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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切是在外面把鱼烤好了才带回住处。和尚不至于连一点荤腥的味儿都闻不得。室内很温暖,把小猫放在桌上,两人围观小猫吃鱼。
小猫的动作慢条斯理的,并不急切。鬼切蹙眉道:“这么点儿大,它是不是还不能吃鱼?”
如果是没断奶的猫崽儿,他岂不是要去找奶?那估计就得去源氏公子的宅邸了。可他现在这模样是大大不方便的。
和尚见多识广,仔细观察了一下,伸手想去摸一摸猫,却被猫躲开还被猫龇牙咧嘴地威吓了一番。
“看来它不喜欢我。”和尚笑眯眯道。
和尚通身气息纯和,平常很招小动物喜欢。鬼切伸手挠了挠猫下巴,猫冲他甜腻地咪了一声。
“它很喜欢你。”和尚意味深长地盯着用屁股对着他的猫,顿了顿对鬼切道,“这小家伙没什么毛病。我看它牙齿已经长好了,吃鱼应该没问题。不过,猫是一种习惯高傲孤独的生命,有些时候很难伺候。”
说着和尚把他在游历时关于别人家的宠物猫养得有多金贵的事例拿出来讲了讲。
鬼切听得很认真,向和尚打听许多养猫的细节。和尚没养过猫,但见多了,便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最后和尚笑道:“你该给猫取一个名字。”
鬼切一愣。他盯着慢吞吞吃完鱼后扑倒他腿上放肆打滚儿的猫,迟疑片刻后道:“我是在冬日初雪天捡到它的,不如就叫它…..初雪?”
扒在鬼切膝盖上的猫身体肉眼不可察地僵了僵。
和尚闻言乐了。他道:“初雪是姑娘的名字,你的这只狸奴似乎不是个姑娘哩。”
鬼切把猫拎起来翻转身体,想要让小猫仰躺着让他看看究竟是姑娘还是小子。
结果小猫咪当成鬼切在跟它玩闹,抱着鬼切的手蜷着身体就是不配合。
“听话。”鬼切倒没觉得烦,只是低声温柔地哄着。那小猫碧绿的猫眼儿瞥了他一下,这之后就很轻易地被鬼切打开了身体。
望了一眼那猫铃铛,还真是个小子。
小猫很快翻转身体,扒着鬼切的手臂爬上他的肩膀,伸出爪子去勾鬼切的头发。
鬼切放纵小猫把他的身体当成猫爬架玩儿。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不如叫它…..小强?我在雪天捡到它,那么大的雪没把它冻死,可见生命很顽强。”
给一只猫取名叫小强,本该是没毛病。奈何这里有个见闻广博到惊人的和尚。
和尚比听到初雪还笑得厉害。在鬼切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解释道:“我曾经在游历中遇见过一个人。对方说话与众不同,时不时嘴里总会蹦出一些奇怪有趣的字词。有一次我跟他一起在一个村店落脚,吃饭时他看见有两三只偷油婆在地上爬来爬去,就一边惊叫着小强一边大受刺激地去踩…….”
鬼切这下明了。他早就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擅长取名。想了想道:“要不大师帮我给猫取一个合适的名字?”
和尚道:“这是你的猫,岂能让我来取名?”
“…….”这会儿猫滑到了他怀里,鬼切低头看了一眼小猫,正好跟小猫对上了眼。他用手指勾了勾小猫的下巴,被一个猫名憋了半晌,才犹豫地道:“大师,别人家的猫都怎么起名的?”
