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大概当事的两个人都没料到。双方都需要一段时间磨合适应。相比起来,源赖光似乎更甚一筹。
当日结下约定后,源赖光没有多做盘桓逗留,他先回了自己在土御门大路旁的家宅,给各自留了一小段独自沉思的时间。
系统对于这一对相爱相杀的男男,已经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表达心中的无语。这一番骚操作下去,究竟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还是在死路上更进一步,它表示很忧心。
“宿主……”系统小心翼翼的,不得不冒出头提醒自己那看起来又成竹在胸满肚子坏水的宿主,“他对你的好感,没有任何上涨——仍旧是负五十。”
口头上约定的承诺,只能靠人品来维持。在坑蒙拐骗上劣迹斑斑的源赖光,究竟能不能保证诚信,现在系统不能随意探查宿主的心理活动,但它总觉得宿主不会安分。
至于那看起来重诺的宿主目标鬼切,乍一看似乎会坚守自己的诺言,可细细分析一番这前前后后发生的话,系统发现那曾经被宿主骗得团团转的妖怪,或许已经悄悄学会了狡黠。
如果以后这两人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确距离近了,相处时间长了,日久生情的可能性很大,然而撇开好处不谈,这其中的坏处也不容忽视——随着距离拉近,必然会对彼此有更深入的了解,到那时,人的弱点或许就会无处遁形。
若有朝一日时运不济,其中一个趁着另外一个暴露破绽又或者在危急之中,痛下狠手,那可就玩大发了。
两颗心咫尺天涯,互相猜疑提防,系统很忧虑。
感情需要培养,漫长的求而不得和熬心熬力的算计之后,会不会有一天两人中有谁感到累了呢?尤其是宿主源赖光。
系统的担心,源赖光完全无所知。
或许就算他知道了,大概会嘲讽系统杞人忧天。
放弃是不可能。终于找回所有理智,沉静下来的源赖光,耐心非常可怕。
他当然把鬼切今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分析出数种猜测。
真心还是假意,源赖光自己心中都有数。
眼前的柳暗花明,让源赖光的心情颇好。连对系统的泼冷水,他都不介意。
人在眼前总归是一大进步。
源赖光开始思索,接下来他该如何扭转鬼切对自己的不待见。
***
当天夜里,源赖光舍弃了自己宽敞明亮又舒适的住处,踏着寒冷夜风又去找鬼切。
和尚自知大限已经到,借住的穷苦村民早就被他想方设法安排了。所以此时此刻屋内非常幽静。
鬼切连火烛都不点,只静静地阖眸坐着。
这一夜月光清冷,映照在还未化的冰雪上,将俗世勾勒得似浑不似人间。
源赖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鬼切的身边。
这样的夜晚,很适合两具火热的身体搂抱在一起耳鬓厮磨地共赴甜蜜梦乡。
源赖光随手点了一盏烛火,搁置在鬼切跟前的桌上。他丝毫不见外地落座在鬼切对面,盯了一会儿对方冷漠的脸,才开口道:“你在想什么?”
这是想要共剪西窗烛了。
鬼切老僧入定,端的是拒人千里。
话都说的是源赖光跟在鬼切身边,那便是鬼切居主位。他不想搭理谁根本不用客气。
源赖光没有追随者的自觉。让他安安分分也很困难。或许考虑到这是他们你骗我我骗你相斗相杀至今第一个和平共处的夜晚,他只动了嘴皮子。
“想要抱小猫么?”源赖光神情坦荡,丝毫没有提及黑历史的尴尬。
鬼切抱过的小猫从头到尾都只有某人变成的那两只。哪壶不开提哪壶。显然某人的恶劣性子又出来作怪了。
既然能允许源赖光在自己身边出没跟随,鬼切自然不会忘记源赖光某些恶劣脾气。这种被占便宜的事被人提起,鬼切只睁开眼瞥了一下对方。
抛开那些怀疑不定后,很多事情都明朗了。
鬼切很清楚,依照源赖光的占有欲,如果他去搜寻一只普通小猫养在身边,对方多半会惦记着找机会处理掉那小猫。
不管是死是活,鬼切想要小猫的话,只能——
“我可以变成小猫满足你的……需要。”源赖光很正经地说着不正经的话。
系统瞧见这一幕,连连在心中感叹:曾经叱咤风云,高高在上如在云端,尊贵不凡的源氏天才阴阳师如今堕落成这么一副舔狗嘴脸……啧啧,爱情使人面目全非。
这吐槽除了系统在场的两人都不知道,可对眼下画面的概述却是非常精准了。
鬼切不会回应源赖光这不着调不合理的献媚。
他也没继续沉默。或许是不想听源赖光嘴巴里吐出更多乱七八糟的话。
鬼切问:“源氏公子身边的八尾狐妖是不是你安排的?”
