。”一个太太说着,拍出了一个东风。
“哪个陈家?”这是位消息不大灵通的,只顾着摸牌, 研究了半天, 犹犹豫豫的出了个一条。
“就是那个幸运星啊, 你不是还和他家夫人走得近嘛,怎么这个都不知道,”另一个太太插话,摸起个一饼, 顺手就丢了出去。“早些时候我还觉得,他们家怕不是求了什么邪神才报应到自己儿子身上呢, 这回也不知道是求了哪方高人。”
“哎呀胡了!”最后那位太太高高兴兴的把牌一亮,开始收上家的筹码。
点了炮的太太不太乐意,一边算筹码一边念:“你家儿子是不是和那个病痨鬼玩在一处啊?要他小心点,别被沾上了什么不好的病。”
赢钱的那位嘴上也不客气:“我前几天听说, 你家先生还往他们家送了个小明星的?诶,我还头一次听说玩厌了还帮忙主动给找下家的, 你先生可真是个大好人。”
点炮太太把牌一摔:“你这话是怎么说的?!”
“好啦好啦, 都是这么多年的牌友, 没什么好吵的,”最开始说起陈家的东风太太连忙岔开话题,“扯那么远做什么,我就是看陈太太的脸色也变好了,不知道他们家是不是请到了什么好医生?”
“诺,这个要问李太太呀,她和陈太太走得近。”胡牌太太看那个还在认真摸牌的一条太太。
“啊?什么?”一条太太还在认真的研究怎么凑牌,半天才反应过来,“哦,我好像是听陈太太说过,有家店子,叫什么什么……据说还是个巫医开的,不过她儿子已经好了吗?这可是好消息啊。”
“巫医?哎呦是那些毒虫子野草之类的吗?当心中毒哦。”点炮太太大惊小怪的说。
一条太太好像根本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慢腾腾的摸着牌,好半天才说:“那店子地方也不远,要不要散桌了一起去看看?”
“哎呀还等什么散桌,现在就去嘛,我也见过不少大师,巫医真还是头一回见。”胡牌太太很有兴致的说。
“等一下等一下,我这盘牌好,说不定就赢了了。”一条太太还在低头琢磨她的牌。
“说得你什么时候赢过一样,”点炮太太撇撇嘴,“快一点快一点,打完这一盘我也跟着去,省得你们被骗了。”
“我也要去见识见识。”东风太太也跟着说。
下午,几个花枝招展的贵太太摇摇曳曳的到了贺圆满的店子门口。
“贺圆满……小吃店?你是不是弄错地方了?”点炮太太质疑,“就算是玩泥巴野草的巫医,也不至于开这种店子吧?”
“应该没弄错,我记得就是叫这个名字,我刚跟陈太太打过电话,她说老板很任性的,”一条太太迷迷糊糊的说,“那边好像还有个分店,装修更好,不过陈太太告诉我老板其实是在这边的。”
“管这么多,进去看看就是,我可经不得久站。”才从车上下来,贵太太们就开始喊脚酸了。
几个人昂扬着头,屈尊降贵的进了这小店。
不一会儿,她们又迅速的退了出去。
“诶诶诶,都小声点,”东风太太蹲在门外头的墙根边上,慌张的说,“我好像看见祁承了。”
几个人缩在一起,就像一群珠光宝气的阉鸡。
点炮太太声音都小了:“祁承?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记得他是住这附近的。”东风太太也小声说。
“……那还进不进去了?”一条太太还是迷迷糊糊的模样。
“怕什么,他还能吃人不成。”点炮太太头一甩,深吸了一口气,进了店子。
才进门,她就谄媚的笑起来:“啊呀祁先生,好巧在这里碰见你。”
祁承看她一眼,除了神色有些冷,没什么反应。
“您肯定不记得我了,我是何富贵的太太呀,说起来何家和您的母家还有点亲戚关系的。”点炮太太试图拉家常。
祁承只点点头,就转脸没再理睬她了。
点炮太太一步三回头的坐到另一边桌上,看见另三个太太都在笑她。
“笑什么呀,”她压低了嗓子,“你们敢过去打招呼?”
“可不敢,”东风太太笑,“你是最厉害的。”
“那当然。”点炮太太得意道,“我上回宴会的时候也和他打过招呼呢,我先生说混个眼熟也好,说不定还能攒些香火情。”
“有可能他把你家给记住,下一个开刀的就是你们家。”胡牌太太凉凉的说。
点炮太太一下子变了脸,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这个店子是真不简单,”东风太太忙打圆场说,“连这位都会过来。”
她们偷窥着祁承神情温柔的和店主说了几句话,才出门离开,脸色更诧异了。
怕不是撞到了一个惊天大八卦!