这是要参考参考别人家取猫名的风格了。
和尚瞥了一眼在鬼切怀里兀自打滚儿打得欢的小猫,微微一笑道:“我曾经有一个朋友,爱猫如命,他有时叫他的猫宝宝,有时叫他的猫卿卿……”
“…….”鬼切想象了一下自己把猫叫宝宝的场景,没来由觉得恶寒。
“大师莫要与我开玩笑了。”鬼切无奈道,“就叫初雪吧。”
这是只普通的猫,又不是猫妖,哪里能听懂名字的意思?他在这儿纠结一个猫名,实在太小题大做了。
“你的猫,由你决定它叫什么。”和尚见鬼切已拍定了,当下也没多说其他的话了。
就这样,某人多了一个娘们唧唧的猫名。
两人一猫开始了冬日深居简出的日子。
和尚念经讲经的时候很多,每每鬼切在一旁旁听,那小猫也会跟来。
只不过小猫不怎么安分。非常调皮,要么跟鬼切玩闹,要么就要弄出些其他动静,一刻都不带闲的。
如果不让小猫跟进来,那小猫就会拼命地挠门,就算把爪子磨出血来,也不停歇。
鬼切不是一味地宠着猫,然而其他的事,这只小猫很聪明地就听教训了,唯有这一件事屡教不改。
最后和尚道:“由猫玩闹吧。”
于是后面和尚大多独自一个念经,讲经几乎没有了。鬼切并不痴迷于听经讲经,只是念经讲经由和尚做来,他在一旁陪着,总觉心神宁静,别有一番感悟。
跳出红尘出家的念头,鬼切从未有过。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做不到六根清净。
他原来的仇恨并不是消弭了,而是用阴阳术压制了,等待时光将他洗练得通透,然后自然而然放下。
距离他跟源赖光斩断羁绊,并没过去多长时间。如果在这个时候撤除阴阳术的影响,他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重新变成过去那个被仇恨充斥的自己。
如此,大冬天就得有点儿别的消遣。
这年冬天雪罕见的大,许多穷苦人家的房子都被雪压塌了。大人还好点儿,小孩子身板不及大人,一个扛不住说不定命都没了。
为了小孩,人们腆着脸求到了和尚名下。和尚慈悲为怀,收留了这些人。
和尚的房屋在经过一次火烧后重新修起时扩建了许多,要不然如今根本收留不下多余的人。
那些小孩子天真烂漫,不用受冻挨饿之后,就欢快了起来。
他们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常常还去叫那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大哥哥陪他们玩。
鬼切从来没被这么多小孩子环绕过,素来从容的他有时候都被搞得手忙脚乱。
每当他想拒绝,和尚就在一旁鼓励他。
和尚说他既已身在红尘,就要亲近红尘,如此方可体会到万丈红尘的奇妙。
鬼切都搅入了孩子们中间,总跟他寸步不离的小猫初雪当然也不会错过。
只可惜它的身板太小了,又是白雪一般的皮毛,一旦掉入雪堆里,不亮出它那俩碧绿碧绿的猫眼,就没人能注意到它。
那些小孩几乎没怎么见过猫,都特别稀罕初雪,争先恐后地叫嚷着要撸猫。
鬼切又不似某人占有欲爆棚,他挺大方的,小孩想要摸摸他的猫,他当然会同意。
然而小猫初雪可不答应。某人倒是想除鬼切之外的人谁摸他他就挠谁,可为了在鬼切眼里留下一个温顺的好印象,他只能憋着,每当有小孩想来撸他的毛,他都迅速地躲到一边儿。
到了夜里那些小孩还不消停,仗着和尚好脾气,缠着和尚要听故事。他们的父母感到很抱歉,是想拎着自家崽儿的耳朵把人逮回去,可和尚不介意。
和尚的肚子里有许许多多有趣的故事,加上他讲故事又幽默风趣,到惊险刺激处更是能抓住人的情绪,小孩们听来完全是欲罢不能。
鬼切闲着没事儿,也坐在一边儿听。小猫钻入他胸口的衣襟,蜷缩成一团睡觉。偶尔孩子们的小声会吵到小猫,小猫的耳朵就会抖动,搔到鬼切的胸口,痒痒的,宛若羽毛拂过。
和尚讲得多了,小孩们见好看的大哥哥坐在一旁一声不发的,胆子肥了的他们就起哄要听鬼切的故事。
鬼切的经历也不少,哄小孩的故事,当初在苏妙音身边听了许多,后来还拿来哄过转世的颜路。
只是那些故事如果在此时讲,就像是炒第三遍的冷饭,说来说去都很腻烦。
何况那些虚构故事相关的真人真事,有太多没有好结局。不论是苏妙音颜落渊还是颜路,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思考了片刻,鬼切回想起他那个世界阴阳师安倍晴明的事迹。于是他讲了一个天才阴阳师同伙伴守护京都的故事,把真人的名字都换了。
其中,不可避免地要提及源氏。鬼切干脆利落地把源氏描述成了反派,尤其是源赖光。
他讲故事不及和尚绘声绘色,可也算勉强。加上他取材于真人真事,很快就吸引了众小孩。
小孩们跟故事里的主角同仇敌忾,一边听一遍童声童语地骂源赖光大坏蛋。
他们没注意到鬼切怀里地小猫初雪从鬼切的衣襟里伸出一个小小的猫脑袋,碧绿猫眼儿幽幽地扫了一圈,然后一脸五味杂陈地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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