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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出于敬畏还是迫于威慑,江公子既已成了邀月的人,怜星心中纵有再多想法,却不敢再有半点的肖想。
她很了解她的兄长。别看邀月整日冷心冷清、无欲无求,宛若从极地冰寒之地掘出来的披了人类皮囊的怪物,实际上他的占有欲很可怕。
移花宫的功法想要修炼到至高境界,除了天赋,还需要专注的心境。邀月能够在这般青春的年纪就将移花宫的‘移花接玉’和‘明玉功’修炼到前人未有的境界,可见得没有什么能入他的心。
可就是在如此的境况下,邀月动了爱欲。若说是身为男人到了年纪后本能所催生的欲望,怜星对自己兄长的自制力非常相信,她的兄长与世俗中的那些臭男人很不一样。
怜星百般不信,但事实摆在眼前。她独自心绪紊乱地憋了好些天,终于忍不住壮着胆子去找她兄长当面问清楚。
邀月明明干了这种与他素来行事极不相符的事儿,却仍旧跟没事儿一般。他见到怜星战战兢兢犹犹豫豫地凑到他跟前,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
“大哥,江公子跟我提出——他想要离开移花宫。”怜星小心翼翼地道。
自那天从邀月的宫殿里出来回去后,江公子没有愤怒憎恨地质问怜星,反而极不平常地冷淡客气地想怜星提出了离开的请求。
若是过去,怜星一个人就可以决定此事。然而这中间横插入了邀月这么一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怜星就不敢自作主张。
邀月老僧入定,仿佛没听到,许久没言语。怜星只能垂手站着,耐心地等着。她绝不敢把兄长的沉默视为默认。她不敢对兄长有任何的忤逆。
“既然他想走,便如他所愿。”半晌,邀月无波无澜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话在怜星听来一时间脑子里转出数个念头,但最终她吁了一口气,又等了一会儿不见兄长再开口,就道了扰,打算退出离去。
哪知她才一脚跨出殿门,就又听她兄长冰冷无情的声音传来:“告诉所有人,他已是移花宫大宫主邀月的入幕之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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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子原以为那二位宫主不会轻易放他离开,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不想事情竟如此容易。
移花宫的人不是将他放出宫门就不管他了。秀玉谷及周边的地势都非一般人能进出。怜星宫主没有来送他,只是让人蒙了他的眼将他带了出去。
走出移花宫时,还未摘下遮眼的布帛,只是那似乎与移花宫内不同的微风吹拂在面上,江公子便已觉恍如重见天日。诚然移花宫如梦似幻,仙境福地,可他实在无法适应。
江公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取下布帛,然而他的手刚抬起,就觉有什么击中了他,霎时他便动弹不得。
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冰冷嗓音:“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这正是移花宫大宫主邀月那独特的声音。
没头没尾的话,江公子心里却很十分清楚其中含义。
作为一个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做了那等事,就算没有突破最后一步,可他的尊严已经被人狠狠地践踏了。
人要脸树要皮,士可杀不可辱。说起来江公子的确有足够的理由跟邀月不死不休。
可是,这笔账或许要换个算法。
“那一日我被人追杀,是两位宫主出手救了我,还带我回移花宫疗伤休养。”江公子就放任布帛罩着双眼,平平静静地继续道,“救命之恩,重如山。我本无以为报,可大宫主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我虽心中愤怒,却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命是二位宫主救的,人要他以身相许似乎很过分,可也不是不能接受。江公子不想欠任何人情。
“我不会想杀了阁下。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两清。”
江公子蒙着眼,便也看不到邀月的表情,但他总觉得邀月这样性格诡谲的人,喜怒必然不会表现在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没听到邀月开口。等他取下罩眼的布帛,却发现不知何时邀月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他遥望着掩映在重重翠绿青花之间的秀玉谷移花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若说之间他还想知道自己跟邀月之间那奇妙诡谲的联系是什么,他想探究清楚自己心中对邀月的那种复杂情绪具体是什么,到了此时,他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了。
他的理智告诉他,有些东西早就该扔到时间的洪流里随波荡漾到远方,何必强求去捡起。
江公子对于生活没有什么热烈的期待和渴求,但他还是想好好活下去的。
他却不想想,有的人既然沾上了,又岂是他三两句话就能轻易打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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