要不是这个巫医真有本事,要不就是这两人有一腿!
祁承的身子骨不好,上层圈子里人人都知道,祁承男女不近,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你们觉得是哪个?”东风太太眼睛咕噜噜乱转。
点炮太太仔细打量贺圆满的模样,摇头:“长得一般。”
“可不是,还不如你家老何上个月捧的那个小网红呢。”胡牌太太还不肯放过这事。
“你够了啊,”东风太太斥她,“你家那个也不是什么修身养性的角色。”
“嗤,就是,那些男人有几个干净的。”点炮太太笑起来。
“我看他长得挺好的啊。”只有李太太还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说。
贺圆满被这四个中年女人看得简直头皮发麻。
他忍耐了一会,终于受不了了,靠过去问:“请问想点些什么?”
点炮太太瞟一眼墙上的挂牌:“哎呀,我们是知情人介绍过来的,听说你店里有些特别的东西?”
贺圆满确定自己从她的口气里听出了违法犯罪的邪恶气质……
“不,没有,我店里卖的都是很普通的食物。”他连连摇头否认。
东风太太笑起来:“小哥你别紧张,我们是陈太太介绍过来的,她说你很有一手,她儿子就是在你店里治好的?”
“没有没有,治病肯定要去医院的。”贺圆满才不会上当。
“我听说你这里有能治失眠的方子?”李太太前前后后看了半天才问,她的模样在这四个人中算是最可亲的,声音也更柔和,不至于叫人心生反感。
贺圆满摸了摸鼻子,拿出了抽屉里的食单。
他琢磨着等下还是照新店那样把这些牌子挂出去算了,反正邻居街坊早就知道,被问得次数多了,反倒更加尴尬。
“你们这些小青年弄的方子倒是有趣。”点炮太太很有些看稀奇的架势,“价倒是不贵。”
“给我一份手工双皮奶,一杯海盐冰橙茶。”胡牌太太已经点起单了。
“哟,情伤~”点炮笑她。
“呸!我就是饿了。”她说。
“我不失眠,就来一份肉馅油条吧,”点炮看了看,“再来一杯水,我可没情伤。”
东风太太也点了一杯水,还想要人参糕,可惜被贺圆满给拒绝了,也换成一份手工双皮奶,李太太也点了一份手工双皮奶,一杯白开水。
几个人看过一点都不正经的菜单,并没有太把这里当一回事,只是由着口味乱点。
东西很快上桌,模样不错,但是这几位都是见惯了精致食物的人,也并不觉得意外。
这里头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肉馅油条,焦黄的酥皮,扎实的肉馅,一上桌就香气四溢,叫几个人都忍不住的直看。
“唉,”其中一个叹,“我都多少年没吃过这么油腻的东西了,你可真有勇气啊。”
点炮太太才不在乎:“都这个年纪了,该享受还是要享受的。”
她夹起一块,小口咬了一下,酥脆的油条皮伴着浓郁的肉汁,浓香美味在嘴里迸裂开来,仿佛到了天堂。
她两口就把肉馅油条吃下肚,又去夹另一块,然后是第三块,不过短短一会儿,一小碟切成四块的肉馅油条就全进了她一个人的肚子。
其他人目瞪口呆。
“吃这么快做什么?我们又不会抢你的。”胡牌太太不忿的说。
“这个真是好吃!”点炮太太才不在乎,又想再点一份。
“抱歉,”贺圆满拒绝了,“特殊食物每一种每天每人只能点一份,您也可以试试其他的。”
她大约是吃满意了,嘴里也没有那么刻薄,想了想,又点了一个奶黄包。
胡牌太太笑话她:“年纪一大把了,还想着丰胸。”
点炮太太只顾着吃,理都没理她。
其他人也纷纷吃起自己点的东西。
双皮奶奶香浓郁,入口即化,轻柔得像是天上的云朵,又像是最细腻的琼脂,唇舌缠绵间,柔得连心都发软了。
这几个自视甚高唇舌犀利的贵妇人,也忍不住跟着露出柔软的微笑。
白开水没有那么多的惊艳,只不过一杯喝下去,口中觉得外清新。
胡牌太太看着那杯海盐冰橙茶,突然有点担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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