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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妖怪赶尽杀绝的态度自打年轻人表露出来,就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妖怪们对他欲除之而后快。偷袭和暗杀对于他而言,可谓家常便饭。
所以当半道上山林中冲出一伙气势汹汹的妖怪想要围杀他,某人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司空见惯了,年轻人镇定如常。目光将这群送上门给他收拾的妖一一扫过,突然他的视线一顿,定在妖怪中某道身影上。
那道身影是所有妖怪中形貌最类人的,若非对方身边有其他妖怪作为对比,只独独出现在人前,第一眼看去定会将那妖误认成一个器宇轩昂的人类年轻男子。
妖魔鬼怪的种类繁多不可尽数。
其中有一部分是天生地养彻头彻尾的精怪,一部分前身或许是物或许是人。
物历时光经沉淀,夺天地精华或邪秽入侵生出灵魄恶魂。
人因一念之差执念入骨一夕之间或经年累月堕成妖魔。
年轻人很快就辨别出那鹤立鸡群极其吸引人目光的妖怪恰恰是由人堕成的妖怪。
“卿本佳人,奈何为妖?”年轻人感叹了一句,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妖怪并不理会年轻人兴起而生跑题了的询问。他只道:“源赖光,你杀戮太过。人有好坏,妖鬼也有善恶。你不分青红皂白,但凡非你族类,你皆一概杀之。你既身为阴阳师,便该明白森罗万象自有其定数。你为一己私欲灭妖杀鬼,逆天而行。若再不收手,迟早会遭天谴。”
原本只是有点兴趣,听了妖怪的一番大道理,年轻人倒有点儿意外。。
他挑了挑眉,忽然有些好奇,这么个妖怪在身为人时究竟是什么身份,又因何堕成妖怪。
“你说一切皆有定数,那或许我便是你们妖鬼的劫难。”年轻人怎么会因为一两句话就知错悔改,何况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轻轻松松三言两语把妖怪的大道理驳了回去,而且还大言不惭。
来围杀年轻人的妖鬼闻言都一脸怒色。
“那便不要怪我等心狠手辣除了你这个祸害。”那妖怪冷冷道。
年轻人漫不经心地道:“看来你对于我的性命志在必得,很有信心。那么你总要让我知道杀死我的人是谁?以免我到了黄泉路上还是个糊涂鬼。”
“你不必套我的话。我知道你们阴阳师术法多变。”妖怪把自己的真名藏得很严实。
的确,妖怪将真名暴露给阴阳师,某些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术法高超的阴阳师或许掌握着一些诡谲的术法,能利用妖怪的真名对妖怪做一些不好的事。
“那真是遗憾——”年轻人说着遗憾的话,脸上却浮现笃定的微笑,似乎对于这场围杀的结局早就了然于胸。
事实的发展,却也如年轻人所料。一群乌合之众,唯有那最先吸引了他目光的妖怪勉强可看。
那妖怪擅刀,身形极快,攻势变化多端令人眼花缭乱不可捉摸。
然而在年轻人看来,还是太弱了。那妖怪拼尽全力也只是伤了年轻人的胳膊,年轻人手中的刀却插入了他的胸膛。
“我想你成为妖怪的时间定是不长,否则以你的资质,若是拥有更强的妖力,今日便是我源赖光也在你手里讨不了好。”
年轻人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言语会把妖怪刺激到垂死挣扎跳起来砍他一刀。他凑近那妖怪的耳边将自己的嘲讽一字不漏清清楚楚地灌入对方的耳朵里。
果然那妖怪眼里满是不甘。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惜插入胸口的刀带有阴阳师的术法和灵力,疯狂地侵蚀着他的生命,竟让他虚弱得一个字都吐露不出来。
年轻人素来高傲,对于妖怪那等肮脏东西,从来不屑于触碰一下。可今日他心血来潮,想要满足一下自己难得的好奇心。
“告诉我你因为什么执念而堕为妖怪。”年轻人出口的话已融入了言灵,只要施放的对象扛不住,就会顺从他的命令。
妖怪奄奄一息,根本说不出话。年轻人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勉为其难地伸出他尊贵的手,打算触摸对方的额头,直接用阴阳术读取妖怪的所思所想。
因为他的命令,他认为妖怪一定在想他想要的答案。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的手臂被妖怪砍伤,他自己不介意,去触碰妖怪的手恰恰是受伤的那一只。他的刀还未从妖怪的体内拔出,当他的手抻过去时,他的血滴在刀背上,然后沿着刀身留入妖怪的伤口里。
年轻人并未察觉。他的手一贴上妖怪的额头,率先感知到后者心中一种强烈的渴望——力量,妖怪在寻求着让自己变得强大无匹的力量!
