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先吃个苹果？”
人生三大疑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把主语换成第二人称后，就变成了一个很好的问题，让小光头自己一脸茫然，也成功的难住了江嘉。
因为小光头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做什么。
好端端就从墙上掉出来了，她能怎么办啊？
又不能硬塞回去。
所以，小光头歪头看着江嘉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解困惑的模样，凭空摸出一个苹果递过来，问江嘉和林思路要不要吃。
想问题不如吃苹果。
“你说自己是从苹果里，咳不是，墙上掉出来的？”江嘉看着红润水灵的大苹果，纠正用词，然后发现新问题，“等等，这苹果是哪里来的？”
她可是亲眼看到，这苹果是凭空出现的。
物质守恒定律呢？
科学唯物主义思想呢？
深吸一口气，把跃跃欲试试图接苹果的林思路抓回来，江嘉揉揉眉心，要捋一下小光头刚才说的话。
就像林思路刚才说的那样，小光头可不是什么没有来历的乱入光头，她可是来自自家小院的内墙，是林国栋画出来的“妹妹”。
林国栋小的时候学过一段功夫，送去寺里剃成小光头，每天跟着师兄弟上下山打水，还哈哈哈扎马步打拳的那种，虽然学无所成，但足够快乐。
所以给儿子讲故事的时候，林国栋经常提到小光头的那段岁月。
单讲故事不过瘾，他还画了出来。
林国栋的画工很不错，就征用了院子里最内侧的一面白墙，用颜料给林思路画了一个大眼睛，笑眯眯的小光头，还起了名字，林洛桥。
这事，江嘉是知道的，她还贡献了一件自己不穿的灰色外套，让父子俩拿去剪成了衣服，贴在墙上给洛桥小师父当袍子。
别人家，在门口贴门神辟邪。
而林家，画墙给孩子讲故事。
但是，谁能想到《故事大王》突变《聊斋志异》，自家的墙一时没有兜住洛桥小师父，让她不小心吧唧掉下来了？还是这个穿着袍子的小光头，能随手变出苹果？！
“这苹果很甜的！”洛桥小师父本人是完全不苦恼的，随遇而安是林国栋给她定下的人物基础性格，她闻了闻手里的大苹果，被果香馋的默默吞了一下口水。
去看了眼已经空下来的内墙，江嘉不知道是不是小光头作者是林国栋的原因，她对这个洛桥小师父没有半点戒心，更别说怀里那个不断伸手，妄图摸一把妹妹的林思路。
既然都出来了，那还能怎么办呢？
江嘉拿着苹果去院子里的水缸旁边舀水洗净，利落的用手掰开，给林思路和洛桥小师父一人一半。
“嚓！”一声脆响，小光头蹭着洗苹果多余的水，洗干净小手之后，把手里的半个苹果再次掰开，与林思路第一反应让妈妈吃的动作同步，同时举到了江嘉面前。
左边，是把苹果举到妈妈嘴边的林思路，小家伙固执的要妈妈吃上一大口。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处于认知自我的时间段，如果父母不好好引导，很容易让孩子变得霸道，林家教孩子很注意这一点，所以林思路知道“分享”，不能自己独占好吃的。
家里经济条件一般，但教孩子这事和存款又没有关系，林国栋和江嘉很早就教会林思路，怎么样去爱别人。
右边，是把自己一半的苹果，再一分为二的洛桥小师父，她其实有两个苹果的，回来的路上因为好奇苹果的口感吃掉了一个，这一个要分给江嘉和林思路吃。
一左一右，刚掰开的苹果没有氧化，果肉带着亮闪，脆甜的香味扑面而来，让江嘉的心一下子熨帖起来，伸手摸了把洛桥小师父的光头，笑着接过右边的四分之一苹果，并咬了一口林思路举到她面前的苹果，汁水迅速在嘴中爆开，难免有点惊讶，“真的很甜。”
边疆本地是有红富士大苹果的，还有嫁接的品种“溏心苹果”，干旱少雨温差大的气候非常适合瓜果生长，江嘉吃过很多苹果，但尝到洛桥小师父给的苹果时，还是惊讶了一番，对其清甜爽脆的口感点头。
向来不爱吃瓜果蔬菜的林思路，也把剩下的苹果啃得很干净。
“嗯~”洛桥很珍惜的双手合拢，小口小口的啃着自己的四分之一苹果，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她之前吃的那个是小苹果，啃两口就没有了，留下来的这个大苹果，剩四分之一也足够多了。
“谢谢妹妹小师父~”在林国栋哄儿子的故事集影响下，林思路对林洛桥熟悉的不行，等江嘉松开箍住他的手臂时，就已经凑过去套近乎了。
“不客气呀，哥哥小施主。”小光头也笑眯眯的，小老鼠接头一样，还拿剩下的苹果，和林思路手里的苹果“碰杯”。
乱七八糟的称呼，让两个小孩子快乐的像是拆家的狗子。
拿来两个小板凳，让两个孩子坐下来吃苹果，江嘉伸手摸了把洛桥小师父的光头，手感极佳，不由的再摸一把，然后在洛桥抬头疑惑的眼神中，眼神挪开，找了个理由解释，“咦？身上怎么有土？”
江嘉蹲下来，想拍一下洛桥袍子上蹭上的土，却发现这个痕迹的形状很眼熟，是林思路的鞋印。
林思路的衣服鞋帽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她认出这个正常，只是洛桥小师父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个印子？
而且，集中在肩膀、手臂以及背部，看着，就像是被踩了。
等等，被踩了？
江嘉转头看了一眼儿子，已经能猜到一些事实了，“刚才路路掉下排碱渠，是你救的他吗？”
