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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颜路被人抱走送去圣殿一事,鬼切领悟到自己低估了人性的复杂。
他不擅长阴谋诡计,在给颜路铺路的过程里笨拙得很。
从圣殿回到齐府,已快至黎明。鬼切好不容易将受了惊吓哭泣不止的颜路安抚好然后哄睡着。
坐在床边凝视着小孩的睡颜,鬼切反省了一下自身,认识到自己大概是走了一步臭棋——他不该如此轻率地就带着颜路认祖归宗。
他利用自己这具身体自带的特殊功效迷惑人心,令人们听从他,任他索求,可他从未看透过人心,哪里能完全掌控住人心呢?
他不想在红尘俗世造杀孽。
鬼切很干脆果断。
此处麻烦多,自有少麻烦的地方。
次日鬼切抱着小孩打算不告而别。他把直率随性诠释得淋漓尽致,像一匹野马不受任何拘束。
齐宅早有许多眼睛暗中关注着鬼切的动静。做了亏心事的人和视而不见的帮凶面对鬼切或多或少都有些心虚。
他们想过或许九爷会生气发怒,但绝没料到九爷一气之下要带着孩子远走天涯。
于是鬼切的拜把子兄弟齐氏家主齐瞻睿忙不迭地跳出来阻拦他。
那时候鬼切抱着孩子站在屋顶上。清晨的阳光洒了他一身,将他衬得似从九天下凡的神仙。
齐瞻睿年过三十风华正茂,人前总是温润如玉,一派成熟稳重的世家大族风范。这会儿他却有失端庄。
披头散发,里面一件薄薄素白单衣,外面胡乱套了一件外袍,裤子随意地提在腰上,脚丫子光着,一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狼狈样儿。
“兄弟啊——”齐瞻睿远远认出那遗世独立一般的修长身影,不自觉伸出一只手摇摆招呼鬼切。
人后的齐瞻睿鲜少有人见过。他这般癫癫的不修边幅还不靠谱的样子,鬼切看过不下一次。
从他们相识之初,齐瞻睿待鬼切就很热情。鬼切只当这是他体质的特殊效果,从来就不曾去怀疑过齐瞻睿有没有别的想法。
齐瞻睿身手不错,风驰电掣般蹿到鬼切跟前。他瞥了一眼鬼切怀里的孩子,搓着手讪讪地道:“你这是带着孩子看日出?”
如果是鬼切一个人走,不需要什么行囊,然而他带着一个‘拖油瓶’,免不得要带一些小孩子用品。
见齐瞻睿选择性忽视了挎在鬼切右肩上的行囊,后者想了想,面无表情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说罢他抬腿就要走。
齐瞻睿见这兄弟如此利落,连客套都不客套一下,顿时无可奈何地苦笑道:“嗳,你太无情了吧……”
作为齐氏的家主,什么样的人齐瞻睿没见过?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想要讨好他,他总是不屑一顾。
偶然之中结识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第一眼就令阅人无数的齐瞻睿心动不已。
世家大族表面光鲜荣耀,内里尔虞我诈不知多少。把齐瞻睿切开来,芯子里面绝对不是白的。
他早就察觉自己有异。只是不知到底是什么在作祟,有冷静理智的他,还是在面对鬼切时,放纵了自己。
这对于齐瞻睿而言,是一种极为新鲜的体验。
尤其对方还待他不冷不热,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齐瞻睿能分辨得出那绝非是愚蠢的不识他高贵身份,而是有恃无恐和绝对俯视。
所以多多少少齐瞻睿还有些男人的征服欲作怪。
把年轻男人带回齐氏,让众人称呼年轻男人为‘九爷’,无视规矩和家族脸面,齐瞻睿这个家主,近来可干了不少令人掉眼珠子的事。
“颜路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会好好敲打那些不安分的人。”齐瞻睿赌咒发誓,真诚无比,完全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鬼切很怀疑。他总觉得关于颜路的整件事里,某些人脱不了干系。
“唉,阿九呀——”齐瞻睿叹口气,“颜路是我的儿子,血融于水,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怎么可能不在乎我的骨血?这次的事,都怪我倏忽大意了。这阖府上下都喜欢你,你又与人为善,你在乎颜路,人人都看在眼里,所谓爱屋及乌…..谁知道还有人藏着祸心装模作样呢…..”
胡扯八道一通,齐瞻睿几乎要舌绽莲花。
鬼切对于嫉妒这种情绪,体会非常模糊。他从来没有嫉妒过任何人。从前他身边来来往往也就是那么几个人,个个又都很奇葩,他也没怎么亲眼见过身边人嫉妒的样子。
所以,齐瞻睿这一通鬼话勉强能糊弄得过去。
“我发誓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看顾颜路。”齐瞻睿再一次郑重的赌咒发誓。末了他小心翼翼地道:“阿九啊,养孩子很辛苦的……”
的确,养崽儿是一件非常令人头疼的事。
尤其要恢复颜路的身体需要许多奇药,这不是一般人能供应得起的,只有像唐国齐氏这种庞然大物才能行。
鬼切沉吟着。最后他点了点头,决定暂时留下查看,以观后效。
齐瞻睿见鬼切终于不‘任性’了,笑嘻嘻地凑上去要把鬼切怀里的孩子接过来。
“阿九,你把颜路给我抱着吧…..这孩子怪沉的你抱久了得手酸了吧…..”语气|狗腿没有一点儿家主的尊严。
鬼切从善如流,等对方把孩子抱过去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拧眉淡淡道:“不要叫我阿九。”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的名字——”提起这茬儿,齐瞻睿就暗恨,他们都拜把子了,他的结拜兄弟连名字都没告诉他!
鬼切微微怔然。
说起来鬼切这个名字,也是源赖光给的。他跟源赖光之间彻底了断之后,他就不该再叫鬼切这个名字了。
可是他又想不起自己没有成为鬼切之前的名字。
到了新的世界,他迟迟又没想到新的名字。
事情就这样拖着,一有人问他的真名,他总是沉默。
就像齐瞻睿这般,鬼切不说出自己的真名,想要跟他结交的人总会按照自己的意愿给他一个称呼。
阿九,九爷……名字本该是个无所谓又无聊的东西。
可冥冥中他有种感觉,他在等谁给他一个令他满意的新名。
对此,鬼切一点儿都不期待,甚至觉得很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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