如同触碰了火炭头,年轻人的手一触即离。
“人不可面相——”年轻人低估了一句,心道这妖怪的面貌长得清秀,一副寡欲的样子,没想到对力量的欲念如此浓重,竟然不可自拔到堕为妖魔了!
“让我再看看——”年轻人还想继续探究,又要将手贴上妖怪的额头,冷不丁感到另外一只手握着的刀柄发热!
他低头一瞅,刀身通体发红,妖气缠绕且越滚越多,而那被刀穿透的妖怪原本临死惨白的脸变得更加灰败,眨眼的功夫,妖怪的面容开始萎缩干枯,身体紧随着也开始变得干瘪,就如同他被什么强行吸干了!
年轻人条件反射地松了手。妖怪的身体噗的一声轻响,化作一阵齑粉,被风一吹洒了一地。他的刀哧的一下扎入泥土,浓郁到近乎要化为实质的妖气在它周遭旋转,刀身散发着淡紫的妖异光芒。
忽地狂风大作,卷落无数枯叶。那刀被风拨动,发出清越的刀鸣。
年轻人这时候才意识到手臂上阵阵刺痛。他撸起袖子瞥了一眼伤口,肉翻了出来,血却已凝固了。
他的目光落在刀柄上。那里还残留着几滴他的血。
沉吟了片刻,他靠近刀,伸手握住刀柄。
那一瞬刀似拥有心跳,咚咚如雷响,如此的不同。
年轻人随身佩戴的刀是祖传的古刀。在最初作为一柄宝刀被他的先祖使用,无数次杀戮收割性命,这把刀从诞生以来就不知道饮了多少生命的血。
一代传一代,这柄宝刀渐渐被后人当做缅怀先祖的最佳物件儿供了起来。宝刀沉寂,直到源赖光的出现,发觉这把刀锋利无比,煞气可镇邪祟妖魔,便不顾众人反对,将刀取来随身使用。
毕竟,不饮血的刀不是好刀。
年轻人在刀拿到手时就好好琢磨过这把刀的特别之处。经年累月,宝刀还未生出灵智化妖,然而却已经蕴含了一些玄妙之意。
他能看出这把宝刀已经有了成妖的萌芽。倘若未来的日月里它不折断不损毁,经历足够的时光,有朝一日它必会有自己的意念。
一个物件儿要正常修成妖,需要耗费漫长的时间。
不过,这世上总有一些机缘,可以开辟出一条捷径。
眼下,他的刀正好遇上了千载难逢的机缘——它吸纳了那垂死的妖怪的灵魂,或者说那妖怪求生欲太过强盛,一线生机在眼前便死死抓住不放。
年轻人再次看向自己的伤口。他想他明白了。或许是他的血成了媒介,促成了这种奇妙的结合。
一把刀要成妖,首先得要有刀魂。原本需要它自己凝聚出刀魂,可如今半道上另外一个灵魂融入刀里,事情就变得非常有意思了。
年轻人一直有一个构想。他想创造完全属于自己的新式神。为此他不惜向那在黑暗狭间的邪神祈求力量。
若要完全属于他,最关键的一点——这个式神的灵魂必须是由他亲手创造的新生灵魂。有了灵魂,找到合适的容器就非常简单了。
妖物的灵魂,撇开人类堕成妖魔的特殊性不谈,其他妖物的形成,要么是经历漫长时光天生地养而出,要么是遇上了大造化。
年轻人不是神。他不能跨越缩短时光,也不能如同神一般轻易地让普通的万物生出奇迹。
可他总是不甘心的。他想另辟蹊径。
而他眼前这把异变的刀,令他有了灵感。
纵然宝刀融入了其他的灵魂,实际上也不能算有了成熟的刀魂。他能感知到刀内的灵魂仍旧是残缺分崩的。
年轻人想着,他不能凭空创造出一个灵魂,如果他能拼凑出一个呢?
就像一道美味佳肴,也是选取了各种食材,经过了一系列烹制,最终成就了一道浑然一体的美味,跟原本的食材迥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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