源赖光倒也痛快,点头道:“对,是我安排的,只是为了让你来找我。”
鬼切沉吟片刻道:“让他从源氏公子身边离开。”
按理说,事到如今,鬼切应该明白一切都是源赖光安排的。所以不该在明知一切都是被人设计的之后,还老老实实地帮人照看孩子。
源赖光道:“那小子的母亲会与苏妙音容貌相似,是我安排的,除此之外她们之间没有任何牵扯。”
自己得到了满足,就不管别人洪水滔天。源赖光才不想管阿猫阿狗的死活。
甚至这时候假模假样地维持一下善良友好的样子,源赖光都不愿。
之前在鬼切面前,他总是想要塑造出一个正面光辉的形象。现在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源赖光想明白了——他不是良人,装得再温柔善良,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凭白地露丑态。
所以冷血凉薄,他完全不再遮掩。他是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
——这竟对上了和尚曾经说过的话。
源赖光偶尔也会琢磨那个招人厌恶的和尚究竟是什么来路。
然而人已逝,真相如何无从所知。
鬼切能听明白源赖光话里话外那意思。对方一肚子坏水骗他,如今到他面前理直气壮的,这要是计较,又不知生多少气。幸好鬼切对源赖光没啥期待。
他不解释,只思考着如何把那只狐妖收拾了。
这段时间源赖光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鬼切身上,鬼切也被和尚绊住了。等到鬼切有空闲去关注其他,就发现源氏公子出事了。
源氏公子本就不像一个能跟一人厮守终身的男人。他跟紫儿情好爱蜜一段时间后,老毛病又犯了,出去拈花惹草。
那狐妖明明是魅惑人心的妖物,却不想失足反而被个人间男子迷住了心窍——他竟真爱上源氏公子。
狐妖可不是善茬。他想要独占源氏公子,更想源氏公子遵守他们之间的山盟海誓。所以当发现源氏公子食言,狐妖便开始折腾了。
源氏公子看中了贵女胧月夜——此女已定要嫁给他兄长作为妃子。碍于种种,源氏公子有贼心没贼胆,只与人眉来眼去。一天夜里狐妖使用手段上了胧月夜的身,勾引着源氏公子不仅成了好事,还在后来的私通之中故意让人撞破了这桩见不得光的私情。
朝廷内争权夺势,后宫中母辈的积怨,终于让这桩被撞破的私情成了别人手中的利器,将风光无限恩宠绵绵的源氏公子打落到了尘埃里。
源氏公子为了避祸,主动自我流放去远方贫瘠险恶的须磨。
这时候为了不惹更多的事端,源氏公子只能轻车简从,携带少量必须的生活用品,与一两个仆人出发。
狐妖把火气撒了出来,见到了源氏公子的狼狈和落魄,气消了便想跳出来表示情比金坚。
他想要跟随源氏公子去苦寒的须磨,结果被源氏公子拒绝。
源氏公子又不是傻子,他在局中,东窗事发之后他也曾枯坐反省。胧月夜与他相好的那些日子,耳鬓厮磨之间,那些时不时萦绕在心头的熟悉感给了他指引。
其实,自打从得知紫儿是狐妖,且是男子之后,源氏公子就没与对方突破到最后。他虽说喜欢美人,可爱的是娇软的女子。紫儿的美貌和娇媚超越了性别,是迷了他的眼,糊了他的心,可到坦诚相见时,必然得分一个上下。
这两个可都不像是甘于雌伏人下的。
他们之间这一点不和谐,随着时日增长,渐渐演变成一些些疏离隔阂。
加之又出了这么一桩偷情被抓不得不自我流放的糟心事,源氏公子想要一个人静静。
被疏远的狐妖一怒之下强迫源氏公子做了一些不可尽述之事。
这样一来,源氏公子原本十分的对京都的不舍,一下转变成了唯恐离得慢了被妖物折辱。
狐妖没好把事情闹腾得人尽皆知,大概是在忌惮那个暗中的主人。
源氏公子前脚走,他后脚跟着,如影随形,阴魂不散,直扰得源氏公子昼夜不安,眼见着整个人都清减憔悴了。
常言,爱欲之中,犹若逆风执火,常有烧手之患。狐妖真满脑子情情爱爱,没理智的情况下,万一不知轻重将源氏公子折腾死了,鬼切是不想看见这种糟糕后果的。
源赖光注意到鬼切还真为源氏公子打算,一股不悦涌上心头,但面上不显。
鬼切插手了,源赖光就不能袖手旁观了。何况方才鬼切的口气虽然不带半点软和,却也是在要求他做事——勉强算是有求于他吧。
既是在追求鬼切,源赖光自然不会拂了鬼切的面子。
他主动道:“我去让狐妖收手,你别多想了。”
鬼切冷淡地近乎是白了源赖光一眼。
某人自己就是罪魁祸首,如今反而表现出一副无辜纯洁,浑然忘了锅本来就是他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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