在旁人看来，林思路只是躲在排碱渠旁的一个浅坑里，害怕被大人责备，才一直不敢吭声，让大家误以为他掉下了排碱渠。
但江嘉更了解林思路，小家伙倔如硬头鹅，哪里会怕这点责备，只可能是遇到什么事情愣住了，才会半天不吭声。
回家之后，林思路光顾着和江嘉抗争，要去找爸爸了，自然也忘记告诉江嘉，他是真的掉下排碱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被推上来一事了。
“嗯。”点点头，洛桥小师父随手拍了拍自己的灰袍子，告诉江嘉她从墙上掉下来的时候，就出现在排碱渠底了，正巧接住掉下去的林思路，就把他推上去了，动作又快又稳，让林思路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
只不过渠底都是淤泥，把林思路推上去之后，洛桥人小腿短爬半天都没有上去，滑下来几次之后，就听到有人的声音来找林思路，吓一跳，就咻咻咻先躲起来，等没有人的时候再回林家。
刚从墙里掉出来，她对一切陌生的东西都是暗中观察，仅对朝夕相处的江嘉和林思路熟悉，把自己闪亮的小光头藏得很好。
对了，她的两个苹果也是这么来的。
“我把哥哥小施主推上去之后，就有什么东西闪过去了，然后用手摁一下，出现一个苹果的模样，就能拿出两个苹果了。”虽然苹果一大一小，但是脆甜好吃，让洛桥小师父对吃的第一份食物充满了好感。
所以，不是凭空变的？江嘉若有所思，也没有觉得能“闪过去用手摁一下换苹果”是什么符合她科学观的存在，但还是仔细问了一下，“闪过去什么东西还记得吗？”
“应该……是字！”洛桥当然记得，只是，她有点苦恼的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光头，“可我不认识呐……”
“嗯？”江嘉没有反应过来，林思路也疑惑的歪头看妹妹。
然后洛桥有点不好意思，脸微红，衬的白嫩的脸蛋粉扑扑的，“我不认识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啊！”
林国栋的天马行空里，让洛桥知道天空和大海，让洛桥知道妈妈和哥哥，让洛桥的世界瑰丽而神秘，但是，不包括认字识数啊，他又不是魔鬼，为什么要折磨一个墙上的小光头来学习！
以前林思路认字识数的时候，可是要支个小桌子，老老实实在生字本上写一遍又一遍的，给林洛桥留下了深刻又自我庆幸的记忆。
所以现在，洛桥哪知道闪过的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眉清目秀，也是个要认字识数的家伙，江嘉一下子乐了，去拿来纸笔，让洛桥先照样子画出来，而且，一想到墙上掉下来的小师父是个学前文盲，本科学历的江嘉和幼儿园学历的林思路，突然充满着好为人师的乐趣。
洛桥只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摸了把自己的小光头之后，接过纸笔认认真真的描画起来，文字也是图形的一种，虽然不认识但不也妨碍洛桥认认真真的画出来。
还别说，不说画的好不好，单这个线条就已经很不错了，是个练硬笔书法的好苗子。脑海里划过属于家长特有的想法，江嘉仔细辨认了一下洛桥画的字，“亮度值4，苹果（大3，小1）？”
这是什么意思？
洛桥也没有听懂，但是听到（大3，小1）的时候，想到了自己的两个苹果，忙给江嘉比划了一下，她是有两个苹果的，一个小小的，另一个就是吃的这个大的。
看洛桥的比划，江嘉能看出来这个小苹果，连大苹果的一半都没有，也就是说，洛桥把路路从排碱渠里推出来，得到了这个所谓的“亮度值”，然后刚好够换一大一小两个苹果？
一个做了好事，凭空换个苹果，还一大一小，不给人家孩子凑两个一样的“存在”？
就算边疆整体经济发展都不好，但大家做生意的时候都有种戈壁沙漠的豪放，小葱小蒜算送你的，鱼肉蛋奶论公斤称起，看孩子来买苹果，也给挑个红润好看的。
夏天买西瓜，一下买半吨的江嘉，想了想自己以前看过的精怪小说，呼风唤雨，颠覆王朝的，对比之下，失去了任何敬畏感，只有一种“你这样做生意，在我们这里行不通”的既视感。
“明天妈妈去给你们买溏心苹果，挑大的！”之前江嘉一直在家里照顾丈夫孩子，现在她当家，在找到新的经济来源之前，手里的钱要紧着花，可是，给孩子买个苹果啃还是可以的。
一下子对“亮度值”失去了距离感，叮嘱洛桥要是再看到什么闪，就跑来告诉她，然后江嘉一把抱起洛桥，准备带孩子去换衣服。
被抱住的洛桥很茫然，不知道江嘉要做什么。
“妈妈给你洗个澡，先换一下哥哥的新衣服好不好？”洛桥身上的袍子，还是之前墙上剪的布片变成的，风吹日晒这么久，形成了纯天然的包浆质感，再加上被踩的脚印和排碱渠底的淤泥，江嘉作为一个合格的妈妈，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要带孩子洗澡换衣服。
“啊？等……等等，妈妈！”这是洛桥刚出现的羞涩感，最后的挣扎。
没什么不好意思，是妈妈把孩子扒光换衣服，放到澡盆里洗干净解决不了的，洛桥小师父被江嘉洗的白白，塞到了被子里之后，脸还红扑扑的。
“我可以进来了吗？”林思路在屋子外面等着，听江嘉让他进去找妹妹玩，才兴冲冲的跑进去。
他是男孩子，妹妹是女孩子，洗澡的时候不能进去的。
但是，一进去，看着洛桥小师父变成一个生无可恋的小光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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